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鏡湖醫(yī)莊
“墨家是諸子百家中最仗義的門派,墨家祖師爺與我們楚家有多年的交情。鏡湖醫(yī)莊是墨家的一個秘密據(jù)點,住著墨家最有名的神醫(yī),我們就是要請她為蓋先生療傷。她復(fù)姓端木,單名一個‘蓉’字?!?p> 天明對于月兒和蓉姑娘的問題還是窮追不舍,無奈之下,少羽只得幫他解答,“月姑娘雖然年幼,可她是端木姑娘的得力幫手,也是了不起的女孩子。”
天明眨了眨眼睛,“嗯?一個聾子?居然還是神醫(yī)?真好玩!”
少羽無奈的扶了扶額,壓根不想繼續(xù)跟他解釋,天明慣會強詞奪理曲解意思,免得繼續(xù)解釋下去,自己都要繞進去。
周圍的墨色從越來越深,到越來越淡,直到能看清不遠處小島一般的醫(yī)莊時,天色已然大亮。
一群樸素純潔的白鶴也從湖面上一躍而起,向著醫(yī)莊的方向飛去。
“這上面寫的是什么字?”這里的文字和現(xiàn)代的簡體字不一樣,但是她從小跟著爺爺學(xué)習(xí)毛筆字,所以有些還是能看懂的。
但是這木牌上的文字跟她所了解的大篆并不相同,所以一時間也無法分辨。
少羽見青禾迷惑的樣子,便為其解答道:“這是以前燕國的文字,自從秦國要統(tǒng)一文字,已經(jīng)禁止使用了。不過在這里,根本不用理什么秦國的法律。”
青禾恍然大悟,秦王掃六合之前,是戰(zhàn)國時代,戰(zhàn)國文字可以分為‘六國文字’和‘秦國文字’。
‘六國文字’指的是韓、趙、魏、齊、楚、燕六國以及中山、越、滕等小國的文字,與金文相比,最明顯的特點是筆畫的隨意簡化,形體結(jié)構(gòu)極為混亂。
‘秦國文字’接近正統(tǒng)的西周和春秋金文,比較嚴謹統(tǒng)一,后世稱為‘籀文’或‘大篆’。
她不識得木牌上的文字,屬實正常。
天明著急地問道:“那這上面到底寫的是什么?”
“這是端木蓉姑娘定下的醫(yī)莊規(guī)矩,叫做‘三不救’?!?p> “三不救?”天明更糊涂了,撓了撓腦袋。
被前面的高月聽見笑了笑,為天明解答:“蓉姐姐她醫(yī)術(shù)高明,但是有三種人她絕不醫(yī)治。第一,秦國人不救;第二,姓蓋的人不救;第三嘛,就是因逞兇斗狠而比劍受傷的人不救!”
“這是什么怪規(guī)矩?。俊贝笫逡郧笆乔赝跎磉叺牡谝粍?,是不是便算秦國人?大叔也姓蓋,并且是因為保護我才用劍跟別人打起來受傷的。
這是什么壞規(guī)矩,擺明了就是不想救大叔!
天明氣鼓鼓的想著,但他也機靈,并沒有說太多關(guān)于蓋聶身份的事情。
少羽看著天明生氣的樣子,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反正和你也沒什么關(guān)系,你記住就是了?!?p> “蓉姐姐!”
隨著高月的歡呼,迎面走來一位身穿白衣的女子,一頭墨發(fā)隨意的被紫色發(fā)帶包裹著,淡掃峨眉,清艷脫俗。
“路上還順利嗎?”端木蓉并未關(guān)注其他來者以及病人,第一時間便是詢問高月路上可還安全,是否遇到棘手的事情,可見兩人關(guān)系非比尋常,十分親昵。
“順利。”高月上前挽住端木蓉的胳膊,擔憂地詢問:“你兩天兩夜都沒睡,怎么不休息一下呢?”
端木蓉拍了拍高月的手背,以示放心。
此刻,她的視線才看向別處。
端木蓉淡淡的掃過眾人,卻在看到青禾和天明的時候停住了,“這兩位是?”
項梁摸了摸胡子,“這兩位是天明和青禾,是少羽的朋友。”
這時,天明碰了碰青禾的胳膊,悄悄地說道:“阿禾,這個人就是月兒的姐姐啊,月兒那么討人喜歡,這個家伙怎么老是板著一張臉,好像誰欠了她錢似的...”
青禾朝著天明做了個禁聲的動作,“不要說啦,會被蓉姑娘聽見的?!?p> 天明撇了撇嘴,“聽見就聽見唄?!?p> 青禾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看了他一眼,“蓋先生還需要蓉姑娘醫(yī)治,你要是得罪了她,蓉姑娘生氣不醫(yī)了怎么辦?”
聽了這話,天明果然安靜了。
“那這個病人是怎么回事?!倍四救刈呱锨?,查看蓋聶傷勢。
“這次我們村莊遭受秦國鷹爪攻擊,幸好這位前輩出手相助,擊退強敵。不過前輩也因此受了重傷,所以才來請醫(yī)仙蓉姑娘救治?!鄙儆疒s忙回答,但絕口不提蓋聶的身份。
端木蓉的神色并沒有因為少羽的話有所緩解,冰冷冷的看向項梁,“我這里“三不救”梁叔應(yīng)該知道吧,你可曾見過有過例外?”
青禾心中一突,蓉姑娘如此一問,便是有些玄了......
