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華一向淺眠,卯時便醒了。她伸了伸懶腰發(fā)現(xiàn)手無法抬起,她又忘記了兩人的手是相連著的了。
她從未養(yǎng)成睡回籠覺的習(xí)慣,所以讓她再躺下接著睡那是不太可能了,一時無趣,她便翻身將被子推至一旁,順便將鞋襪一并穿上了,頭倚靠在床邊仔細(xì)地將他看了個遍。
不得不說,即便是拋開他的神力與地位,單單是音容身形賀明在天地之間應(yīng)當(dāng)是排在前列的。
只可惜性子寡淡了些,平日也不喜出門,旁些個人想來也沒什么機(jī)會一睹上神的尊容。
哪怕是睡著,他的衣衫都不見稍許的凌亂,依舊是昨晚躺下時側(cè)臥的姿態(tài),長腿隨意的伸出躺椅之外,另一只手搭在腰間。
幾縷長發(fā)擋住了半張臉,韶華看不清他的模樣便湊近了些。
陽光直直地照進(jìn)來,他又是合衣而眠,額頭難免沁出了些薄汗,眉頭皺起,紅唇緊閉,她便揮袖將窗邊的簾子合上,屋內(nèi)頓時暗了不少,他緊張的面容也稍有緩和。
叩叩叩!
“二殿下,小茹給你準(zhǔn)...二...二殿下你們這是?”
小茹正端著吃食,一推開門便看到兩人都在韶華的床邊,一時驚訝的張開了嘴巴,瞪著雙眼,愣在了門口。
往常卯時一過,小茹便端著早膳進(jìn)來,今日賀明留宿在屋內(nèi),她怎能將這事給忘了!
她悄悄用腳踢了踢賀明的腿,伸手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不慌不忙,神色正經(jīng)地對小茹道:“上神有些頭痛,早上便來我房內(nèi)尋藥,我順便給他搭個脈。”
“可是這!不...不...”
“沒事,上神來尋醫(yī),也沒什么不妥?!?p> “二殿下的頭...頭。”小茹結(jié)結(jié)巴巴,半天也說不出個整句。
韶華同她多年主仆,自然曉得她噎在口中的后半句話?!耙粫易约菏l(fā)便是了,你先退出去吧?!?p> “是...二殿下!”
小茹將東西放下,神經(jīng)兮兮地將屋內(nèi)環(huán)視了一圈,又看了看床榻和躺椅,似乎沒有什么不妥的地方,看了看兩人的衣裳,又似乎哪里有些不對勁。
小茹扁了扁嘴,小臉扭成一團(tuán),邁著別扭的步伐橫著走了出去,又突然折了回來,將原本合著的房門敞開了,這才離開。
韶華摸了摸撲通撲通的心臟,長長地舒了口氣,身側(cè)卻傳來了一聲輕笑。
“上神?你醒來了?”
賀明掏出手帕將額頭的汗拭去,沖著她抬起來方才被踢的腿。
“你這般用力踹我,我若是再不醒,那也太不識趣了?!?p> 說到方才的舉動,那便也是情急之下生出來的法子,再說了,她分明沒用多大的力氣,瞧被他說成了什么似的。
若讓小茹看到了他留宿在這,那還了得?
接著又聽他笑道:“我的脈象如何?”
她突然有一種撒謊被當(dāng)眾拆穿的感覺,臉上騰的一下泛了紅,索性直接低下頭不再看他,聲音細(xì)的像蚊子一般:“上神...脈象沉穩(wěn)有力,無病癥之象?!?p> 他笑的更大聲了,忍不住湊近了道:“你還當(dāng)真給我號了脈?!?p> “自然不敢糊弄上神?!?p> “頭再低些,要是倒在地上我可不扶你起來。”
“誰說的!我才不會!”
她將頭抬起,猛地站起身來,嘟著小嘴怒瞪他。
她此刻依然站在床榻之下的臺階上,比起賀明足足高了一個頭頂,賀明微微抬起下巴,他的臉突然靠近,她便向后躲開,身子一動腳下也跟著一滑,好在他反應(yīng)的及時,一把摻住了她的小臂。
“這床榻是你新?lián)Q的?”
她知曉他這是暗著嘲諷她連自己的床榻臺階都站不穩(wěn),小聲的嘟囔了一句:“還不是怪你突然嚇我?!?p> 他斜了斜眼,她忙躲開了目光裝作什么事都沒有發(fā)生的樣子。
“我們應(yīng)當(dāng)回去了?!?p> “回天界嗎?要不要先用過早膳再走?”“我不餓,等你吃完我們再出發(fā)。”
她看了眼桌上的飯菜,雖沒有什么胃口但既然端來了,也斷不可浪費(fèi)。她草草吃了幾口,拿起手旁的帕子擦凈了嘴。
“上神,我們可以走了?!?p> “我有一計(jì),你我二人可大大方方從南荒大門走出去,你可要聽?”她側(cè)著臉乖巧地將耳朵附了過去。
小茹再三猶豫還是將早上發(fā)生的事一五一十的告訴了初一,初一說昨晚他一直在門前的梧桐上休息,不曾見過有其他人進(jìn)韶華的房內(nèi)。
今早他倒是不在韶華住處,應(yīng)當(dāng)就是像韶華說的一樣,賀明上神是今早才過去的。
小茹迎面撞上了韶華二人,只見韶華有些費(fèi)力地往前走,賀明整個人都靠在她身上,小茹連忙上前幫忙扶住了賀明。
“上神這是怎么了?”
“方才我診脈,他受了內(nèi)傷,我且將他送回天界。”
昨日還好好的不過一晚上神就受了傷?二殿下難道都醫(yī)不好上神的傷嗎?
小茹一臉疑惑地看向奇奇怪怪的兩個人:“上神病的很嚴(yán)重嗎?要不要我去找初一,他陪你一起去?”
“沒事,瞬行術(shù)可直接到天界,南荒有事傳信給我?!?p> “是,二殿下?!?p> 韶華扶著賀明略過了一行人,可他絲毫沒有要起來的意思,畢竟也是個八尺男子,壓得她喘了幾口氣。
但她的朱紅的嘴唇依舊微微上揚(yáng),用明亮清澈的杏眼輕瞥了他一眼,見他一副入戲極深的模樣有些生動有趣,再走幾丈遠(yuǎn)便能走到大門處了。
她用手將雙頰前的碎發(fā)撥到耳后,腳下的步子可一下都未停。
見她舉步艱難,卻抬著頭從容不迫未露一絲狼狽之意,不禁又讓他回想起了那日兩人視山與藤蔓一斗的場景。
紅衣似火、膚白如雪,黑發(fā)隨風(fēng)而動,唇絳一抿滿臉的倔強(qiáng)之色。他這才從她身上離開,似笑非笑地看著她。
他越是這般的神情她越是來氣,言語之間分毫不讓:“你若總是傻笑,旁人見了該以為上神被我下了失心藥?!?p> “不是初見那日畢恭畢敬的喚我上神殿下了?”
“...”
韶華自知爭論這方面自然勝不過他,言語上吃了虧便不再同他講話,背過身扯著手就走,也不管他跟不跟得上。
她那小步子哪里及得上他,殊不知幾步便讓人跟上了,她吭也不吭一聲憤憤地往前走,想不想便知道她定是在心中將他數(shù)落個幾十遍了。
他突然覺得,若是一直同她綁在一起,整日在她面前晃悠,倒也不失為一個打發(fā)時間的好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