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一年。
元宵節(jié)已過，天氣漸暖。
辛勤辛靜姐妹倆正在院子里玩，爺爺進來了。
“爺爺?！毙燎诮械?。
老爺子“哼”了一聲進屋了。
“爺爺這是怎么了？”辛勤不解地說。
“那樣子好嚇人?！?p> 正在屋子里做晚飯的玉曉聽到門外的說話聲，扭頭一看，只見公爹一臉怒氣地走進來。
她趕忙打招呼，“爹，你這是怎么了？誰惹你生氣了？”
“除了老二媳婦，還能有誰？”公爹語氣中滿是氣惱，一屁股坐在了馬扎上。
“爹，二嫂那脾氣你又不是不知道，跟她置什么氣呀？你歲數(shù)大了，要多注意身體。俗話講，氣大傷身。千萬別跟自己身體過不去?！庇駮詣窠獾?，“還有，爹，我看你最近臉色不大好，是不是血壓高了，要多休息、靜養(yǎng)。”
“我沒事?！惫Y聲甕氣地說，“樹惠秋后要建房。聽說縣城進了批木料，她男人志廣在省城上班，顧不上家里的事。我明天要陪她去選木料。”
“那你路上騎車慢著點?！?p> “知道了?！?p> “飯快好了，你就在這將就著吃點吧?！?p> “不了，我爐子上熬著粥呢。”公爹邊說邊向門外走去。
“爺爺，你不在我家吃飯了嗎？”看到爺爺徑直往外走，熱情開朗的辛勤問道。
“不了。對了，明天爺爺去縣城，給你們帶糖回來好不好？”爺爺回轉(zhuǎn)身，摸摸兩個孩子的頭說道。
“好啊，我最愛吃糖了。”
辛勤辛靜萬萬沒想到，這是爺爺對她們說的最后一句話。
第二天中午，玉曉一家正在吃午飯。
村里的一個年輕后生走了進來。
這個小伙子玉曉和樹旺都認(rèn)識，名字叫建新，只是從來沒交往過。
玉曉心里納悶，建新怎么突然來家了，但還是趕緊站起來，“稀客呀，哪陣風(fēng)把你吹來了？”
“我剛從縣城回來，路上碰見樹惠了。她正守在你爹的身邊，說是老爺子從自行車上摔下來了，叫我通知你們兄弟們趕快過去。”建新沖著樹旺說道。
“那我爹現(xiàn)在怎么樣了？”樹旺焦急地說。
“已經(jīng)不在了?！苯ㄐ碌吐暬卮稹?p> 如一聲晴天霹靂，樹旺手中的筷子“啪嗒”一聲掉到了地上。
玉曉的眼淚也一下子落了下來，但還是強忍悲痛，說道，“建新，謝謝你，勞煩你跑這一趟。”
“別客氣，我走了，你們趕快去吧?！?p> “樹旺，別愣神了。你快去找大哥二哥先把爹拉回來，我馬上找二嫂商量置辦壽衣的事?！?p> “好的，那我去了?！?p> “路上注意安全啊?！?p> “辛勤，你在家要照顧好弟弟妹妹，娘要去忙爺爺?shù)氖铝?。?p> “娘，你去吧，我會的。”
懷抱著剛剛四個月大的辛穎，玉曉開始參與處理公爹的后事。
三天后，一切處理妥當(dāng)。
樹惠要回婆家了。
玉曉拉著樹惠的手說，“爹走了，志廣又不在家，你一個女人建房子不容易，有需要幫忙的地方，你就跟我們說，這里永遠是你的娘家?！?p> “以后少不了麻煩你們，嫂子?！睒浠莞屑さ卣f。
辦理公爹的喪事用了不少的糧食，都是樹旺三兄弟分?jǐn)偟摹?p> 三月底，玉曉眼看缸里的糧食一天天在減少，危機意識陡然而生。
“樹旺，我估摸著咱們剩余的糧食很難撐到新糧下來，要不要先借一點？”
