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夜
月黑風(fēng)高夜,殺人放火天。
寂靜的樺村如昨夜一樣,十分安靜,只剩下呼呼的風(fēng)聲。
一道黑影從半空掠過,黑布蒙住的臉上只露出一對眼睛,隱含精光。
黑夜與寒風(fēng)掩去了他的身形與動作,仿佛與四周的黑暗融為一體,看不清模樣。
“果然如此。”
冷眼掃過一間間漆黑的村屋農(nóng)院,如他所料,怪異的氣息從其內(nèi)蔓延而出,再非白日里的正常模樣。
沒有理會這些屋子,法清默默看了村北處的祠堂方向一眼,又將目光放在了村子內(nèi)部。
今夜他已除去幻術(shù)遮掩,靈識感知都已恢復(fù)到正常狀態(tài),就是要看看這樺村日夜之間到底有什么不同。
當(dāng)然不是一間間看過去,他選擇的目標(biāo),便是白日里從旁路過就感受到異常的那幾家。
下一刻,停留在某座屋檐處的身影倏然消失,不見了蹤影。
……
靜寂的祠堂內(nèi)。
本就無甚光亮的屋子在這漆黑夜幕下更加黑暗,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深處,突兀地響起了一陣咕嚕咕嚕之聲。
祠堂內(nèi)的氣氛不知為何,慢慢慢慢的變得壓抑,好像與之前沒什么變化,卻又莫名覺得多了一絲不協(xié)調(diào)的怪異之感。
透過黑暗,才看到一個蒼老干瘦如骷髏的人影,跪叩在地上,前方是被帷幔蒙住的神像。
一般來說,祠堂內(nèi)供奉的基本都是本族內(nèi)祖宗先輩的靈位,不知這樺村祠堂供奉神像是什么道理,又是供奉的哪一尊神像。
只是這些問題放在此時已是旁枝末節(jié),但見那神像足下,一絲絲黑若墨汁、卻又散發(fā)著奇異香味的古怪液體,在黑暗中無聲無息的流了出來。
沿著神案上一條淺淺的凹槽順流而下,流入了神案之內(nèi)。
而這人影此時看似是在跪叩,實(shí)際卻匍匐在地上,狂熱而貪婪的舔舐著滲落在地上的骯臟黑液。
那咕嚕咕嚕之聲似乎是他舔入嘴中后不舍得咽下,含在口中不斷回味,最后混合著黏稠的涎液吞進(jìn)肚子里。
下一刻,他的動作忽然停住。
猶如提線木偶一般呆滯僵硬的站起身,在黑暗中走向褪色的朱紅大門。
隨后趴在門上,瞳孔化為幽綠之色,姿勢扭曲而怪異的從門縫處看向外面。
他的臉色露出一抹古怪的笑容,突然推開門,往外走出去。
外面終究是比祠堂里面亮堂一些。
依稀可以看出,走出祠堂的,正是白日里那出現(xiàn)在祠堂外的老人。
他干枯的臉上沾著地上的灰塵,一絲絲涎液從嘴角流出。
步履僵硬而蹣跚的,朝村子里走去。
……
來到了第一家。
這白日里就有古怪的人家此時果然比別處更加異常。
此時出現(xiàn)在法清眼中的,是一個大開房門的屋子。
里面是一男一女兩個老人,目光病態(tài)而狂熱地在堂屋中央朝著一尊小型神像不停叩拜,口中還含糊不清的誦念著聽不清內(nèi)容的經(jīng)文。
而他們身邊則是一對中年夫妻,表情呆滯而木然,隨著兩個老人的動作,機(jī)械而規(guī)律的一下下跪叩。
再往旁,是個八九歲的男孩,應(yīng)該是一旁四個人的孫子與兒子。
他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蒼白無神,呆呆地跪在地上看向神像,不做任何動作。
正在不停叩拜的四個人也沒有管他,自顧自的朝拜神像,一刻沒有停歇。
“又是這個……”
冷冷地看著擺放在堂屋正中的神像,模樣令法清十分熟悉。與那尊放在囊里的木雕佛像一模一樣,只是大小和材質(zhì)不同罷了。
沉默了一下,法清收回了目光,離開了這戶人家。
漆黑的堂屋內(nèi),寒風(fēng)從大門吹進(jìn)了屋子,這一家人卻仿若未覺,依然不停的叩拜那神像。
小孩臉上的皮膚愈加蒼白,漸漸化為慘白之色。
……
沙——沙——
細(xì)微的腳步摩擦聲由遠(yuǎn)及近,來到的王三家門外。
祠堂老人嘴角仍帶著詭異的笑容,幽綠的目光露出一抹渴望和嗜血,砰的一聲撞開了大門!
院子內(nèi),王三的身影矗立在黑暗中,面對著廂房,動也不動。
破門而入的祠堂老人鼻子抽動一下,嘴角的笑容愈發(fā)詭異,朝著廂房走去。
下一刻,擋在他面前無甚動作的王三被他轟然拍飛到一旁!
難以想象以他這般蒼老干瘦的軀體,竟然有這么大的力量。
“不對!”
在廂房內(nèi)裝睡的碧瑤聽到聲音后便猛然一驚,縱然修為不如法清,也能感知到一股惡意在逼近!
嬌俏的小臉微微一沉,精致玲瓏的傷心小花出現(xiàn)在指尖。
臉上的容貌,在法力運(yùn)轉(zhuǎn)后悄然恢復(fù)了原樣。
隔著門窗看向外面,碧瑤的臉色已經(jīng)有些陰沉起來。
而此時,那祠堂老人深深吸了一口氣,貪婪地看著廂房。
陌生而新鮮的氣息使他更為渴望。
腳下一動,一步一步地接近過去。
……
第二家、第三家、第四家……
接連查看了數(shù)家白日里顯露異常的房子,幾乎都和第一家大同小異。
區(qū)別只在于人多人少,并且有的人家沒有孩子罷了。
而共同之處,便是幾乎每家都有一個老人領(lǐng)頭叩拜。
法清心中也沒有著急,在這些偏僻的鄉(xiāng)野之中傳教,對象還只是些凡夫俗子,再加上那形似浮屠金缽的法器,背后必然隱藏著秘密,他能這么快查清才是怪事。
按著順序,法清來到了最后一家。
這一次,顯露在法清眼前的情景終于出現(xiàn)了變化。
只是這變化,此刻卻讓他感到一陣詫異和惡心。
首先映入眼中的依然是一個老人。
這是今夜這幾戶人家的共同之處,不足為奇。然而這個老人,卻是法清所認(rèn)識的。
正是前段時間在小鎮(zhèn)上碰到的老人。
當(dāng)時他還表現(xiàn)的十分正常,頗為客氣的與法清互相客套。而他那賣木雕的攤位當(dāng)時也有孫子看管,他只需專心雕刻木雕即可。
但此時此刻,他已完全換了個模樣。
左手提著一把柴刀,渾身沾滿了血淋淋的血跡。
連帶著他臉上都是一片紅色,嘴角還帶著微笑,猙獰而恐怖!
至于他的右手,此時一個滴著血的新鮮頭顱被他揪著頭發(fā)抓在手里,來回晃蕩。
頭顱臉上滿是血跡,但依然可以看出,表情并沒有痛苦和掙扎,反而有一股說不出的平靜之色。
依然是法清熟悉的面孔。
老人的孫子,當(dāng)時看管攤位的靦腆少年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