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太子說今晚來含章殿留宿”。
如冰接到長風(fēng)傳來的話,說太子今晚要來含章殿,還囑托如冰將暖爐備好,太子最近感了風(fēng)寒。
“讓她們準備一下,把暖爐里的炭火燒的旺些,姜湯也備好,前幾日繡好的暖袖和護膝毯也拿出來,用小點的暖香爐暖著”。
“是”。
素語在書房一邊寫字一邊囑托著如冰。
“太子最近感了風(fēng)寒”。
素語一驚,墨在潔白的紙上暈成一片,這幅《蘭亭集》算是前功盡棄。
“知道了”。
素語看著窗外紛飛的鵝毛大雪,在紅色燈籠的照映下顯出一種蒼涼無力感,不多會兒,窗外一個剪影,司徒溫言披著一件藏青色繡著云鶴的斗篷進門,斗篷上殘留著些許雪花,倒是添了幾分雅致。
素語幫著如冰將斗篷脫下,又去拿手爐和暖袖遞給司徒溫宇,兩人坐在榻上,如冰又將護膝毯給司徒溫宇蓋上。
“你費心了”。
司徒溫言握著素語的手,拿在手中不停哈氣。
“這手怎么這樣冷,是屋子里炭火不夠嗎?去找人拿些”。
“只不過剛剛寫了會兒字,過會兒就暖和了”。
素語將手抽出來,給司徒溫言拉一拉毯子。
“這次感的風(fēng)寒時候可有些長了,安濟坊的大夫怎么說?”
司徒溫言輕咳幾聲,搖曳的燭光中,顯得那么柔弱。
“還能怎么說,不過是天氣寒冷所致,任誰人都明白的事,安濟坊的大夫偏偏裝糊涂”。
“哪是他們愿意裝糊涂,大夫本是這世上最明白生死的人,也最不把生死看在眼里,可奈何他們有了妻兒,便不得不顧及些,太子別放在心上”。
素語邊說著邊把沏好的茶放在司徒溫言面前,又拿了件披風(fēng)披在司徒溫言肩上。
“生死,倒是有趣,素語,你說說生死是什么?”
司徒溫言像突然來了興致般,盯著素語問道。
“皆為尋常之事,無跡無蹤,在前一刻,也在后一刻,處處皆生,時時亦死”。
“為何世人多數(shù)皆怕死求生呢?”
“素語倒認為,他們怕的不是死,怕的是死去那一刻的疼痛,也不是在求生,是在求微弱的期望”。
“若此刻讓你在生死之間選一個,你會選什么?”
如冰突然抬頭看向司徒溫言,這話的冰冷讓人不寒而栗,像是下一秒素語就得去死。
“這可由不得我,自己的生死從來都是別人的惦念”。
素語笑著去鋪床。司徒溫言閉上眼,靜靜聽著雪簌簌落在房頂上,感到無比的安穩(wěn)。
“每次到你這兒來,總是能感到安穩(wěn)”。
“那便是素語的榮幸了”。
如冰攙著素司徒溫言慢慢挪向床邊,素語接過司徒溫言的手,更衣、洗漱,司徒溫言突然一把拉過素語來,緊緊的抱在懷里。
“素語,我想一直陪著你”。
暖暖的聲音貼在素語耳根,擾得她有些癢癢的。
“太子,不管怎樣,素語會一直陪著你的”。
素語輕輕拍著司徒溫言的背,她不想去質(zhì)疑什么,只愿意相信,相對比被欺騙,她欺騙別人才是最讓她不能原諒的事情。她能接受被欺騙的傷心,卻接受不了欺騙別人產(chǎn)生的愧疚,更何況眼前這人,是她想要努力在一起的人。
一旁的如冰看到司徒溫言像孩子一樣趴在素語肩上,一種說不出來的心情漾上心頭,慢慢暈開來,一如窗外的雪,靜靜的,漫無目的飄灑著,帶著絲絲的憂傷和幸福。如冰知道。司徒溫言的大限將至,能陪素語的日子不過三五載,但令如冰不解的是,既然司徒溫言知道自己的日子所剩不多,為何不能快意人生,好好愛一個人。
素語把司徒溫言安置好便去側(cè)房睡了,二人雖然成婚已有四個月之久,但見面不過十次,司徒溫言的身體又一直不太好,明明相隔不過幾個連廊,卻像是塞北和江南,有時甚至需要用書信往來,來來往往,如冰和長風(fēng)倒是熟絡(luò)起來,讓含章殿本來的貼身丫頭阿棠嫉妒不已。對如冰常常是冷嘲熱諷。
“如冰姐姐,今晚我來守著太子妃就好,您去歇著吧”。
“阿棠,你去歇著吧,讓如冰留在這兒,不過,讓長風(fēng)送你回去吧,就說是太子妃的意思”。
阿棠本想著今晚長風(fēng)會一直守著太子,剛好可以借機說說話,沒曾想是這般局面,不過阿棠倒是佩服這位太子妃察言觀色的厲害,讓長風(fēng)送她回去,怕也是想幫阿棠成了這個小小的愿望吧。
“是,太子妃”。
阿棠關(guān)上側(cè)房門,興高采烈的整整衣服,順順頭發(fā),快步走向含章殿門外,故作嚴肅說道。
“木頭,太子妃讓你送我回去”。
“是”。
長風(fēng)跟在阿棠身后,寒氣刺骨,阿棠不禁打了個寒戰(zhàn)。
“木頭,你冷嗎?”
阿棠停住腳,轉(zhuǎn)身問長風(fēng)。
“我不冷,就快到了,你跑起來就不冷了”。
“真是個木頭!你走吧,我跑起來就行了”。
阿棠嘟著嘴,說話哈出的白氣在空氣中立馬就煙消云散了。
“是”。
長風(fēng)轉(zhuǎn)身便走,手持佩劍,身著一襲黑色長袍,在雪地上顯出別樣一番瀟灑來。
“木頭!”
阿棠氣得直跺腳,奈何又不敢追上去告訴這木頭自己的心意,只好快步走向自己房間。
側(cè)房里,如冰給素語掖好被角。
“如冰,太子的病,你怎么看?”
“傳言說九州城的太子活不過而立”。
“可那終究是傳言,我問的是你怎么看?”
素語仰面躺在床上,長而黑的睫毛微微合攏,兩滴淚珠順著眼角留下來。
“主子,如冰只知道萬事皆有法可解”。
“是啊,萬事皆有法可解,何法可解他難”。
“主子,何法又可解你難?!”
如冰忍不住哽咽,緊咬著嘴唇不讓怒氣噴出。只要素語說走,哪怕說想走,如冰拼了性命也會立馬帶她走,如冰不明白,為何她捧在手心里人在別人那兒受盡委屈。
“如冰啊,你可知,他的難就是我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