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風、海鷗……
白浪、白云……
金色夕陽,金色沙灘……
海髏旗正如一條受傷的鯨魚,撐著一顆乞活的心度過生死攸關(guān)的時刻。
一旦逃離險境,疲憊的情緒籠罩所有的船員。
海髏旗左側(cè)的裂縫已經(jīng)無法支撐這艘艦船遠行,只能擱淺在距離黃金海岸三百海里的海岸線上進行修整。
史塔克清點人員傷亡,斐石城的槍炮師犧牲了32人,剩下的80多人都受了程度不一的傷,并不致命。
拉燈跟手下17人,減員3人。
甲板上的斐石火炮,7門沉海,兩門炸膛,還有一門被希靈號上的火炮炸沒了底座;目前只有一門尚能使用。
至于裝在底部艙房內(nèi)的炮彈,全部浸泡在海水之中,無一發(fā)可用。
海髏旗的甲板沒什么問題,只有艦身兩側(cè)的缺口以及那道碩長的裂縫,已經(jīng)不利于海髏旗下海。
幸存者涉水登岸,一排排躺在松軟細膩的沙灘上,看著藍天碧空中來爾復(fù)往的云霓,感受著柔和的陽光,內(nèi)心無不充斥著幸存下來的喜悅。
傷病是海上最難以解決的麻煩,受傷者的傷口需要及時處理,否則會在黑夜來臨的時候惡化、潰爛。
這絕非杞人憂天,傷勢腐爛會讓斐石城的旱卒染上痢癥、壞血病、甚至是黑死病,一旦傳染開,后果不堪設(shè)想。
塞爾比跟他的士兵需要得到及時的救治。
維克多在腰間取出一枚‘海骷髏’銀制勛章,他在眾目睽睽之下走到淺灘,勛章放在水底,很快被一層一層浪沙覆蓋。
維克多腳底幻化出靈動的腕足,一滴氣血匯在勛章上方;嘴角煥動,虔誠的默念‘古老海王的咒語’。
斯隆家族擁有神圣諾亞給予的海王神話,族內(nèi)血親可以按血脈的精純程度傳遞距離不同的訊息。
傳播的媒介當然是海洋。
“神圣的古老海王,虔祈神圣諾亞的無上神契,說于風暴長老、遠見者,先知巴特勒姆冕下聆聽!”維克多舉行著復(fù)雜的祈禱儀式,片刻后,那枚被細軟海沙覆蓋的勛章散發(fā)出銀色的光梭,像一柄劍,馳騁向南方海域。
光梭所過之處,海洋生物盡先捕獲,即便是龐大的抹香鯨也變得乖巧十足,浮出海面彰顯出高達數(shù)十米的鯨噴,然后懷揣著焦急的心快速潛行。
海洋生物,像要去參加一場派對,集會的地點便是300海里之外的風暴城邦。
智之奧義的大領(lǐng)主,風暴城的長老,遠見者·巴特勒姆很快收到了維克多傳來的海訊。隨著他精神力的不斷勘察,進一步洞悉并確定了‘海骷髏’的位置。
遠見者將消息傳達給老斯隆。
黃金海岸保持了十幾年的寧靜被悠然打破。
海腥旗。
海賊旗。
??萜?。
海風旗。
海冥旗。
海鴉旗。
海龜旗。
七艘大艦揚起清一色的黑色風帆,巨大的風帆連綿千米。浩浩蕩蕩的朝著象牙海峽北面駛來。
……
“諸位,我們今晚就在岸邊礌營駐扎,明天海平面上升起第一道光輝的時候,接管我們的艦船就來了?!本S克多溫情的吶喊著,拎起斧頭號召船員們進入海灘后面一公里處的樹林。
伐木礌營,這是一個冒險家必修的課程,也是一個航海家不可缺少的技術(shù)。
營寨可以抵擋寒風,也可以抵御動物的侵襲。最關(guān)鍵的是,受傷的人需要一個可以清理傷口的地方,需要生火造飯。
不得不說,斐石城的士兵天生就擁有絕對服從的信念。只要塞爾比提出來的要求,這些槍炮師都能完成的干凈利落。
兩個小時后,五座木質(zhì)結(jié)構(gòu)的營寨建設(shè)完畢,船員們清空海髏旗上的黃金寶箱以及貴重物品后,天色已進黃昏。
海髏旗上儲備的食物足夠度過一個溫暖的夜晚。
經(jīng)歷了一整天的疲憊與生死博弈之后,每個人看到鐵板上滋滋的烤牛排,都有一種不可名狀的幸福感。
塞爾比悶頭飲了一杯大麥酒,脖子跟臉頰已經(jīng)紅了大片。
喝酒不是斐石人的強項,酒桌上的禮儀只有貴族通曉,作為士兵,塞爾比不被允許,也不允許他的手下飲酒。
但這一次他破例了。
塞爾比倒?jié)M杯子,主動碰了碰史塔克跟維克多的杯角:“敬你們!”
