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太深了,天臺也越來越?jīng)?,兩人相擁了沒一會兒,佳音便開始不自覺的有些發(fā)顫。
云少霆見了,立即脫下了自己的外衣,替她披上了,還把她帶到了自己的辦公室,替她倒了一杯熱水。
佳音坐在沙發(fā)上,手捧著他送來的那杯還有些許微燙的水,說:“你能不能答應(yīng)我一件事?”
“說?!?p> 佳音:“我知道你有錢有能力,想要知道我的事,只要派個人去查一下,我家的情況你就能一清二楚了。但我希望你不要這么做,你做事有你的底線,我也有,我的底線就是,我不想把我的家人扯進(jìn)來。如果你有什么事,你可以直接問我,愿意說的我都會說,不愿意說的,我也希望你不要逼我,或許有一天,我認(rèn)為時機(jī)合適了,我都會告訴你?!?p> 此刻的云少霆就像是的得到了一面通關(guān)令牌,心中按耐不住的喜悅。
“我現(xiàn)在就有事問你。”
佳音:“什么事?”
“那個承諾要送你戒指的人是誰?”
佳音詫異的望著云少霆,看他對自己的態(tài)度,她本以為他根本就不在乎,又或者根本就沒相信那件事,可是現(xiàn)在再看,他滿是期待的眼神,和散發(fā)著淡淡酸味的語氣,明顯是帶著醋意的,一時間,佳音竟也不由覺得有些好笑了。
“咳……”她清了清嗓子,抑制了笑意,對他說,“他……今年九歲,是我弟,大概在他4歲多的時候,有一天他突然拿了一張印有鉆石、黃金、翡翠戒指的傳單,問我喜歡哪一個,我說喜歡鉆戒,然后他就說,等他長大了要掙錢給我買一個,而且從那以后,他每一次看見類似鉆石的東西,不管是玻璃的,還是塑料的都會送給我,他也不會在乎那是真是假,只要他望著像,只要他望著好看,他都會想辦法弄來給我。”
想著想著,佳音不自覺的臉上露出了笑意,那笑意,是滿含幸福的,也是直到這一刻,她才發(fā)現(xiàn),原來那個家里帶給她的不只有痛苦,還有溫暖和歡笑,而帶給那個家痛苦的從來就只有父親而已。
“那你為什么要在公司那么說,害別人都誤以為你有男朋友了。”
佳音:“那是因?yàn)榱璐▉砉菊椅?,害的別人都以為我喜歡他,我只能這么說免得別人誤會?!?p> 聽到佳音這么說,云少霆的臉上,突然流露出了些許得意的表情,問:“你就那么討厭他啊?”
“以前不是,現(xiàn)在是……”佳音的表情突然變得凝重了起來,“以前我總覺得,就算我不喜歡他,但也不至于多討厭他,誰知他卻把我的家人也牽扯進(jìn)來了,只是……他是伊蓮的總經(jīng)理,我惹不起,只能躲?!?p> 那一夜,云少霆陪著她談了很久,佳音怕他耽誤了自己的事,便乖巧的讓他先去忙自己的了,而她就這么靜靜地坐在沙發(fā)上望著他,直到最后,佳音也許是太困了,竟就這么坐在沙發(fā)上,睡著了。
她的身子半傾著,一只手撐著頭,就這么靠在沙發(fā)的一角,身子微微顫顫,仿佛一個不小心,就要滾落在地上一般。
云少霆見狀,一臉癡笑的走向了她,一手托著她的頭,一手扶著她的身子,緩緩地將她放了下來,讓她在沙發(fā)上躺平了,還將自己的外套,替她蓋上了。
他俯身望著她沉睡的雙眸,眉宇間竟還夾雜著淡淡愁容,這樣的她,怎能不令人心痛,他不禁俯下了身去,輕輕地在她的額間,留下了深情一吻。
他緩緩起身,望著這樣的佳音,不禁喃喃自語:“為什么你總要這樣的勉強(qiáng)自己,笑不敢大聲笑,哭也不敢哭,為什么你總要故作堅(jiān)強(qiáng),我到底該怎么做,才能讓你安心的去做自己呢?”說完……他轉(zhuǎn)身離開了辦公室,就在他開門離開的那一刻,她睜開了雙眼。
