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心亂
“單獨帶走我的師父?”
“他想干什么?!”
“一個小丑也敢放肆?”
“該死的法相,該死的天音寺,膽敢連累我?guī)煾?,?yīng)該把他們通通殺掉!”
“不對……跟天音寺無關(guān),殺了法相和他的這些手下就足夠了?!?p> “不夠,怎么能這么便宜他?”
“要吸凈他的精血,吞噬他的靈力,將他所有的一切化為我有!”
“他會怎么對我?guī)煾???p> “嗚嗚……他不會已經(jīng)把普濟師父煉為傀儡了吧……”
“不會的……他不敢這么做!”
“他知道是我……他會猜到一路上的事都是我做的……他不敢魚死網(wǎng)破!”
“不敢魚死網(wǎng)破,那他萬一覺得敵不過我,拿師父做人質(zhì)呢?”
“師父對我恩重如山,授藝之恩,養(yǎng)育之恩,我一定要救出師父!”
一陣陣心魔般的低語,在法清耳畔諄諄善誘,徘徊不止。
紛涌的雜念自心底浮現(xiàn),使法清閃過各種各樣的念頭,牽動著他的情緒,令他腦海攪成一團亂麻。
但沸騰的殺意……或者說是偽裝成殺意的東西,卻又使他保持著理智的清醒。
識海內(nèi),冷靜與混亂彼此交織,卻又涇渭分明。
然而自身最純粹的意識,卻不知不覺被這兩種截然相反的情緒混淆在一起,仍自不知。
眉心處的豎紋輕輕顫動,仿佛一只想要睜開的眼睛。
而這時,識海內(nèi)的想法也漸漸繼續(xù)延伸下去。
“可是……如果他拿師父來要挾我束手就擒怎么辦?”
“不……不會的……”
“師父待我如親子,就算犧牲自己,也不會讓他得……”
沙——
法清目光冰冷地睜開眼,念頭好像觸犯到了心中的某個禁忌之處,讓他下意識的不愿繼續(xù)想下去。
剛剛走過的地方悄然出現(xiàn)一個深坑,里面的泥石似乎被什么力量湮滅成了粉末,猶如細沙一般,緩緩流入坑底。
而那些游蕩在法清意識內(nèi)的諸般雜念,隨著他的心念重新占據(jù)主意識,一個個猶如從未出現(xiàn)過一般,消失不見。
唯獨留下的,是依然保持著理智清醒的冷靜、與仍然沸騰在心中的殺念。
轟……轟隆隆……
面前,塵封已久的沉重石門忽然仿佛被人推動一般,慢悠悠的打開。
“你……終……于來……了……”
聲音沙啞,低沉而緩慢。
一個面色黝黑,形容枯瘦的老僧,盤膝坐在暗無天日的第四層中間。乍一看,好像一尊沒有生命的石像。
一股沉重的壓力,突兀的出現(xiàn)在法清頭頂,有種莫名的推力想將他推到老僧身前。
但下一刻,這股壓力突然消失。
“咦……?你……不是……他?!?p> “你……是……誰!”
老僧沙啞的聲音吐出口,仿佛許久不曾與人交流一般遲緩干澀。
然而話音剛落,只見他雙眼驟然一瞪!
剎那間,暗無天日的第四層猶如虛室生白,一切事物皆在老僧眼中無所遁形!
法清原本沸騰著殺意的內(nèi)心猶如遇到強敵一般,突然靜止下來。
“小僧法清,不知前輩是寺內(nèi)哪位師長?”
“法……清……”
這個名字仿佛勾起了老僧的某些回憶,一時間沉默了下來。
“原來……是普濟……師弟的弟子……”
“你不該……來這里……”
“回去!”
那股推力再度出現(xiàn),這次卻是要把法清往外推,原本被打開的石門更是再次發(fā)出聲響,似乎要重新合上!
當(dāng)!