史塔克切一快牛肉,放在塞爾比的餐盤里,微笑道:“塞爾比閣下,你是一名優(yōu)秀的軍人;今天斐石士兵的執(zhí)行力讓我們大開眼界?!?p> 維克多附和著舉杯:“是啊,斐石城的槍炮師果然名不虛傳!”
“感謝你們的贊美。老實說,我應(yīng)該感謝二位!若不是維克多大人力挽狂瀾,我們就葬身海底了。要不是史塔克大人關(guān)鍵時刻破冰焚帆,我們也逃不到這兒?!比麪柋茸绷松碜樱瑢S克多說道:“謝謝你,維克多先生。謝謝你助我奪回本命子彈。”
“應(yīng)該做的,我們是親密無間的盟友。我大哥作為結(jié)盟的締造者,我們應(yīng)該敬他此杯?!?p> 塞爾比臉上洋溢著興奮:“當然!史塔克大人居功至偉;今日更是讓我心服口服?!?p> “全靠互相幫襯,我們才能活著坐在這里。”史塔克淡淡的答道。
“不錯,今天這一戰(zhàn)是我這輩子打的最痛快的一仗。不知道為什么,我現(xiàn)在還感覺熱血沸騰。之前躺在沙灘上的時候我想明白了。今天這一仗,大家生死與共,榮辱一身,每個人都發(fā)揮了自己的價值;讓每個人都收獲了榮譽感、成就感,讓每個人都找到了自己存在的意義以及戰(zhàn)士因何而戰(zhàn)的精神!”塞爾比情緒激昂,語氣鏗鏘,他的一番話說出了史塔克的心聲。
戰(zhàn)爭,就是這么殘酷。尤其是大海戰(zhàn),跟陸地大軍團作戰(zhàn)。所謂的奧術(shù)大宗師或是奧術(shù)大領(lǐng)主都無法通過一己之力改變局勢。只有放下身段,融入戰(zhàn)場、享受戰(zhàn)場、極盡全力的配合戰(zhàn)場,才有希望迎來最終的結(jié)局。
勝不驕,敗不餒;即便是失敗,也同樣值得尊重。尊重敵人,尊重自己!
塞爾比慷慨陳詞了片刻后悶悶不樂了起來,沉悶良久后,塞爾比咬牙恨道:“斷魂島那么大的膽子,竟然敢襲擊我們斐石城的槍炮師?!?p> 塞爾比并非想血債血償,他知道斐石城的勢力范圍覆蓋不到的地方,那就是別人的天下。他只是覺得自己出一趟算不上很遠的門,就損失了一半精銳;回去之后無法面對溫盾王跟薇薇安公主。
塞爾比還是年輕!他不知道斷魂島的實力。
維克多側(cè)躺在地面上,點了三根雪茄,愜意的吸了一口;然后將三角帽扣在自己的臉頰上,困倦的呢喃道:“塞爾比閣下,稱霸斷魂島的梅歐公爵雖是海洋上的后起之秀,而且她的爵位是自己封的,但是她麾下勢力的攀枝錯節(jié),絕不容小覷?!?p> 塞爾比奇道:“她跟你們風暴城隔了區(qū)區(qū)一條海峽,怎么在你們眼皮子底下發(fā)展起來的?”