她醒了,就在他俯身親吻她額頭的那一瞬,就在他在她耳邊呢喃自語的那一瞬,那一字一句,她聽得很清楚,也記得很清楚,她的眼角一滴淚水不自覺的滑落。
過了好長一會兒,電梯叮鈴的聲音響起,佳音知道他回來了,她無法徹底擦干她臉上的淚痕,也無法阻止想要流出的淚水,無奈之下她翻轉(zhuǎn)了身子,面向了沙發(fā)靠那邊,閉上了眼睛,只希望,他什么也不要發(fā)現(xiàn)。
過了沒一會兒,辦公室的門,被他輕輕推開,云少霆走向了她,不知從哪兒,他拿來了一條毯子,小心翼翼的蓋在了她的身上,那動作及其小心,深怕驚醒了睡夢中的她。
一呼一吸之間。佳音嗅到了抱毯上那股濃厚的汽油味,她知道,這是云少霆特意去車上取來的,她終于知道,他為什么突然離開,將她獨(dú)自一人留在這漆黑的深夜了。
一瞬間,她的唇畔,在顫抖,她的眼中似乎有什么東西,在努力地想要沖破牢籠,無論她怎樣阻止,也抵擋不住鼻尖的酸楚。
她的心中不禁呢喃,如果父親有他的一半,那么她的家還會散嗎,她不禁自問:“母親會那樣生氣,那樣管束,無非是因?yàn)檫€在乎,為什么父親就是看不到,為什么他只能看到別人對他的不好,卻看不到任何人的好。”她也問了自己,是否真的能夠做到,像父親一樣,忽略了云少霆所有的好。
可事實(shí)證明,她是做不到的……
她靜靜地聽著,聽著他回到了辦公桌旁,聽著他敲擊鍵盤的聲響,猶如一首催眠曲,讓她漸漸安心的睡下了。
云少霆一直忙到深夜,才忙完公事,當(dāng)他忙完手頭的一切,他在她身邊的單人沙發(fā)上坐了下來,就這么靜靜的看著她,不知不覺,也陷入了睡夢中。
第二天一早,月亮剛剛落下,太陽還未來得及完全升起,佳音便在所有人來公司前就醒了,她揉了揉眼睛,環(huán)視了一遍這令她既陌生又熟悉的地方,直到目光停留在自己身旁,沙發(fā)上那個平日里雷厲風(fēng)行,如今卻睡得這般香甜的他身上。
她知道,云少霆應(yīng)該是在這里陪了她一整夜,心中甚感溫暖。
她靜靜地趴在沙發(fā)扶手上,目不轉(zhuǎn)睛的望著那個睡得如同孩童一般的大男孩,恍然間才發(fā)現(xiàn),他將抱毯和衣服都蓋在了自己的身上,他的身上卻什么也沒有蓋。
她立即取下了身上的抱毯,起身走向了他,打算替他蓋上東西,然后便留張紙條,先行離開。
因?yàn)樗才?,萬一等到所有人都來了,一定會被人說閑話的。
可是……盡管她再三小心,幾乎沒有發(fā)出一丁點(diǎn)聲響,卻還是弄醒了他。
“你在干嘛?”
佳音正小心的替他蓋著抱毯,一抬眼,卻見他正眼角含笑的望著她,一時間,她有些驚慌失措,唯有尷尬起身,趕忙退了一步說:“你醒啦?”
卻見他只是掀開抱毯,伸了伸手臂,動了動脖子,儼然一副十分疲憊的樣子。
佳音低下了頭,滿眼歉疚的說:“對不起,都怪我,害得你在那張小單人沙發(fā)上將就了一夜?!?p> 云少霆望了她一眼,看著她滿眼歉疚的模樣,無奈搖了搖頭,寬慰道:“在我面前你不用這么小心翼翼的?!?p> 佳音微抿了下雙唇,道:“嗯~,我剛才不是故意打擾你的,本來打算替你蓋上衣服就悄悄離開的,沒想到還是吵到你了?!?p> 對于她難以改掉的小心,云少霆唯有無奈嘆息,想著日后再幫她慢慢改掉,他看了一眼手表,見時間還早,便對她說:“現(xiàn)在時間還早,要不要我?guī)闳コ孕〇|西?!?p> 一聽還要一起去吃東西,佳音連忙搖了頭說:“不用了,一會我自己去就行了?!?p> 說完佳音便像逃命似的,轉(zhuǎn)身就走了,可是當(dāng)她打開門的那一瞬,她卻突然停下了,她猶豫著又回過了身,微傾著頭吞吞吐吐的問:“你說過的話,算數(shù)嗎?”
