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有女傾城 4

　　楊雪若并非皇朝中人，她來自21世紀(jì)。

　　在前世，她是一個大商人的私生女。她母親為錢生下她，在她十歲那年，從她父親那里要了兩百萬，將她送去了父親家里。

　　父親已經(jīng)有一個美麗端莊妻子和一個聰明伶俐的女兒，與她母親，不過是逢場作戲，并無感情。

　　父親帶她回去后，自覺對不起家里的妻子和女兒，便對她十分冷淡。

　　繼母更不必說，覺得她是父親背叛他的恥辱，沒少背著外人折磨她。在那里，只有姐姐對她好，她拼命抓住這根救命稻草。

　　她為姐姐做牛做馬，到頭來，姐姐不過利用她來扮演一個寬容大度的形象罷了，長大后，姐姐發(fā)現(xiàn)她經(jīng)商十分有頭腦，便立刻命人除去她。

　　她死后穿越到這個朝代，成為一個死去親母的國公府嫡女，被繼母打壓，困于一方庭院，比上一世還不如。

　　她迷茫，無助，好不容易借著上一世養(yǎng)花的經(jīng)驗種出幾盆茶花，想換點(diǎn)銀錢，沒想到被這個身體的親身父親看上，硬是奪了去，她想要拒絕，差點(diǎn)被打死……

　　楊雪若看著面前瘦弱的少女，她甚至比自己現(xiàn)在這個身體還小幾歲，是她救了自己，她也是前世今日，第一個向自己伸出延手的人。

　　聶晚看著楊雪若，有些恍惚，開口道：“不必言謝，事情辦得怎么樣了？”

　　楊雪若見她語氣隨意，似與自己認(rèn)識許久那般，有些詫異。

　　她拿出一份契約道：“我按照姑娘的吩咐，對施贊透露他被設(shè)計一事，果然不出姑娘所料，施贊極其憤怒，大罵姓高的不是人……”

　　她停頓了一下，覺得在這位玉雪般美麗精致得女孩面前開口罵人有些不妥，微微抬頭看向面前女孩，只見女孩面色不變，于是心中稍安，接著道：“后來，施贊同意將樓日落買給我們，這是落日樓的契約書，獻(xiàn)給姑娘?！?p>　　聶晚自然知道施贊并不會因為楊雪若揭穿他被人設(shè)計一事就將落日樓賣給了他們，不知道楊雪若怎么打動了他，但是這些她不必?fù)?dān)心，達(dá)到自己的目的了就好。

　　前世自己成為楚王妃后，楊雪若投靠自己，幫自己處理了不少事，她是個有本事的。

　　聶晚拿過契約看了一眼，交給琴兒，接著對楊雪若道：“你辦事，我很放心，此后落日樓那邊你看著辦，只是務(wù)必保證受我們所控，那里以后大有用途?！?p>　　楊雪若聞言微微詫異，她原以為這位姑娘救她不過是想她出面幫她買下落日樓，但聽她的語氣，似乎沒想就此分道揚(yáng)鑣。

　　楊雪若試探道：“姑娘可是想讓我為您辦事？”這位姑娘給她那一方印鑒，只是亮出它便可調(diào)動聶家錢莊百萬兩銀錢，可見背景不簡單，若是靠上她，或許自己便可逃脫國公府。

　　聶晚搖頭。

　　楊雪若心中失落。

　　“我需要一個人幫我經(jīng)營商業(yè)，打通人脈，而你很適合，我想讓你成為我的合作伙伴，此后，我出錢，你出力，利益平分?！鄙倥逋傅穆曇魝鞒?。

　　楊雪若震驚，抬頭看向聶晚：“為什么？”

　　她這樣的大家小女，自有家族庇護(hù)，她都那么有錢了，還經(jīng)商干什么，就算她想經(jīng)商，為什么要選擇自己？現(xiàn)在她的身份，不過是成國公府里一個不受寵的大小姐，平淡無奇，有什么值得她看上的。

　　聶晚道：“以后你會明白為什么？我相信你不會讓我失望，對嗎？”

　　楊雪若看著少女精致的眼睛，有些為難道：“我不知道。”

　　楊雪若拿出印鑒，遞給聶晚道：“姑娘，這個您收好?！?p>　　聶晚看著她手中印鑒道：“這個印鑒可以調(diào)動聶氏錢莊的銀錢，你不必還給我，無論你如何用都可，但是兩年之內(nèi)，我要你商達(dá)各族，為我打造一個商業(yè)帝國?！?p>　　楊雪若眼睛不由睜大，滿臉驚訝，只覺得這個姑娘異想天開，剛想要拒絕。

　　聶晚接著道：“夏季已至，秋天不遠(yuǎn)。今天天氣變化無常，恐有暴雨突至，怕是會影響收成。雪若，我們該屯糧食了?！?p>　　楊雪若聞言，看著少女深邃的目光，心中震動，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多想了。試探問道：“姑娘的意思的今年會有洪澇？”