果然,項梁想要說些什么,但最終只得無奈的嘆了口氣。
“這位前輩是為了救楚家才身受重傷的!”少羽不忍心就這樣將蓋先生棄于不顧,于是便搬出楚家,希望蓉姑娘能因為他們與墨家友好的關(guān)系而救助蓋聶。
“可笑,又在撒謊?!倍四救乩淅涞墓戳斯创?,“你們其他人身上都是淤青,并無劍傷。可見,襲擊楚家的敵人用的是鈍器,而并非利器。這個人身上沒有一處淤青,卻有二三十處各種利器的傷痕。如果他因為救你們而受傷,我可以治療。可惜,他身上的傷都是在此之前受的?!?p> 說著,端木蓉便想離開,之前救助重病人已經(jīng)兩天兩夜沒有休息了,現(xiàn)在實在疲憊不堪,“把人抬出去吧。”
少羽上前一步,“等等,墨家巨子提倡兼愛天下,六國豪杰莫不景仰,蓉姑娘身為墨家弟子,難道見死不救?”
端木蓉腳步不停,喚道:“月兒,送各位大哥出去?!?p> 天明實在是忍無可忍,抬腿就要去拆了門口的‘三不救’木牌。
青禾連忙拉住他的胳膊,想要攔住,但是生氣中的天明力氣忒大了。
她只是攔住了幾息時間,便被其掙脫了。
天明大聲喊道:“醫(yī)生救人是天經(jīng)地義,偏偏你這個怪女人定出那么多臭規(guī)矩。這個不救,那個不救,我看你的“三不救”改成一條就可以了:活得不救!那不就更簡單了!”
青禾趕忙上前,捂住天明的嘴,害怕他再說出更過分的話或者做出過分的事情,這樣蓋先生就更加沒有救治的希望了。
“在墨家的地盤上可不能殺人放火呦!”
從遠處傳來一位老者的聲音,可是只聞其聲不見其人。
眾人這些天經(jīng)歷太多生死浩劫,已然產(chǎn)生一種遇到危險便掏出武器自我防衛(wèi)的意識,青禾也緊緊地抓住衣角,警惕地觀察四周的情況。
卻不想出現(xiàn)的卻是一位白發(fā)白須的墨衣老者,見此大家才放松下來,抱拳行禮:“班大師?!?p> “蓉姑娘已經(jīng)下了逐客令了,大家還愣著干什么?走吧!難道還要我這個老頭子把你們一個個抬出去?”班大師沒好氣的說道。
“得罪了,我們告辭?!表椓嚎粗儆鹨荒樀牟环?,無奈的搖了搖頭,拍了拍他的肩膀,“少羽,走吧?!?p> 可就待眾人走出醫(yī)莊之時,蓋聶的‘淵虹’因為顛簸不小心從擔架上掉了下來。
端木蓉的視線從‘淵虹’掉出來開始就沒有離開過,緊緊黏在上面,過了幾息便沉思道:“把病人還有這個小孩留下,其他人都出去?!?p> 可事情轉(zhuǎn)機的太過突然,大家都愣了一會,還是青禾扯了扯少羽的衣角,才反應(yīng)過來。
班大師將一只機關(guān)木鳥放飛出去,“我已經(jīng)給墨家主人傳信了,他收到后,會和你們在老地方見面。”
聽此,少羽等一行人也不再打算多做停留,朝著墨家眾人揮手告別,“各位,后會有期!”
天明呆愣愣的依舊盯著天上早已遠去的機關(guān)木鳥,少羽見了,撿了一塊石子便朝著天明的腦袋丟了過去,“大哥要走了,也不告別一下!”
“告別?哼!”天明氣呼呼的叉著腰轉(zhuǎn)身就走,然后趁少羽不備,立馬丟了一塊石子過去。
少羽果然中招,兩人便又開始你來我往的互砸石子。
青禾在一旁看得直笑,覺得這兩人還真是一對不打不相識的好兄弟。
可是可憐的項師父卻不是這樣想的,他摸了摸不小心中招鼓起好大一塊的腦袋,覺得這兩人簡直在有些地方臭味相投,是互相吸引罷了。
直到船只漸漸遠離岸邊,這兩人方才停止這種幼稚的行為。
“喂!小弟,你大哥不在的時候,可要好好的照顧阿禾??!”天明朝著遠去的船只喊道。
“你大哥我自然會好好照顧阿禾姑娘,倒是你,大哥不在,可別受傷了!”少羽也朝著岸上的天明喊道。
晨霧蒙蒙,綠水輕舟。
湖里的蘆葦一茬一茬的長得很密,很多都是小小的剛從泥土里冒出腦袋,但是也不乏一些個高的亭亭玉立,倩影婆娑,將剛從東方冉冉升起的一輪紅日當做背景,實在是美不勝收。
青禾伸出手輕輕撥動湖水,撩起一陣陣漣漪,偶有白鶴低空飛過水面,也會濺起許多水花,她回頭沖著少羽開心地說:“這里真好,沒有壞人來打攪,還有諸多美景可欣賞。”
少羽也笑了笑,“小心些,清晨的湖水還是有些涼的,莫要貪玩生了病。”
“知道啦。”青禾陽奉陰違,開始跟白鶴嬉戲起來。
摘下一片葦葉,用其將點點水珠潑向旁邊飛過的白鶴,白鶴不小心被濺到幾滴,也不甘示弱,回過頭來朝著青禾的方向低空飛行然后濺起層層水花潑了她一身。
青禾覺得自己在看風(fēng)景,而在少羽眼里,此刻的青禾便是風(fēng)景。
因為這個姑娘從初見起便是沉默寡言謹小慎微,從未像現(xiàn)在這樣天真爛漫朝氣蓬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