墮風谷中無窮無盡的黑衣人所發(fā)弩箭之犀利,陣型配合之熟練,后天高手云集,有些像斥候部隊。但是沒有哪一國的斥候可以力敵這支隊伍,如果黑衣人人數(shù)過萬,實在無法想像會有怎樣的戰(zhàn)力。
同樣,神秘那一營的重甲軍士,同樣不像是吃素的。
那么,問題來了,單是刺探敵情,就已經(jīng)如此大動干戈,如果正面交鋒會是怎樣一副場景?除非靠修行門派集眾人之力一齊攻打,否則……佟天有些頭疼,此事要如何查下去。
“現(xiàn)在的情況大家都知道了,不出意外,谷中的軍隊就是我們要找的劫匪。我們沒有辦法從他們手中生搶錢糧,只能智取。我打算潛伏入谷,伺機而動。唯一適合與我入谷的菊兄已經(jīng)負傷,我實不想再看到像菊兄這樣的事情發(fā)生,所以請洛兄帶著眾人先前往武當,給我一個月,成與不成我自會前來相聚?!?p> 佟天神色黯然,這次如果還是不成,也算給自己一個交代了。
此事非同小可,眾人力勸佟天先行撤離,等后援集齊再徐徐圖之,奈何拗不過佟天,大家各執(zhí)己見,只好按計劃分頭行動。
佟天再次進入彩虹谷,謹慎了許多,彩虹、墮風二谷的戰(zhàn)力放到修行界何處都算驚世駭俗了,更可怕的是,不知道這兩個深山之谷還有多少不可預測的隱藏實力。他只能隱匿在僻靜之所,想辦法怎么潛入敵人內(nèi)部。
不知不覺,又到了山谷最外圍的田壟地間,拋除那些大恐怖,田間忙碌的身影零星點綴在這世外田園的景致中,頗有一副悠然的味道。此情此景,佟天心思活動了一下……
經(jīng)過半天時間,佟天認識了一個姓鐘老農(nóng)。這是一個寂寞的老人,經(jīng)過一番客套,消除了老頭的戒心,老者便侃起了他家的家常。
鐘老家中就兒子和他二人,他于前年跟隨兒子應(yīng)召入伍。
談到兒子,老頭有些得意,因為其子年紀輕輕便是軍中屯長,戰(zhàn)功累累,佟天一聽連稱素未謀面的鐘家兄長是不可多得的將帥之才,直夸的老鐘頭樂呵不已。
按常理論,家中男兒出生行伍,家里人臉遠戰(zhàn)沙場的兒郎安危都擔心不過來,平安早歸便已是最大的夙愿。眼前這跟隨兒子秘密入伍的主兒可不同,不知道被洗腦了還是怎么地,丫的滿腦子是功名和家國情懷,絲毫不介意兒子在戰(zhàn)場上的安危似的。
說好聽點,想必他不是什么農(nóng)民出生,亦或是怕識得一些文章道理,所以眼界覺悟稍高吧?可并非如此,一般老百姓哪有那么多家國情操。
以前佟天聽說過的某某大將軍之母在其背刺字“精忠報國”之類的美談,也讓他佩服得不行。此刻是谷中這支神秘部曲,更是涉及修行者,遠非普通軍隊所能相提并論,鐘家兒子在這樣的部隊中身具要職,老鐘為之自豪本無可厚非,但鐘老頭給人的感覺,哪里不對一般。是了,老鐘的夸夸其談,顯得有些用力過猛,令人覺有裝腔作勢之感。
對于這樣的老頭,佟天并不嫌惡,相反,這是他的菜啊,佟天見機立馬見縫插針,不時對老頭拍出一通通彩虹屁,什么教子有方呀,愛國如家呀,高風亮節(jié)呀,有的沒的,想到就上,拍的老頭那是一個心曠神怡、眉開眼笑,直言不敢當。
老頭舒爽了,聊開了,佟天從其口中得知,并不是老鐘覺悟高,真正的原因,乃是以前他家鄉(xiāng)里一個老不正經(jīng)的街坊,自稱是老鐘兒子的“二大爺”,這么一位。這位二大爺因為自家兒子在軍中時任什長,屢屢在鐘老頭面前擺譜,直言老鐘家兒子名字取得好啊,不過名雖為勇,在這勇字上卻遠不及其子方陸,如何如何……讓老鐘日日受盡鳥氣。