　　聶晚見她明白自己的意思，不由得微微一笑，開口道：“再過一月時間，皇朝必要洪荒?！?p>　　楊雪若聞言，面色微微疑慮。

　　聶晚知道她心中疑慮，只道：“雪若，你應(yīng)該明白，機(jī)不可失，失不再來，你可敢信我？”

　　少女氣質(zhì)絕然，楊雪若恍惚點(diǎn)頭。

　　……

　　楊雪若走出味千絕，只覺得自己仿若入夢，就像是中了一份大獎，竟然有人將那么多錢送到自己面前，她真的無法拒絕。

　　她記得聶晚道：“雪若，我信你，你也要幫我?！逼鋵?，她是感動的，有人依靠自己，信任自己，活著才有價值。

　　她會選擇答應(yīng)，其實很簡單，因為她別無選擇，這是她想要轉(zhuǎn)變?nèi)松奈ㄒ坏缆?，左右不會比現(xiàn)在更差，她更愿意試一試。

　　離開之際，她看著少女問：姑娘姓甚名誰？

　　那個一身碧衣的女子看著她，笑得溫和道：“江南聶家聶晚，不過是一被家族遺棄之人，此后，再不言家族?！?p>　　她看著她看似無謂，實則脆弱的笑顏，原來她也是傷心人，那一刻，她想要幫她，想讓她做自己想做的事。

　　楊雪若走后，聶晚收起笑容，心中自嘲，前世，她只用顏色引誘男子，沒想到這一世，已經(jīng)墮落到引誘女子的地步。

　　琴兒走進(jìn)：“小姐，她值得相信嗎？你把那么重要的東西給她，不怕她背叛嗎？”

　　聶晚搖頭：“她不會，她如同一個不會水落入大海中的人，我是她唯一能抓住的救命稻草，也是她能在這座皇城活下去的唯一依靠?！?p>　　她記得前世楊雪若曾對自己道，沒有自己，她怕是早已經(jīng)活不下去了，她是她在這個世界唯一的寄托。

　　實際上，就算楊雪若背叛她又如何，那些錢，不過是聶博給自己的補(bǔ)償，全沒了，她也不會心疼。

　　回到尚書府，聶晚看到靜立于自己院門的李越，撐著一把遮陽傘漫步走近道：“表哥可是在等我？”

　　李越看著她因天氣炎熱而微紅的臉，眼里閃過一絲溫柔，微微點(diǎn)頭。

　　聶晚接著問道：“可是為了明日入宮的事？”她剛?cè)敫?，便已?jīng)收到皇后諭旨的消息。

　　“晚晚，你若不想去…”

　　聶晚打斷他道：“我想去，表哥，我想去?！?p>　　李越微微怔愣，許久后，問道：“因為楚王？”

　　聶晚點(diǎn)頭，如果他這樣以為也好。

　　前世她剛?cè)刖┒?，其實與李家眾人并不親近。

　　那時候她怨恨母親因李家而痛苦，也怨恨母親自小對自己的無視，從而將這份恨轉(zhuǎn)移到李家眾人身上，即使李家眾人對自己百般呵護(hù)，她還是不知感恩。

　　那時候，李越對她也很好，但遠(yuǎn)沒有現(xiàn)在這般親近，直到后來她快要入楚王府那段時間，她為了拉攏李家，為自己嫁入皇家做支撐，才開始與李家眾人親近。

　　她沒想到自己會愛上李越，他這樣的人，的確沒有人會享受著他的呵護(hù)而不動心。

　　可惜，那時候她已經(jīng)沒有回頭路了，她毅然嫁入楚王府，斬斷了對李越那一份愛慕。

　　后來，她成為皇后，與風(fēng)天和漸行漸遠(yuǎn)，她一次在御花園偶遇李越，看著他身穿朝服的清正模樣，她想起來少年時的情感，坤寧宮的空寂，皇宮的無情，已經(jīng)讓她難以享受權(quán)力的樂趣，而李越是她的救贖，她開始重新靠近他，一步一步引誘他，讓他為自己不仁不孝，不忠不君，走向她的地獄。

　　她很壞，很壞，這一世不想再誤他。

　　李越放在身側(cè)的手微微握緊，眼里閃過一絲失落，許久后，開口道：“既然你想去，那就去吧?！?p>　　聶晚看著李越逐漸走遠(yuǎn)的身影，心口酸痛不已，不由得叫出聲道：“表哥?！?p>　　李越暮然頓步，轉(zhuǎn)身看著她。

　　聶晚走近，將手中的遮陽傘遞給他道：“今日太陽毒辣，表哥遮一下吧?！?p>　　李越看著她手里的傘，那是一把極其精致的傘，上面繡著青蓮，傘柄出掛著一塊紅火的寶石，清雅與熱烈交織，不像一把傘，反到像是一把藝術(shù)品。

　　李越伸出手接住傘柄，因動作太急，不小心握住了聶晚的手，兩人皆是一怔，聶晚想要收回手，但覆在自己手背上的大手握得很緊，她難以收回。

　　李越看向面前得聶晚，神色有些怔愣，語無倫次道：“西山的桃花開得極好，明日我們一起去賞花吧，宮中宴席，祖父會為你推了?！?p>　　聶晚看著李越眼中的期盼，只覺得腦袋一片亂糊，李越，你讓我該如何待你。