金石撞擊般的聲音從法清身前出現(xiàn)。
寬大的淡金色袈裟無風(fēng)自動,光芒愈發(fā)明亮。
但法清背后的陰影,卻好像將一切光芒都掩蓋了下來。
“小僧一路至此,怕是難以遵從前輩的吩咐?!?p> “前輩要等的人,想必是小僧的師兄,法相?!?p> “恰好,小僧也在找他?!?p> “不妨前輩讓小僧過去,小僧也好找到法相師兄,帶他來見你,如何?”
“……”
不知道是這一番話還是剛剛爆發(fā)的法力起了作用,老僧沉默了下,開口道:
“……也罷?!?p> “老衲……行動不便,難以離開這里……”
“既然你……想去上一層,老衲便……給你這個機會!”
話音未落,便見一陣狂風(fēng)夾雜著無形大手印,朝法清襲來!
法清目光一沉,袈裟上冒出陰森森的魔氣。
但下一刻,動作突然一停。
原來那狂風(fēng)勢頭一轉(zhuǎn),竟然繞過法清,從他背后往前推去!
“自行小心……”
從老僧身邊一閃而過,一句淡淡的囑咐在剎那間傳入法清耳中。
下一瞬,法清已被推到了前往第五層的入口處,這里不同于前面幾層,矗立著一面同樣塵封已久的石門。
但此刻石門已經(jīng)大開,一把將法清推了出去!
咔——咔咔——
雕刻著神秘符文的石質(zhì)大門緩緩關(guān)閉,一句悠悠的話語,從門后傳來。
“老衲……普德,不要……再回來!”
轟!
石門徹底關(guān)閉!
但在關(guān)閉的前一眼,法清隱約看到看到,這位四大神僧之一的普德神僧,眼睛猶如蛇瞳一般冰冷,脖頸處似乎長出了三個肉瘤。
僧袍下的軀體有幾處不自然的鼓動,仿佛掩藏著數(shù)條胳膊。
他坐在那里,好像他就是位于第四層中央的神像。
……
呼——
一陣妖風(fēng)吹過,吹得蠟燭上的火光一陣黯淡。
搖晃了片刻,終于頑強的沒有熄滅,又恢復(fù)到原來的光亮。
法相盤膝坐在小天音寺的禪房里,無聲無息地睜開雙眼。
入目處,是比三年前老了不止十歲的普濟,在禪房另一處打坐念經(jīng)。
原本猶如中年僧侶的相貌,此刻多出了許多蒼老的皺紋。
但他的修為,卻明顯比之前更為精深。
“師叔,你的徒弟、我的好師弟要到了?!?p> “時隔三年,重新見到法清師弟,心中可有激動?”
“……”
普濟的動作停頓了一下,卻什么話都沒說,眼睛都不曾睜開,依舊默然誦經(jīng)。
“呵……”
輕笑了一聲。
法相的目光不知不覺有些陰冷。
“法清師弟消失了這么久,如今終于回來,我這個做師兄倒是要好好招待一番?!?p> “只是聽說法清師弟在外面似乎有些六根不凈,與鬼王宗的少宗主碧瑤傳出些有辱山門的傳言,也不知是真是假。”
“普濟師叔,你覺得呢?”
“……”
話音漸落,房間內(nèi)陷入沉默。
法相嘴角掛著詭異的微笑,不緊不慢地看著普濟。
過了一會兒,普濟終于長誦一聲佛號,睜開了雙眼。
“阿彌陀佛?!?p> “法相師侄,不必以此事動我禪心?!?p> “便是真的,法清今年才二十來歲,縱然修為進展遠超同齡之人,卻也正是知慕少艾的年紀(jì),禁不住誘惑也實屬我管教不嚴(yán),而非他之過?!?p> “況且……”
普濟說到這里,臉上突然微微一笑。
“法清自幼入寺,被我一手帶大,他的品性如何,我這個做師父的自然了解?!?p> “便是哪一天他告訴我要離寺還俗,我也不會驚詫?!?p> “名為師徒,實為父子,老和尚佛法不精,難斷凡俗親情之念?!?p> “為了這一徒兒,便是老衲放下顏面,為他向住持求情又如何?”
“你影響不了老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