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步在驛站的回廊當(dāng)中,上官慕和薛禮都有些感慨,若是多年以前,他們是絕對不會有一起散步聊天的情況的。
那時的上官慕張狂而自信,每每公子出行,必有紈绔趙鴻宇陪同。
一個第一公子,一個第一紈绔,雖說名聲不同,實際上本質(zhì)卻是相同的。
他們在京都可謂是風(fēng)光霽月,芳華無限。
只是那年,公主糾纏,每個人都認為上官慕必定會成為駙馬,與趙鴻宇成為親戚,卻不想他卻是一走了之。
公主心灰意冷嫁給了旁人,一年也回不了京都一次,那趙鴻宇,風(fēng)光一時的睿王府世子,因為睿王一案受到了牽連被禁王府。
一夜大火,睿王府上下二百余口尸骨無存。
在圣上下令為睿王及其一家立墓祭奠當(dāng)天,薛禮看到了那個曾經(jīng)飛揚的少年。
他風(fēng)塵仆仆,滿目悲愴,他那赤紅的雙目任誰看了都會害怕。
那日之后,薛禮再也沒有見過上官慕。雖說,公子常常被委以重任為皇帝分憂,但是那個無官無職,甚至連俸祿都不拿的公子,卻成了整個朝廷中的一個異類。
只不過大家都知道不能惹他罷了,甚至連丞相也沒有人敢輕視了去。
這也是那么多官員遭到了暗殺,只有丞相一人,雖堅守自己立場,卻沒人敢動的原因。
幾位皇子忌憚丞相,一個是皇帝的傾心以待,暗中派了能人保護,另一個原因就是這位公子的震懾。
據(jù)說,公子在江湖人中也有著難以撼動的地位。
薛禮以前看不慣上官慕的張揚,如今卻覺得,那樣灑脫的性子就該擁有那自由自在的生活。
想到他遇到了一個那么出色的姑娘,薛禮便更加羨慕起這位公子了。
“以前,總是看不慣你的任性妄為,如今我倒是覺得,能如慕兄這般生活,定是每日都有一份精彩?!?p> 沉默了良久,薛禮終于打破了兩個人之間的尷尬。
“只是每個人的選擇不同罷了。薛兄選擇了遵循老師的教導(dǎo),入朝為官,報效朝廷,忠孝兩全。
而我不想違背自己的意愿,也不愿徹底摒棄忠孝,游歷天下,順便為父分憂,為國盡忠,也算兩全了?!?p> 上官慕看著薛禮,不由就會想起那個曾經(jīng)與自己形影不離的少年。
他若還活著,估計依然是京城第一紈绔吧!
那樣一個胸懷天下,才華橫溢的少年,雖生在了皇家,卻是無緣那個位置,更是因為那儲位之爭白白送了自己的性命。
“如果鴻世子當(dāng)年沒有發(fā)生那樣的事情,你或許會回來吧?”
“是啊!公主他嫁了,我父病重,為人子者,無論如何都該回到家中為父分憂。
只是當(dāng)時,鴻宇的事情攪亂了我的計劃。我也從此再無回京之心?!?p> “慕兄,我不明白?!?p> 薛禮停下腳步很認真地看著那個年少成名,一身本領(lǐng)的公子。
“睿王世子趙鴻宇,一個世人眼中只會吃喝玩樂的二世祖。為什么能得你如此相待?!?p> “在官場這么多年,薛兄也該明白了。那世人眼中的人,未必就是他真正的樣子。
那是一個值得人跟隨的人,只可惜他生于睿王府,為了明哲保身,只得把自己埋沒了?!?p> 聽了上官慕的話薛禮喟然一嘆,可惜了。
曾經(jīng)他也不敢相信那樣一位少年是那樣的性子,只是他被蒙了眼,看不到那表象下面的本質(zhì)。
如今想來,睿王如此人物,怎么可能培養(yǎng)出一位紈绔世子。
與那位比起來,圣上四個兒子確實遜色不少,難怪他要韜光養(yǎng)晦了。
“當(dāng)今圣上四子,竟是無一人堪當(dāng)大任,這天朝該如何是好?!?p> “薛兄,我與父親已經(jīng)商量好了,圣上待父親如何天下人皆知。
圣上老了,我父親也老了,待圣上龍御歸天,我父親便會告老。
到時候天下大任就落在老師和薛兄身上了。”
上官慕朝薛禮深施一禮,讓薛禮嚇了一跳。
“慕兄,你這是何意?”
