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守林直到徐增壽前來叫他去徐家時,還沒等到柳蕓回來。他有些焦急不安,唯恐她有意外。
在去徐家前,他低聲對陳寧道:“柳大人去上元縣了,你去城門處守著,她若回來,你就前來通知我。”陳寧拱手:“在下遵命?!?p> 朱守林坐在徐家的家宴上,時時走神。國公爺在上座告訴他:“前兒圣上提起,明年升守林為二品?!彼娭焓亓譄o反應,叫了一聲:“守林,你是不是有事?”
朱守林恍然:“國公,不好意思,在想一個案子?!?p> “是何案子?讓你如此心神不寧?”國公爺關(guān)心地問。
朱守林猶豫地道:“圣上最為不喜的。”
國公爺在上倒吸一口氣:“人多不多?”徐家?guī)仔值芏伎粗焓亓帧?p> 朱守林微微點頭。
國公爺立刻轉(zhuǎn)頭對自己的幾個兒子訓道:“你們幾個記住了,一定不能做貪贓枉法之輩,否則不為我徐家子孫?!毙旒倚值芗娂娬酒饋淼溃骸皟鹤又斢浉赣H教誨。”
他語重心長地道:“我們家得圣寵頗多,絕不能做有違圣意的事。否則就是忘恩負義之徒?!毙旒倚值苡终玖似饋恚骸皟鹤又斢浉赣H教誨,不忘圣恩?!?p> 國公爺又繼續(xù)念叨:“想當初,若不是圣上回鄉(xiāng)招兵,將老夫招入麾下,老夫還在鳳陽的泥土里刨食。若不得圣上另眼相待,老夫也只是一名小兵,恐早死在了戰(zhàn)場。若不得圣上盛恩,老夫怎可得高官厚祿,女兒皆為王妃,兒子皆為高官?此大恩大德,徐家子孫一定要謹記!”徐家兄弟連連再三保證,一定謹記父訓,效忠圣上。
……
朱守林從徐家走出來時已經(jīng)快宵禁了,他策馬奔向了去上元縣的城門處。他下了馬,陳寧迎上前來:“大人,柳大人還沒有歸來?!贝藭r城門已閉。
朱守林真急了,他恨不得奔出城去尋人,可他除了知道她今日去上元縣,其他一概不知。總不能他現(xiàn)在去將府尹叫起來,問那位犯人家住何處吧。
他焦急地在城門處轉(zhuǎn)圈,此時,一聲熟悉的塤聲在城外響起。他深呼了一口氣,心才安穩(wěn)了下來:她是安全的,只是她進不了城門。
柳蕓此時坐在城門外,對著彎月吹著塤,她吹了一道《月亮代表我的心》。她在心里說:大人,我在想著你,你有想我嗎?
朱守林從她的曲子里聽出了思念和深情,他的心如潮水般起起伏伏。這幾天的分別他才知道,思念是如此的讓人難熬。他懷念著那些他們在一處朝朝暮暮的日子。
柳蕓在城外并不知道,與她只隔一道城墻之處,有一人正靠在城墻內(nèi),望著月亮聽著塤聲想念著她。
陳寧見敲三更鼓了,便開口道:“大人,快開城門了,在下在此等候柳大人,您回去休息一下吧?!?p> 朱守林靠著墻一動不動,外面的塤聲早停了。他想:她一定在打著盹,秋寒夜冷,也不知道她抗不抗得住。
從來沒有一個夜晚讓他覺得如此的漫長。他想將她擁在懷里,聽她笑著玩皮的說:大人,你長得真俊,我想占你便宜了。想到此處,朱守林的嘴角露出了一絲笑容。
陳寧見大人今夜行事如此反常,還有什么不明白的。他家大人著了柳大人的道,兩人好上了。這讓陳寧即喜又憂,喜的是大人正常,并非外人流傳那般有疾;憂的是柳大人是一位來歷不明的女子。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這一點。他之前離開朱守林身邊,一直四處查找柳蕓的來歷,一無所獲。
陳寧長長嘆息了一口氣:這應天府多少大家閨秀看上大人,無奈大人卻看上了柳大人,這可真是天意弄人。
陳寧抱著刀守在朱守林旁邊,大人要如何,自己都陪著。
城墻外,柳蕓靠在小馬車上淺淺而眠。肖五與郭七坐在地上,背靠著背打盹
兩位綁在一處的人犯,時不時輕輕的對罵幾句。男子罵:“蠢婦,若不是你,我何至被拿。”
女子罵:“賊子,若不是你強占我身子,我何至如此。”
“哼,爺看你每次還很受用,賤婦?!?p> “你這挨千刀的……”
郭七暴跳了起來,沖他倆人各抽了一鞭子:“死到臨頭還不安生,可見你們是皮肉之苦挨少了?!?p> 柳蕓不耐煩地道:“郭捕頭,你回頭將他倆人放一處。讓他們打個夠,罵個夠,親熱個夠?!?p> 郭七點頭,沖著那對男女吐了口唾沫道:“呸,你倆人之前如畜生般,不分場合地點行事。爺就成全你倆,在牢里最中間給你倆一間房?!?p> 肖五低聲笑了起來,哪有將女犯與男犯關(guān)一處的事?可見這兩人太招人厭了。
城外慢慢聚了一些人,他們都是等著在第一時辰進城的人。有的人拖著牛車,車上放著一個一個木桶,這是前去收夜香的人。有的抗著工具,這是去修繕房屋的;有背著背簍、提著包裹匆匆從外地趕來的行人;還有穿著儒生袍的學子,他們是各地的舉人,前來應天府參加春闈……
天色漸露白,涌到城門處等候的人越來越多。應天府從寂靜里漸漸醒來,每一個人又要開始新的一天忙碌而辛苦的勞作。每一個人,都在為活著而努力。
當城樓上的鼓敲響五下后,厚重的城門緩緩地從里打開,行人依次涌進了城內(nèi)。郭七翻身上馬,一只手拉著韁繩,一只手拉著兩名綁著的人犯。肖五跳上馬車,慢慢趕著馬車向前。他們正準備隨著人群進城。
柳蕓還在心里想著:這個點去錦衣衛(wèi)點卯會不會晚了。這時,城內(nèi)奔出兩匹馬,奔馳到馬車前才拉住韁繩。
柳蕓抬頭一看,朱守林騎在馬背上,正用一雙漆黑明眸靜靜看向她。柳蕓的心激烈地跳了起來,她以為自己在做夢,伸手掐了一下自己的手臂。她驚喜的發(fā)現(xiàn),這不是做夢,是大人真的來到了她的面前。
肖五忙跳下行禮:“大人,何事?”
朱守林指了指馬車:“陳寧駕車,帶柳大人外出辦案。”
肖五問:“在下呢?”
“你與郭捕頭將人犯送到應天府衙,再去錦衣衛(wèi)為你主人點卯?!?p> 郭七向前沖朱守林行禮:“朱大人,這么早就出去辦案?”
朱守林面無表情地嗯了一聲。
肖五騎了陳寧的馬在前,郭七拉著人犯在后,兩人前后進了城。陳寧坐上了馬車,揮著馬鞭穩(wěn)穩(wěn)的趕著車。
朱守林騎著馬跟在馬車的后面,看著馬車上的柳蕓。柳蕓坐在馬車上看著他,兩人一言不發(fā)的靜靜對視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