“今非昔比!”維克多按著帽子擦拭著頭上的汗?jié)n,燃著火星的雪茄在桌面上輕輕敲了敲,磕掉一圈贊新的煙灰,輕輕的吹了出去。
“風暴艦隊的沒落可以從十六年前說起,當時我家有金波粼粼的黃金海岸,還有海洋上最龐大的海王艦隊,以及130艘艦船,共計水手20000人。當時的馬丁也不過是駐守罪城、偏安一偶的小王。在我父親馳騁大海的時代,馬丁向來都是避其鋒芒。直到后來,家父醉心于尋找海神領(lǐng)域,發(fā)生了那場浩劫;風暴艦隊便沒落了。
只是那個時候,我們?nèi)匀挥信灤?0艘,仍然有世界上最大的黑旗帆,便是我兄長的海賊旗!可是因為家族詛咒的原因,我兄長英年早逝。后來,馬丁才逐漸生出挑釁風暴艦隊的膽量。他扼手罪城切斷前往鷹眼城跟索托城的航線,讓我們的艦隊損失慘重,經(jīng)常入不敷出。不過當時還算是好的情況。直到馬丁被迫下海,失去了罪城屏障的他開始全力發(fā)展海上力量。為了徹底阻斷我們家族的航運商貿(mào),他與我父親在叱咤海決戰(zhàn)。那一仗,風暴艦隊慘敗而歸,退回黃金海岸再無爭霸大海的實力,也無力維持東部海域的權(quán)威。
就是在那樣的情況下,給了斷魂島的梅歐公爵崛起的機會。
梅歐公爵曾經(jīng)也是一位貴族之后,傳聞她的父親是戰(zhàn)神諾亞身邊的大總管,她的母親是海神第一任侍女;就在神圣同盟時期,她的家族成員是世界上最有公信力的契約者。至于后來,三大戰(zhàn)神歸寂,九王紛爭;梅歐的名字也就消失在歷史的云煙之中了。
誰也不知道她是一個什么樣的人。家父跟她在象牙海峽明爭暗斗,卻莫不清她的底牌跟企圖。不過有一點肯定的是,她麾下的艦隊遏制了我們風暴艦隊的發(fā)展,迫使我們家族的戰(zhàn)略目標不得不向陸地傾斜?!?p> 塞爾比憤道:“維克多,你們難道沒想過抗拒嗎?比如今天,我們不也是勝利了嗎?”
“勝利的代價呢?風暴艦隊除非拼上家底才能闖出斷魂島的封鎖。可是,意圖在海上稱霸的罪王馬丁已經(jīng)垂涎黃金海岸很久了。
所以,與其拼的兩敗俱傷讓馬丁占便宜。倒不如避其鋒芒,讓馬丁投鼠忌器?!?p> 塞爾比恍悟道:“維克多,暫時避其鋒芒確實是最好的選擇。馬丁想要黃金海岸,他也只能從狹窄的象牙海峽進攻,第一個面對的敵人就是斷魂島的艦隊?!?p> 史塔克聽著兩位的談?wù)搩?nèi)容,不禁皺眉問道:“維克多,你剛才說梅歐跟你們素無冤仇,可是那艘希靈號之前的手段明顯是要至你于死地,我總覺得這里面有什么無言可狀的矛盾?!?p> “是啊,這個問題困擾了我們很多年!”
“也包括你的父親嗎?”史塔克突兀的問道。
維克多猶豫道:“算是吧!家父也曾進攻過斷魂島,不過以失敗收場了。他現(xiàn)在念念不忘的就是想找梅歐討個說法。畢竟,這么多年,他在海岸上快要憋瘋了。
可是想要攻占斷魂島談何容易啊。我剛才說過,斷魂梅歐公爵既敢自封公爵,自然擁有過硬的實力。她很低調(diào),低調(diào)到世間只有極少的人知道她的存在。而且她是一位擅使黑魔法的女巫,她麾下有一支女巫團隊,可以聯(lián)手在海上設(shè)置大型陷阱,能夠讓一艘大型艦船瞬間沉沒的那種。
最可惡的是,梅歐麾下有兩艘被詛咒的艦船,拐帶旗與強征旗。
十幾年前的航海,是男人們的夢想。駕船出海,劈波斬浪,讓人熱血沸騰,當時普通的水手都有上晉的空間,從最基層的水手開始,可以成為船長級的領(lǐng)航者。競爭激烈,良性循環(huán)才造就了海王時代。
后來,風暴艦隊沒落之后,無力維持龐大的水手晉升體系。導(dǎo)致艦船隊伍水手嚴重不足。在最困難的時期,即便是馬丁艦隊、風暴艦隊的水手們都保持健康,也無法充實一整個艦隊的需求。所以,原先可以承載100多名水手的艦船,逐漸衰減為12人小隊。這樣的原因就是梅歐造成的。
她抽取了海上艦隊的底牌,他的拐帶旗曾在世界上任何一個角落出現(xiàn)過,拐帶旗的工作很簡單,只需要找到身強力壯的無業(yè)游民抑或喝的爛醉如泥的瀕海逃亡者,然后就只管給那些人遞上一份高薪的合約,拐騙那些可憐人署名登船。