“父親被病痛折磨了幾年,早已外強中干,如今又患上了夢魘之癥,如果不是有圣上在那里,他恐怕早就告老隱退了。
將來的天朝就有勞薛兄了。”
“丞相為天朝付出了一生,確實該安享晚年。薛某不才愿學(xué)丞相,鞠躬盡瘁,死而后已?!?p> 兩個人朝對方互行一禮,各自都帶著無比的虔誠。
薛禮知道,只要上官一家還在天朝,他們就算隱退于世,也一樣會為了天朝百姓付出一切。
這是上官家世代的傳承,也是他薛家世代的宗旨。
不多時,驛站有人來請兩人回去,想來里面已經(jīng)收拾妥當(dāng)了。
那驛站收了上官慕不少的銀子,把里面的東西煥然一新。
經(jīng)過這次教訓(xùn),想必那黑衣人不會再輕舉妄動,眾人便也踏實下來,安穩(wěn)地睡了過去。
第二日一早,一行人繼續(xù)啟程。臨上車前,薛玉讓上官慕帶了好幾本天朝的書籍給云兮,有天朝禮法,天朝歷史,還有一些關(guān)于京城民俗的書。
上官慕見此笑了,那女子估計在車上極為無聊,這幾本書正好可以打發(fā)她的時間。
云兮看到這些書立刻感覺到了薛玉對自己的照顧,她正需要這些來了解即將要面對的生活。
薛玉這么貼心的做法顯然是沒把自己當(dāng)外人。接過書之后,云兮朝薛玉走去。她恭恭敬敬地朝薛玉行禮。
“老師授書,當(dāng)為云兮師父。請受弟子三拜?!?p> 這次云兮沒有行天朝的禮,而是行了自己源里的拜師禮。薛玉為人很是古板,不講求收女弟子,所以側(cè)身躲過,只受了云兮半禮。
云兮一愣,自己得了薛玉的書,按理可以算是他的弟子了,為何他卻不受自己的禮呢?
“老夫從不收女弟子,受你半禮,算你半師。你亦不必以學(xué)生自居,不過是給你幾本書罷了?!?p> “是。”
云兮知道有些人規(guī)矩極大,自己冒失的舉動沒有得到老人家的反感已是不錯了。
她也不必因此而介意。
“云姑娘,我父在天朝身份極重,就算是半師,于姑娘而言也是夠用了。”
薛翰林之半徒,那已經(jīng)可以在京城橫著走了,更何況她現(xiàn)在還是上官慕的未婚妻,丞相府的準(zhǔn)少夫人。
“多謝老師。淋兒雖只行了半師之禮但這拜師禮,淋兒還是要送上的。”
云兮從懷中掏出一個小荷包,里面鼓鼓囊囊塞滿了東西??磥硭郎?zhǔn)備的東西還挺多。
“老師,這個紅珊瑚掛件是淋兒親手雕刻的,希望老師收下,祝老師福壽無疆?!?p> 云兮雙手托舉著那寓意福祿壽的葫蘆佩,把薛家父子給嚇住了。
那紅珊瑚得來極為不易,在京城貴族圈中可是珍貴之極。
而這珊瑚雕刻的工藝更是很少有人來親自做,都是找一些極為有名的名家工匠花重金才能得到。
這姑娘真是敢做,自己就雕了。只是當(dāng)他們看到那潤滑光澤,無限精致的葫蘆佩時都張大了嘴巴。
這手藝跟那些大家竟是不相上下,甚至比那大家還要好。
說實在的薛玉很喜歡那個葫蘆佩,那紅色的珊瑚與自己雖說不太相配,卻是能襯得上他自己那位溫柔端莊又風(fēng)韻不減的夫人。
只是,他都說了不必以師禮相待,自己要是收了這禮豈不是要認下這女弟子了?
“老師不必客氣,淋兒手巧,這樣的物件準(zhǔn)備了不少。您只管收下,她也有自己的老師,得您幾本書的教導(dǎo)足矣?!?p> 薛玉聽明白了上官慕的解釋,第一這葫蘆佩他們在意,這孩子不太在意。
而第二,這姑娘有自己的師父,不過是因為自己送了她書,她比較知禮,所以才來拜。
說明白點,可能這姑娘也不在乎是否做自己的徒弟。
“既然如此,那老夫就收下了。”
薛玉示意上官慕幫忙接過葫蘆佩,然后他自己收到了懷中。
薛禮偷偷朝云兮手里那個鼓鼓囊囊的荷包看去,那里面應(yīng)該還有不少好東西。
這姑娘的來歷絕對不會簡單。同時他也瞥了上官慕一眼。他怎么覺得上官慕那眼里在冒火,而且十分的哀怨。
云兮送完了見面禮便回到了車上,車簾拉下來之后,她取下帷帽,松了一口氣。
她感覺自己今天沖動了,葫蘆佩一出,她就感受到了上官慕那幽怨的目光一直看著自己。
他覺得上官慕在等著自己的禮物,只是她一直沒送,那人也一直忍著沒說。
今天他看到自己小荷包里那么多東西便開始惦記那個禮物的事情了。
只是現(xiàn)在跟著薛師父,他們沒有辦法單獨見面怎么才能把禮物送給他呢?
算了,云兮想想既然不方便送就先不送了。這里有這么多書,自己先好好讀著,以便到了京城之后從容應(yīng)對。
自己要把自己該藏的秘密藏好了,既然上官慕提醒了自己,要認成是明日山莊的遠方親戚,自己不如就說是東方家的表親,生活在一處世外桃源。
此次出來歷練,認識了上官慕。
這樣自己就是個隱退的江湖家族子女,應(yīng)該不會有人懷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