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年,金成在京城當(dāng)差就滿二十年了,他是十五歲的時候逃難來了京城,雖然他也姓金,但跟金日磾將軍卻沒有一丁點親戚關(guān)系,他能進皇城司當(dāng)差,全憑自己的過硬本領(lǐng)。
只是,有一點金成始終弄不明白,自己每次辦案都沖在前面,從不挑活,從不叫累,可為什么比自己差的人都當(dāng)上了捕頭,而自己這么多年還只是一名捕快?
漸漸的,金成越來越愛抱怨,原本就不善言辭的他,就顯得更加不合群。
一進入臘月,金成老父親的舊疾就犯了,腰疼得直不起身,只能躺著。金成就不得不抽空回家給老父親做飯。
老人見金成日日奔波,心里愧疚,卻不會表達,說出口就成了:“早就說讓你娶個媳婦,你要是有了媳婦,做飯這種事哪還得用著你。”
“就咱家這樣的,誰愿意嫁?”金成也就是實話實說,但在他父親聽來,就是埋怨生病的父親拖累了他。
于是,臘月二十五這天,金成和他父親大吵了一架,等金成趕到皇城司,正遇見有人報案,說鴻賓樓里正在打架。
但金成趕到時,一個人影都沒有,半柱香時間后,龔遂來了,板著臉,一幅興師問罪的樣子。
金成原本氣就不順,見了龔遂更是煩厭無比,他打心眼里討厭這些當(dāng)官的,因為他看過太多“貪官”,他們一個個道貌岸然,背地里卻壞事做盡。
金成將龔遂打發(fā)走,又在鴻賓樓仔細搜查了一番,在一樓樓梯口第一根木柱上,金成意外發(fā)現(xiàn)了兩個模糊的蘸血字跡——“何山”
發(fā)現(xiàn)字跡時,只有金成一人,金成回頭望了望樓上,心中很是不解??船F(xiàn)場凌亂情況,所有打斗都是在二樓,這里的蘸血字跡是誰寫的?可跟此案有關(guān)?何山又是誰?
金成帶著疑問回了皇城司,不一會兒,就忘在了腦后,直到他在挨個問詢鴻賓樓伙計,一個伙計說躲在柜臺后面,看見一個刺客長得像南城酒鋪阿魯時,金成才驀地想起,何山是上官桀府上請的護院。
去年,觀音廟出了一樁兇殺案,金成負責(zé)調(diào)查所有案發(fā)那天去過觀音廟的人,曾經(jīng)詢問過何山,后來因為兇手主動投案,這個案子很快就結(jié)了。
當(dāng)時,金成見到何山的第一眼,就覺得眼熟,后來想起來,何山長得跟酒鋪阿魯非常像。
金成聽了鴻賓樓伙計的話,猶豫了一下,追問道:“你可看到了他的手?”
阿魯少了一根手指,那一根手指就是金成砍的,所以,他印象深刻。
伙計答道:“我當(dāng)時都嚇傻了,躲在柜臺后面發(fā)抖,我是從木板縫里看的,就只看到了臉。”
金成沉默了,阿魯怎么會去行刺王爺?就他那三腳貓功夫,行刺?喝高了再借他兩個膽子,他也不敢啊。
伙計忽然說道:“當(dāng)時,還有三個人在樓梯口,擠成一團,也沒看清。其中一個特別慘地啊了一聲,可惜木板縫太小了,我什么也沒看到?!?p> 先不管其他人,把阿魯抓來一問就知道是不是他了。金成馬上帶著其他捕快騎馬向南城飛奔。
每次辦案,金成都是沖在最前面,這次也不例外,他剛沖進酒鋪時,就見到一個黑影向后門掠去。
金成暗道一聲不好,向屋內(nèi)匆匆一瞥,果然看到阿魯面朝下趴在地上,金成當(dāng)即飛身后門外追去。
黑衣人身形很快,金成使出渾身解數(shù),一直追到桃花林。剛進入林子不久,黑衣人就不見了,金成驚呆地看到了露出泥土的尸體。
金成也不是等閑之輩,他很快意識到,黑衣人這是故意引他到這里的。金成第一個反應(yīng)是趕緊回去叫人,但就在他扭頭欲走時,他看到了尸體旁邊露出半截的腰牌。
金成只一瞥就認出,這個腰牌正是武庫令遺失的那一枚,大家已經(jīng)費心勞力地找尋好幾日了,居然會在這具尸體手里。
金成緩緩走到尸體旁,蹲了下來,他小心翼翼撥拉開泥土,將腰牌拎了起來,就在他凝視著腰牌時,賀昱的手下一擁而上,將金成五花大綁,捆了個結(jié)實。
裴風(fēng)以為金成又從阿魯酒鋪直接回家給老爹做飯去了,當(dāng)知道是被賀昱抓走后,裴風(fēng)只覺一股涼氣從腳底直躥腦門。
從官職來說,賀昱相當(dāng)于公安部部長,裴風(fēng)相當(dāng)于北京市公安局局長,所以,賀昱是裴風(fēng)的頂頭上司。
但京城里的事,畢竟還是裴風(fēng)直接管著,所謂縣官不如現(xiàn)管,雖然賀昱官大兩級,但涉及到具體事情,也還是受制于裴風(fēng)。
所以,裴風(fēng)的位置有很多人惦記著。
裴風(fēng)走到仵作室,輕輕掀開布單,阿魯一張毫無血色的臉露了出來。裴風(fēng)嘆了口氣,每次見阿魯,他都是紅撲撲的臉色,總是一幅喝多了的樣子,他從不親自給人斟酒,因為他手抖,根本無法把酒準(zhǔn)確地倒入碗中。
是有人陷害阿魯,還是阿魯一直深藏不露?是有人陷害金成,還是金成深藏不露?
一陣?yán)滹L(fēng)從門縫中吹了進來,裴風(fēng)手上的蠟燭搖曳不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