老鐘于是希望兒子也能入伍當兵,夢想兒子在那個二大爺最得意的地方超過方陸,讓那位二大爺好好吃一回癟。沒成想,后來兒子還真的去當兵了,讓老鐘夢想成真,簡直春風得意。
聽到此處,佟天莞爾一笑,比起拿腔拿調(diào)的老頭,這老頭此刻倒多了幾分可愛模樣。多出來的這個東西,可能就是“人味”吧。
原來,這支軍隊名為龍武軍,乃是朝中一位了不得的大人物麾下的神秘隊伍。其子鐘勇就在其中任職。
鐘老頭細看佟天年紀,開口便問佟天軍中任何職位。佟天臉黑了一下,有些踟躕地回道:“我不及鐘哥遠矣,只是一個籍籍無名的一個火夫?!?p> “小伙子,為什么難為情?這一點,我必須要批評你,伙頭軍并不是什么籍籍無名之輩。他們或許無法經(jīng)常像普通士兵一樣上前線拼殺,但他們同樣是軍隊里十分重要乃至不可或缺的一環(huán),缺了伙頭軍,兒郎們吃不飽,還談什么戰(zhàn)斗拼殺和報效國家。你們或許不像前線士卒那么搶眼,沒有那么多戰(zhàn)功和名望,如果因此說你們無名的話,你們也是各軍和大梁的無名英雄?!崩项^說起場面話來一套一套,很是感慨激昂,搞得佟天這個假冒的伙頭兵是他兒子的專職廚師一般重要。
“老伯,您說的真對,我一定好好干,為我大梁獻上自己的一份力。”
佟天口上應(yīng)著鐘老頭,又心生一計,何不真的假冒成一個伙頭兵混入這支龍武軍之中,若是尋常部曲,他只要賣個慘,讓這老頭和其屯長之子從中周旋便可混入??捎^此低階先天修士以及不明后天修士云集的龍武軍,聊天扯淡可能還好,依此法進入,未免露出太多破綻。
于是,佟天潛回上次窺探的別院,暗中將上次偷聽到的爺孫倆中的老爺子制住,并鎖住這個曾是四御門弟子——青光上人的沖脈。青光上人傾盡一生,修為臻至真身境圓滿。不知是有什么奇遇,或是通過大半輩子的苦修之力,竟然被他打通了奇經(jīng)八脈中的沖脈。這在尋常真身境修士中也算是高手,然而面對佟天就不好使了,佟天鎖的就是他的沖脈,在其沖脈中留下一道天一神水屏障,不僅限制住青光上人的非常手段,萬一有必要,這道水元還可順著沖脈毀滅他的丹田和脊柱,平時也難以被他人察覺。
佟天將其中輕重與青光上人分說,上人苦笑了笑,他引以為豪的沖脈被制,再也沒了掙扎的意思。
佟天直接開門見山對青光上人的說:“上人,我知你拼盡所有,甚至自斷大道,是為了護住那女孩,如果你為我辦成一件事情,我不只保你無虞,還會拿出一顆極品水系靈石作為酬謝,這般事物,即使你們委身帝王家,也無法染指吧,如此也算為那小女孩的未來留下一點可能性,這樁買賣,你看如何?”
“唉,談何靈石,前輩只要答應(yīng)我不為難我那小徒,我便拼盡老命為前輩辦事情。只是不知前輩所為何事?老朽我先掂量掂量,倒不是小老兒我不愿,我雖愿拋出性命為前輩辦事,但自知實力微薄,萬一亂了前輩的謀劃,就萬死難辭了?!鼻喙馍先藘?nèi)心終于恢復平靜,被制卻面不改色地道。
“上人莫要擔心,此事對于你只是舉手之勞,從現(xiàn)在開始,我叫岳瞳,是你的師侄,你只要把我介紹進入這支龍武軍就完事了。當然,此事不能有第二個人知道,須知我留在你經(jīng)脈中的法力藏而不漏,并不會阻你元氣運行,但是如果我要阻你經(jīng)脈或者傷你性命,乃是輕而易舉之事?!?p> 老頭并無恐慌驚懼之色,怎么說也是一部司馬,心態(tài)自然很穩(wěn),反為佟天所吩咐的事如此輕而易舉,面現(xiàn)古怪之色,“進入龍武軍?此事確是不難,不知前輩想要什么官銜?”
