掌燈時分,褚宸逸回到都刑司,此時范五剛從外面回來沒一會兒,等候褚宸逸的時候,正一個人杵在內(nèi)堂正廳里偷偷傻笑。
“一個人在這發(fā)什么春夢呢?”一個深沉的聲音從外面?zhèn)鱽怼?p> “大人您是不知道,范五爺昨晚回來,就一直傻笑。怕是瞧上了哪家姑娘?!?p> 七尋匆匆從外面回來,撲了撲身上的塵土。
范五一眼瞪過去,心底暗罵七尋拿他尋開心,后一本正經(jīng)地說道,“七尋侍衛(wèi)說笑了,我哪里得閑想姑娘,方才只是想到了有趣的事。”
褚宸逸眉頭微皺,“都無事可做了嗎?失蹤的男丁女眷可都找到了?城內(nèi)外都有什么可疑人員?監(jiān)門軍那都有什么消息傳回來?”
二人被罵的啞口無言,七尋更是都忘了接下來要說什么,直到褚宸逸一個眼神甩到身上,他才怔怔地開始想,不過幾個呼吸的工夫,他仿佛恍然大悟。
“派去護送七殿下的侍衛(wèi)們回來了,還送回來一伙兒強盜,說是攔路打劫的。七殿下說或許對您有幫助,”七尋迅速回稟完畢。
褚宸逸到了刑堂,三個劫匪正被五花大綁地按跪在地上,額下皆有絡(luò)腮胡,眼神桀驁不馴,土匪氣息明顯,但褚宸逸看著,總覺得他們眼神多了些戾氣。
三個劫匪不服,兀自掙扎,無論司使如何問,只反復(fù)說自己是缺了銀錢才攔路打劫的,還碰上個硬茬,其余一律不知,再問急了,干脆一個字都不說了。
有一個脾氣急的,甚至直接說:要殺要剮隨便。
褚宸逸冷笑,他多少還是了解軒轅錚的,若只是普通的劫匪,絕不會讓都刑司的侍衛(wèi)大費周章的押送回來審問。再者,他們骨子里散發(fā)著不一般的堅韌。
褚宸逸低下頭,把玩著楓葉形狀的銀色暗器問道,“申賀,跟你們什么關(guān)系?”
三人眸中一閃而過的慌亂沒能逃過他的眼睛,他深邃一笑,繼續(xù)試探道,“你們主子真是辛苦了,一路從嶺南追到帝京來辦事?!?p> 其中一個彪悍的劫匪重重地哼了一聲,“我不知道你說的什么嶺南,對申賀的了解也只是個名字而已,不比你們了解的多多少?!?p> “有個姓趙的婆子,你們可認識?”
“他是不是姓趙我們不知道,只知道我們頭兒之前與一個婆子聯(lián)系?!眽褲h土匪說著,抬頭若有所思地望著褚宸逸,“哼!看來我們主兒說的沒錯,你褚宸逸果然是個難纏的人?!眽褲h也不再偽裝,干脆敞開了說。
“主兒?”褚宸逸挑起眼角,“你們的主兒,還是其他的主兒?”
壯漢劫匪忽然露出邪笑,“你認為我們會告訴你嗎?再者,即便你知道了又如何?牽一發(fā)而動全身,你終究是奈何不了!”
話音落地,三個劫匪像是商量好了一般,緊咬著牙,褚宸逸發(fā)覺不好,連忙制止,卻還是晚了一步,他們咬碎了嘴里的毒包,氣絕身亡!
褚宸逸重重地嘆了口氣。
這時,司吏匆匆來報,說彧親王軒轅禹派人送來一卷山水畫。
七尋兀自納悶,不茍言笑的彧親王,這時節(jié)送山水畫到都刑司,添亂嗎?