　　為什么，在我決定放棄的時候，你要愛上我，你可知，我是多么的珍視你，也是多么的期待你的愛。

　　聶晚用力抽回手，退后一步，對他行了一禮，轉(zhuǎn)身離開，已是無聲的拒絕。

　　李越看著她走進(jìn)院內(nèi)，撐著傘的手用力到經(jīng)脈凸顯，眼神落寞，轉(zhuǎn)身離開。

　　次日，李府的馬車順著朱雀大街向東而行，向著那座宮殿而去。

　　聶晚心中越發(fā)緊張，自己又要踏入那座宮殿，前世的一切仿佛一個詛咒，困住她、束縛她，讓她匍匐前行，不得安心。

　　大雨打在馬車上，滴滴答答的聲音更是讓人心煩，聶晚臉色越發(fā)不好。

　　因下雨，李越并沒有乘馬，與聶晚同乘馬車，他不由自主地注視聶晚，察覺她情緒變化，開口道：“晚晚，你若是不想去，我們就回去吧?！?p>　　聶晚聞言，看向李越那雙幽靜地雙眸，微微搖頭：“皇后娘娘圣喻，難以違背?！?p>　　李越聞言道：“晚晚，只要你……”

　　聶晚打斷李越道:“表哥，你是李家人。李家百年世家，忠君愛國，不惜犧牲血脈親情，也要捍衛(wèi)李家地忠誠，怎可為了聶晚，就忘了李家之根本。“

　　李越聞言面色微白，定定看著面前面色冷淡地少女，她神色微涼，帶著透徹地?zé)o情，李越嘀喃道：“果然我猜的不錯，你是恨李家的，因為姑母遠(yuǎn)嫁之事對嗎？”

　　聶晚聞言，只覺得滿心沉悶，她揭開車簾一角，看向大雨落在街道上，逐漸恢復(fù)平靜，淡淡的聲音傳出道：“我記得小時候，有一次母親在撫琴，琴音宛轉(zhuǎn)哀思，讓小小的我也不由得胸悶，于是我問她那是什么曲子，母親道：“思鄉(xiāng)?！蔽蚁耄赣H應(yīng)該是極其懷念京都的吧?！?p>　　李越看著少女精致的側(cè)臉，思索道：“姑母出嫁那時，我不過三四歲，但我仍記得姑母的面容，她很美，美的傾國傾城，那時候我想，姑母這樣風(fēng)華絕代的女子，無論嫁予誰，應(yīng)該都是被呵護(hù)，被傾慕的?！?p>　　聶晚聞言嘲諷道：“你說得不錯，父親的確很愛母親，母親出生世家，又是那樣的大美人，父親娶到她豈能不開心、不滿足？可是，父親愛極母親，也恨極母親，因愛而生恨，更加恐怖?！?p>　　李越聞言微微睜大眼睛，眼里皆是不可置信。

　　聶晚轉(zhuǎn)頭看著他地神情，竟有一種抱負(fù)般地痛快，她接著道：“你可知道母親是怎樣死的？她是自殺的，就是用那把代表著李家人身份的匕首，刻有她名字的匕首，劃破了自己的咽喉，血傾盆般流出，我怎么按也按不住。李家的匕首，即可誅殺敵人，也可誅殺自己，聶晚深受教誨。”

　　聶晚說完，馬車巧好停止，聶晚毫不留戀起身離開，這時候雨正好停止，清涼的微風(fēng)徐來。

　　聶晚走下馬車，立于不遠(yuǎn)處靜靜看著馬車，馬車許久沒有動靜，直到下人揭開車簾，聶晚看到李越那張毫無血色的臉。

　　李越看著馬車外含笑看著自己的聶晚，仿佛有什么在遠(yuǎn)去，有什么自己再也抓不住，他好想道：“晚晚，不要笑了?！钡裁匆舱f不出，她因為她理解聶晚的恨。

　　李越走下馬車，對聶晚傍邊的李易行了一禮道：“越兒身體不舒服，先告辭了?！?p>　　李越說完，不待兩人反應(yīng)，快步跨上一旁的駿馬，策馬離開。

　　李易面色微怒，見李越身影消失，看向聶晚道：“越兒怎么了？”

　　李越是按照他規(guī)劃成長的李家繼承人，從未做出過如此無禮的事。

　　聶晚困惑搖頭。

　　李易一擺衣袖，向著宮門走去，道：“回去再說?！?p>　　聶晚跟上他的腳步向那座宮殿而去，心中酸澀蔓延，她前世從未與李越提過母親的事，今生她原本也是不愿意提起的，可是李越為什么要喜歡上自己，沒想到前世自己好不容易求來的感情，今生這般輕易得到?？墒撬貌黄?，她向李越提起母親，便是讓他明白，她與他永遠(yuǎn)不可能。

　　李意寒的慘死，是她永遠(yuǎn)的痛，也是她與李越前世今生永遠(yuǎn)得隔閡。

　　前世，她即使愛李越，何嘗不也恨著他李家人，也許因為有那一份恨，才會毫不留情將李越拖入自己的地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