“作為上人師侄,我自不便顯露修為,記住我的設(shè)定,真身境初期打通四條經(jīng)脈的實力,除了一些江湖把式,只會一個引火術(shù),就充當一個伙頭兵吧?!?p> 不為名利,青光上人聽到引火術(shù),嚇了一跳,心想這家伙難道是敵軍派來的,想一把先天真火燒了龍武軍?又聽這神秘的主兒要去當伙頭兵,如此一百八十度的大轉(zhuǎn)彎,實是始料未及。
“猜也猜不透,咱也不敢便問……”青光上人內(nèi)心是猶豫的,佟天的行為越是羚羊掛角,不可琢磨,他便越不敢往深處想,當然不敢想的原因是他沒有選擇,于是躬身回道:“前輩吩咐,老朽一定照辦。”
佟天促狹道:“師叔,以后就是一家人了,叫我岳瞳或者師侄吧,以后還請師叔多多關(guān)照?!?p> 青光上人連連稱是,并按計劃把佟天介紹給他那叫蘭青的徒弟。
蘭青自是蒙在鼓里,面對突然冒出來的大個子同門,她顯得有線興奮,跳到佟天身邊,嘟囔著:“下山這么久,不知宗門還有幾個小弟記掛著我這個大姐頭……”
“喂,傻大個,我就是你師姐,以后給我放機靈點,知道嗎?”說著伸手就要摸佟天的頭頂,以示師姐厚愛,可惜她一個一米六出頭的丫頭片子實在夠不到佟天的頭。
“遵命,師弟岳瞳見過師姐?!辟√烀娆F(xiàn)緊張之色,乖乖給這個便宜師姐唱了個肥喏。
“青兒,休得胡鬧!岳瞳是你梓遠師伯在海外收的弟子,最近才回到大梁。論輩分是你正兒八經(jīng)的師兄,況且人家修為比你強多了,你要跟他多學習交流才是。”老頭清楚自家徒弟什么損樣,早就準備好了托詞。
可蘭青翻著著狐疑的小眼神,轉(zhuǎn)著圈像看動物一般盯著佟天一頓猛看,經(jīng)過反復端詳,她看著這個木訥的家伙,一副躬身拘謹拘謹?shù)膽Z樣,小手一揮道:“他是誰的弟子我不管,反正他已經(jīng)叫我?guī)熃懔?。師姐我只認這個。至于修為什么的,那小岳子啊,要不師姐指點你兩下?或者咱們按照江湖規(guī)矩,比劃比劃?”
這丫頭嘴上說著比劃,卻是眼神兇惡,腳下不停,挺著一對初現(xiàn)端倪的酥胸就往前硬頂,把慌慌張張的佟天逼出丈余開外。
“太社會了!先不說修為多高,胸圍多大,這氣勢,就是比紅星十三妹也不遑多讓啊?!辟√彀底运尖獾溃嬲娴爻隽艘簧砝浜?。
老頭看這個假冒師侄演技扎實,演得跟真的一樣,心下并無閑情與徒弟蘭青一起戲耍佟天之意,畢竟自己的老命在人家手里捏著,跟這主兒開玩笑是跟自家性命開玩笑呢。隨即支開了蘭青,立刻去辦佟天入伍事宜了。
舉薦佟天的事,在青光上人這里是一件輕而易舉的事情,青光上人任一部司馬,有四百親衛(wèi)直屬,看起來不多,他卻沒這么簡單。蓋青光上人另行統(tǒng)管軍中大小事務(wù),為龍武將軍分憂,戰(zhàn)時甚至代軍師之職,其中緣由就不是簡單個人修為所謂概括的了,然身居如此高位他卻并未被授其他稱號。
其中涉及到大梁朝廷的軍制和武力組成,一般而言,除了前中后三軍的編制外,尤為矚目的是大梁皇室蕭氏一族,雖然人數(shù)不多,卻個個身手不凡,在各軍中身居要職,這些蕭氏子弟代表著大梁的底蘊和根本,不比燕國王爺慕容淵的獨木撐天和一支獨秀。大梁蕭氏的大衍皇極功、太素劍或是虛空印均是響徹地元修行界的看家功法,簡而言之,蕭氏一族乃地元修行界無比耀眼一支。蕭家的年輕人最晚十八歲要進入軍中服役,打磨自身。除了地方上極少數(shù)的州兵府兵,外軍的掌控權(quán)基本牢牢掌握在皇族和宗室外戚手里。
這支低階修士組成的神秘部曲,即使是貴如青光上人一般的真身境強者,見多識廣,老成持重,管轄軍務(wù)甚多,也很難從蕭家高手和清貴手中奪得權(quán)柄。不過,怎么說青光上人好歹也是一軍司馬,安插個人入伍,自然手到擒來。