彧親王府何管家與一小廝,一人一端,徐徐地展開了畫卷:
這是一幅山河書畫圖,囊括了整個宣北朝的江山地域,作畫之人畫工精湛,畫作中隱約一股磅礴的氣勢撲面而來,大到連綿起伏的山脈,蜿蜒穿插的河流,小到被分割而成的城鎮(zhèn)和一草一木,似乎都擁有著自己的靈魂。
作畫之人想必遍走了整個宣北朝的地域,否則也難以作出這副活靈活現(xiàn)的畫。
褚宸逸默默地端詳著,仿佛心事被看穿一般,微微地嘆了口氣,朝著何管家抱拳行了一禮,“有勞何管家走一趟,王爺?shù)囊馑迹奥毭靼?。?p> 何管家收起畫卷交給都刑司的隨從侍衛(wèi),也恭敬地回了一禮,“褚司正客氣了,此畫卷還望褚司正用心收藏,但凡有難處,拿出來仔細斟酌便是?!?p> “多謝王爺,也有勞何管家了。”
送走彧親王府的人,褚宸逸忽然倍感疲倦,頭疼病似乎又犯了,他輕靠墻邊,微微閉上眼睛,腦海中卻浮現(xiàn)出自己兒時病時,母親溫柔地喂自己喝藥的場景…
“大人?”七尋略微不放心地喊了一聲。
褚宸逸回過神,從侍從手里接過畫卷仔細拿著,“帶著鴆酒和匕首去牢里處刑,念及上官府顏面可留趙婆子一個全尸,還有鐵生,灌了啞藥遠遠地丟出帝京!”
“是?!?p> 都刑司的刑獄大牢,幽暗潮濕,墻壁上的燈火忽明忽暗,到處都充斥著冰冷的氣息,趙婆子蜷縮在牢房的墻角,忍受著傷口和寒冷的侵襲,瑟瑟發(fā)抖。
這時,外面響起重重的腳步聲和開鎖的鐵鏈嘩嘩聲,再抬頭看去,兩個壯碩的獄卒正架著幾近癱軟的鐵生出現(xiàn)在面前,鐵生被嚇的幾乎連聲音都發(fā)不出來。
但在見到趙婆子的時候,他忽然淚流滿面,“娘!”
“鐵生…”趙婆子忽然來了精神,站起身踉蹌幾步扶著兒子。
鐵生被推進牢房,其中領(lǐng)頭的獄卒厭惡地皺皺眉,放下匕首和毒酒,并將褚宸逸的話原封不動地傳達給他們,聽到要赴黃泉時,趙婆子臉色頓時煞白。
趙婆子松開鐵生,激動地扯著獄卒的衣衫,略顯癲狂,“我趙婆子雖然犯下大過,但罪不至死?。≡僬呶耶吘故浅鲎陨瞎俑?,怎么也要饒我老婆子一命啊!”
獄卒甩開趙婆子,趙婆子腳下不穩(wěn),跌坐到地上。
“死到臨頭還不知悔改!趙婆子,如果你不想死倒也不是不可能。”
趙婆子聽罷,頓時來了精神,以為看到了生的希望。
誰知接下來獄卒的話猶如一盆冷水潑在身上,“但是總要有人為此事負責(zé),你想活著,那只能你兒子替你去死了。還希望你能想明白,給你們一炷香的工夫,誰死誰活,做個抉擇吧!”說罷獄卒鎖好牢門離開,留下母子面面相覷。
鐵生似乎才回過神,奔到趙婆子身邊說道,“娘,娘!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求您為兒子考慮考慮,兒子還年輕,不想死??!”
見趙婆子沒什么反應(yīng),鐵生繼續(xù)說道,“娘,娘您放心地去吧!兒子日后,必定把您的牌位供起來,日日給您燒高香,日日拜您,娘……”
趙婆子深深地看著這個她最疼愛的孩子,回想著他方才說的話,忽然又哭又笑許,久才停下來,她撫摸著鐵生的臉頰,“兒呀!你可真是娘的好兒子?!?p> 鐵生哆嗦著,“娘…娘,求您了……”
趙婆子抹凈臉上的淚水,又簡單梳理的頭發(fā),忽然站起身大喊道,“老頭子,我趙婆子算是對得住你們鐵家了!”
說罷,一把退開鐵生,朝著堅硬的青石墻壁上撞去!
‘砰!’的一聲,鮮血染紅了墻壁,趙婆子額頭幾乎被撞碎,頓時氣絕身亡。
“娘!”鐵生哭了幾聲后,便抓著牢門大喊,“快來人!我娘死了,我娘死了,你們可以放了我吧?”
獄卒帶人走進來,確定趙婆子已死,對鐵生冷笑道,“自是可以放了你。來人!毒啞了,即刻押送到漠北充軍!”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