“年前辛勤姥姥說糧不夠，你給的也太多了?！睒渫г沟馈?p> “是我疏忽了。誰承想會攤上咱爹這檔子事呢。不過，娘每年冬天都幫咱們帶一個孩子。她有困難，咱們肯定要出手相助?，F(xiàn)在的問題是去哪能借到糧食?！?p> 夫妻倆開始盤算起來。
所有的親戚中，也只有樹旺的姑姑最富裕，樹旺決定去向她借借看。
臨行前，玉曉特意叮囑樹旺，“你跟姑姑說，借多少斤玉米，等新糧一下來，咱們就用同樣多的小麥歸還?！?p> 當(dāng)時玉米的價格是每斤0.17元，而小麥則是每斤0.24元。
一個小時后，樹旺拎著袋子回來了，袋子里似有若無。
“姑姑從缸里舀了半碗玉米給我，說不用還了?！?p> “你沒把借玉米還小麥的意思給姑姑說清楚嗎？”
“說了?！?p> “樹旺，你現(xiàn)在就還回去。咱們就是餓死也不接受這種人的施舍，咱們還沒淪落到討飯的地步?！?p> “還回去？那多不好意思呀。再說，今天外面風(fēng)大，就算了吧?！?p> “你抹不開面子的話就讓我去吧。我雖然不會騎自行車，但靠兩條腿也能走到?！?p> “至于嗎？靠兩條腿你什么時候才能到？還是我去吧?！?p> 看著樹旺離去的背影，玉曉很是傷感。
她暗暗下定決心，以后再難，也不會輕易張口求人，凡事都要自己挺過去。
事情過去半個月了。
這天，臨近黃昏，玉曉剛做好晚飯，妗子拎著籃子來了。
籃子上面蓋了塊白布，里面不知裝了些什么東西。
“姥姥好?！毙燎诮械馈?p> “孩子們，看姥姥給你們帶什么來了？”
“妗子，咱進屋說?！?p> 妗子把籃子放到桌上，揭開白布，一籃熱氣騰騰、黃燦燦的玉米餅子頓時呈現(xiàn)在眼前。
“辛勤、辛靜、辛明，快來趁熱吃?！辨∽诱泻糁⒆觽儭?p> “妗子，你日子過得也不容易，還惦記著我?！贝∽勇渥?，玉曉發(fā)自內(nèi)心地感謝妗子。隨后，又試探性地加了一句，“你不會是聽到了什么吧？”
“玉曉，我也不瞞你。前幾天我到陳莊走親戚，碰到了樹旺姑姑，她跟我說了樹旺去借糧的事，言談中對你們退回去半碗糧食的做法很是不滿。
“我跟她說，‘你太不了解你這個侄子和侄媳婦了，他們兩個都是自立要強、不愿求人的人，除非是遇到了邁不過去的坎’。”
停頓了一下，妗子接著說，“玉曉，以后再遇到了什么困難，就跟我說，別把妗子當(dāng)外人。”
“妗子，一大家人都靠你操持，你也夠辛苦的了，我不想再給你添麻煩了?！?p> “你這是說哪兒的話？這一籃子先吃著，過幾天我再給你們送點?！?p> “不用，真的不用，我們還有。我只是擔(dān)心現(xiàn)有的糧食吃不到新糧下來，才讓樹旺去借的?！?p> “好了，好了。你們也該吃飯了，我走了。”
“在這吃了再走吧？”
“不了，鍋都敞開了，我趕緊走了。”
“妗子，謝謝你了。你慢走?！?p> 送走妗子，玉曉回到屋里，樹旺也收工回到了家里。
玉曉開始盛飯，邊盛邊向樹旺說起剛才的事情。
末了，玉曉補充道，“患難見真情。滴水之恩，當(dāng)涌泉相報。咱們到什么時候，都不能忘了舅舅妗子的這份恩情。等咱們條件好了，要好好報答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