聽說佟天要去當伙頭軍,蘭青師姐跳腳了。在她看來,她們乃是四御門正宗嫡傳,四御門不是什么名門大派,但麻雀雖小,五臟俱全,怎么說他們也算是道門嫡傳的真人,本職是修仙,不食人間煙火,偶爾玩一玩軍中的權(quán)利游戲算是玩世不恭,像她師徒倆進入軍伍之中疲于奔命,已經(jīng)是不成氣候了。不過,怎么說這也是一支修行者組成的隊伍,不算太丟人。
但是,跑去當廚子是一種怎樣清奇的腦回路作祟,難道修的是廚道或是美食道嗎?丟人啊……
主宰,很霸氣的名字,在梁國是膳食飲用的主管,喚作主廚也無不可。前主宰,一個接近三百多斤的胖子,名為長昀,因為是軍中主宰,軍士都戲稱他“昀娘”。別看他膘肥體壯滿臉諂笑的一副奸相。據(jù)青光上人所言,此人高才深藏,進可上陣傷敵,心狠手辣,退可號令廚役伙夫一行近百人顧得兩營四千上下軍士的膳食,粗中有細。
對于不知從哪冒出來突然把他頂?shù)舻馁√欤稽c不滿也未曾顯露,反而恭敬有加,領(lǐng)著佟天先熟悉了伙房大院——東二院,又參觀了谷中各地,身后還有兩個士卒手捧瓜子果盤一路隨行供佟天享用,極盡討好之能。
待長昀眾人為佟天介紹了各位大人的府邸,首要拜會的自然是龍武軍之首林玉漱裴將軍,將軍未見,曰:“吾已明,可?!绷T了,佟天提出要回貯藏食材的伙房一觀。
待眾人回到東二院專門貯藏食材的庖堂中,所見盡是雞鴨豬羊之類的肉食陳列,偶有獐孢狐兔等野味,另外一邊,青黃小菜、扁豆瓜果等時鮮蔬菜倒是不少,估計是谷里自己種的。
在吃的方面佟天見過的世面廣矣,龍武軍中膳房食材倒是一般,沒什么稀罕品種,不過比起此刻外面餓殍遍野,流離失所的饑民簡直天壤之別。
地元界甘蔗稀缺,軍中糖的用度很是拮據(jù),基本是專供大人物們或救命時取用,因為軍卒太多,給軍士做菜時用是不可能的。佟天當下便手腳麻利地做了一道紅燒牛肉,牛肉先行腌制一刻種,炒料的時候佐以干辣椒調(diào)味,調(diào)味時糖用得很少,小火慢燉,汁稠即收,咸鮮醇厚,肉嫩汁濃,紅軟香滑,最妙的是紅燒肉一貫的甜膩被似濃又淡的香辣味取代。
這一手,暗藏不時運功對菜肴水分的精準控制,在原本燒制簡單的功夫中把技藝發(fā)揮到了極致。青光上人身處修行界可謂享盡瓊漿玉液,卻沒吃過這種普通百姓家中最常見的菜肴,對這道菜連連贊嘆,“這位盡然真的會做菜,還這么好吃!”佟天在他心目中更加神秘了。
眾人嘗了這道簡單卻爐火純青的家常菜,長昀胖臉上的小眼睛很是晶亮。嘗罷此菜,眾人有一種回家的感覺。他們,想家中的老母親了。
東二院一應(yīng)大小事物還是長昀在打點,只不過是名義上換了一個主宰,顯然是青光上人打工招呼了。雖然佟天對自己的燒菜的手藝自信,卻不自大地認為可以無師自通地自如指揮幾十個廚役給四五千號人做好大鍋飯。
進入谷中已經(jīng)十天,因為手上有青光上人這么一個重要人物,佟天獲取消息易如反掌。比如半月前軍中賬上突然多出來的一筆財貨,萬兩白銀千石糧食便是牽涉其中。其中更是涉及百人左右的軍卒調(diào)動,青光上人也知道一二,說到具體細節(jié),卻只知是上頭一位大人的口諭,其余詳情無法得知。
表面上佟天的日子過得不錯。偶爾去東廚視察大鍋菜的烹制,又給東廚新增了幾味自創(chuàng)的佐料;不時研究研究新菜,給軍士們的添換口味;否則就把上一盞茶,曬太陽。
因為菜色豐富,口味俱佳,這個新主宰在龍武軍卒之中逐漸聲名顯露。軍中都伯隊率屯長一干將士都愿意給他幾分面子,佟天無聊了時常在校場中和這些大頭兵廝混,詳細觀察重甲明光鎧的構(gòu)造。甚至還湊熱鬧參加了軍中大比,這場大比斗名為“奪鋒”,每三個月舉行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