等那些人登船之后,許諾的銀幣自然是沒有的,最可怕的是,他們在梅歐的‘契約法典’上簽了字;每年都會經(jīng)歷一次撕心裂肺的疾病,只有梅歐可以給他們提供緩解疼痛的藥物,讓他們維持一年的健康。
無奈的水手們只能乖乖聽話,他們反抗也是插翅難逃,生死自然是各由天命。
此外,強征旗的手段比拐帶旗更加高效。他們每一次出航都會偽裝成商人涉足陸地,即便是索托城、天空城那樣的內(nèi)陸王邦也有強征旗的腳印。他們不會征集骨瘦如柴的黑奴,會把目光放在那些在城堡內(nèi)安詳度日的女子們身上,他們喜歡女嬰,如果是正值芳齡的女孩自然是最好的。除此之外,他們會搜索一些當?shù)馗皇哪腥?,一并抓到船上帶回斷魂島,然后任他們自生自滅。
斷魂島用這種手段,幾乎壟斷了水手市場;而那些被梅歐控制的水手們毫無生活保障,再加上梅歐對他們極為放縱,故而滋生了一批又一批貪婪而不折手段的海盜,梅歐也理所當然的成了海洋上的海盜之王!她為自己加冕公爵,靠的就是這種底氣?!?p> 史塔克跟塞爾比的表情極為凝重。
按維克多的說法,梅歐公爵的存在,對風暴艦隊而言,如鯁在喉。只要這根刺還在的一天,風暴艦隊的航程就會出現(xiàn)不可控的因素;類似今天的艦船炮戰(zhàn)再次發(fā)生,斐石城就是最大的受害者。
史塔克想了想,如果風暴艦隊能夠全員出海的話,完全不用回來,只要在溫泉關(guān)停泊便可。
可是這樣的抉擇,老斯隆是不會選的。他擔心黃金海岸一旦空置,就會被梅歐抄了老窩。
史塔克越想越覺得事情復(fù)雜,照這樣的情況看,老斯隆會不會跟斐石城結(jié)盟還是兩說。
雖然1200萬金幣每年的航運金費對缺錢的老斯隆而言是最大的動力;可是跟丟失風暴城比起來,金幣毫無意義。
世事無常,一波三折!
真特媽惆悵!
塞爾比跟史塔克的想法一樣,他的表情耐人尋味。
似乎在責備維克多刻意隱瞞情況,卻也留給維克多一個可控的話語空間:“維克多,既然這里的情形如此復(fù)雜,我看我們兩家結(jié)盟的事情是要擱置一段時間了。這是客觀的事實,風暴艦隊如今想要出海,只會面臨更大的危險。即便能擊敗梅歐的艦隊,恐怕風暴艦隊再也無力在海上跟馬丁爭鋒了。更何況,我們斐石城急需鋼鐵。近期馬丁跟索托城的狂刀騎兵團在斐石城兩側(cè)蠢蠢欲動,大有兵臨城下的意圖。時間上,我們不占優(yōu)勢?!?p> “我知道,塞爾比閣下。請原諒我的過失!我會不惜一切說服父親出海,只是我們得想一個對付梅歐的方法?!?p> “五天,我走之前溫盾王給我下過命令,最多五天,風暴艦隊就要出現(xiàn)在溫泉關(guān)下。維克多,你應(yīng)該知道王者無虛言,我的身家性命就仰仗你了?!比麪柋日f話也有水平,他給維克多施加了雙重壓力。
首先是對風暴艦隊的施壓。
如果結(jié)盟不成,那風暴艦隊即便能擺脫斷魂島的束縛也將永遠喪失了問鼎海王冠冕的希望,因為溫泉關(guān)的炮火密集陣絕不放過任何漏網(wǎng)之魚。
其次,塞爾比以自身處境威脅。完不成任務(wù)他回去也是死,與其死,自然會死得其所。
維克多一時有些躊躇,竟不知如何回答。
“塞爾比,現(xiàn)在還不到杞人憂天的時候。你也不用操之過急,我們不是還沒見到風暴王嗎?任何困難,到時候再說。時候不早了,大家休息吧。”
“沒結(jié)果之前我睡不著?!?p> 嗷嗚……
嗚……吼?。?!
營寨后方的樹林,傳出一聲蒼涼而肅穆的狼吼,粗獷的聲音跟深邃的氣息底蘊震蕩著眾人的耳膜,一瞬間,營內(nèi)所有人的氣血被激的涌上臉頰。
塞爾比麾下給三位長官倒酒的槍炮師頓時噴了一口鮮血,栽倒在地。
“他死于令人悸懼的吼聲。”
“音殺!”
“狼嘯有這么大的威力?”
史塔克、維克多、塞爾比同時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