“什么話?”云少霆一臉茫然的問著。
佳音:“就是你和我說過的每一句話,比如你會永遠(yuǎn)相信我,還有~無論何時只要我需要,你的肩膀隨時都可以借給我?!?p> 云少霆點(diǎn)了點(diǎn)頭告訴了她兩個字“當(dāng)然……”
只是卻也并非只兩個字,因?yàn)樗f那話時,目光是那樣的堅(jiān)定,語氣是那樣的肯定,仿佛對她說了千萬句“相信我?!?p> 所以,這個已經(jīng)多年不再相信承諾的佳音,面對著這個跟她一樣,將承諾視為一切的云少霆,她選擇了相信,也是她這么多年以來,第一次對一個那樣陌生的人付出的信任。
她再一次的低下了頭,只是這次不同,她的臉上,還夾雜著一抹淡淡笑意,如同冬天初升的暖陽,也如同少女般羞澀的笑容,隨后……她只留下了句:“謝謝你?!焙蟊汶x開了辦公室,可是……僅僅只是這三個字,卻已然勝過了萬語千言。
今早的佳音和之前的大有不同,她偶然流露出的微笑,卻在云少霆的心中形成了一個大大的問號,云少霆的心里有疑惑,卻也有深深的喜悅,因?yàn)椤M管她還是那樣的拘束謹(jǐn)慎,可是……她終于不再逃避了。
然而對于佳音來說呢,她卻在努力地提醒著自己,她不能再辜負(fù)云少霆,他的恩她不能忘,她更是告訴自己,云少霆也許就是她一生的依靠,她只要牢牢抓住了,就不必再去畏懼父親的暴力,不必再忍受他的欺騙利用,以及爺爺奶奶對她的責(zé)備,或許還能帶母親和錦天脫離苦海,她覺得這是老天給她的轉(zhuǎn)機(jī),她一定要牢牢地抓住它。
感激,轉(zhuǎn)機(jī),她將這兩個念頭,深深地刻印在了腦海中,絲毫沒有再去考慮感情的問題,她只一遍遍的告訴自己,云少霆是她不能不報(bào)的恩,是她不能放過的救命鎖,她沒有去在乎,自己是否真的愛他,因?yàn)樗缫褜⒆约横斣诹藷o情的十字架上,覺得自己再也不會愛了……
之后……她在自己的一個聊天小號上發(fā)了一條動態(tài),那是一個夏琳都不知道的小號,每一次她有什么想說的,都會在那個賬號上發(fā)出去,因?yàn)槟菢硬挪粫蝗魏问烊丝匆姟?p> 短短的文字中,她配上了星空的圖案,只留下了一串看似凄冷無情的文字:“寒冷的夜晚,美麗的星空,卻更加凸顯了我的孤獨(dú)與無助,此刻的我,需要的只是一個肩膀一個依靠,無論那是不是我想要的那一個……”
之后……佳音不曾再躲避過了,她給了自己一天假期,躲過了家里的狂風(fēng)暴雨,卻沒躲過心里暴風(fēng)驟雨般的自責(zé)感,她覺得與其躲過,不如勇敢的,去面對她曾犯過的錯。
在玉家,每一次爭吵,甄文鳳總是抱著希望玉明名風(fēng)能親手弄死自己的心態(tài)在和他吵,每一次都表現(xiàn)出一副絕不可能讓步的樣子,似乎希望能用自己的命,去斷了玉名風(fēng)再作惡的機(jī)會。
但玉名風(fēng)每次也總有辦法,逼得甄文鳳不得不拿錢出來替他還賬,從原本的幡然悔悟裝后悔,到現(xiàn)在的逼迫要挾,一家人的性命似乎就這樣被他握的死死地,所以這一次也不例外,在玉名風(fēng)一次次在家摔、砸、和威脅之下,甄文鳳只能又一次在外面借錢給了他。
可是對于佳音來說,最恨的不是父親的謊言,而是他對母親對這個家的背叛,心寒之下佳音將他的手機(jī)號拉進(jìn)了黑名單。
其實(shí)佳音很清楚,這樣的丈夫這樣的家庭,換作任何一個女人早已撐不住了,母親之所以撐到現(xiàn)在,無非是不想錦天和佳音像佳音的堂姐一樣,從小失去母親的保護(hù),在這個家受苦,但留在這個家也就注定了要時刻承受丈夫的威脅,婆婆的不公。
只是……雖然有恨,雖然心寒,雖然已經(jīng)將他的號碼,拉進(jìn)了黑名單,可是在佳音的內(nèi)心深處,卻似乎還保留著一份渴望,一份期盼,期盼著父親能有回頭的那一天。
因?yàn)樵谒磥?,他雖然背叛了母親,可他畢竟還是她和錦天的父親,她總幻想著,也許在他的內(nèi)心深處,也還有一份柔軟,是留給他們的,雖然理智再三提醒著她,讓她一定要斷了這個愚蠢的念頭,可是感性上,她卻無法控制的依舊期盼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