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探
直到那日兩人分別后,江姒褕仍是不明白為什么陶菲格要來找她。他只不過是說了些不痛不癢的話,雖然說要是是真的一雙父女,那還算是情有可原,可畢竟他們間也是互相利用的關(guān)系罷了。更何況,其實在江姒褕和瑪依努爾的計劃里,他遲早是要被除掉的。
今日的這一番相處并未讓江姒褕看出他究竟是一個什么樣的人,也不好猜測他究竟想沒想過瑪依努爾暗藏的禍心。
還是要慢慢來,只是,她實在是沒有這個心思等。
于夜,窗戶支起,宮殿外守著的侍衛(wèi)雖然說不敢因為這點小事就疑神疑鬼,興師動眾地前來詢問,但是自然也格外注意。賀摩沖她使了個眼色,她會意,并沒有就這般闖出去,而是耐心等著。
人總是有懈怠的時候的。過了一會兒,見她沒動靜,其中一人走到了窗邊勸道:“殿下,夜間寒冷,窗子開著您會著涼的。”
她原本裹著白色狐裘,見了他,就輕笑一聲問道:“我身上尚且裹著這大裘,要是我冷,你們豈不是要更冷。圣靈天說,‘人與人自生下來就是平等的,并無高低貴賤’。雖然說我為公主而你為我的臣民,并不是我就從心底認(rèn)為我就該受著好的,壞事都讓你們扛著了?!彼f著解開了狐裘放在一旁的椅子上,那人剛要勸阻,卻見她笑著說,“先前我流亡中原的時候也不是沒有受過凍,現(xiàn)在——還算不上太冷呢。”
她的北狄語說得流暢,讓他很是驚訝。他先前只知道哈麗德殿下流亡中原,并沒有深入地了解,但是自己也曾猜想她先前不幸的生活,如今她的一番話印證了他的猜想,他哪里會去懷疑這是江姒褕編出來騙他的。
而且,這段話可不只是為了騙他一個人。不僅是要讓他放松,還有別的目的。
見到此人的反應(yīng),江姒褕明白被送來看守她的事對這件事并不知情的人。這也許是為了保密,但是從另一方面,這些人將不會對她存有很高的戒心。也許是個機會。
他們又說了些,可以被看作是寒暄的話,那個侍衛(wèi)很快走了。差不多是時候了。她又看了賀摩一眼,后者點了點頭,于是她在她的法術(shù)下變成了一只黑色的貓。黑色是夜色中最好的掩飾。她躍出了窗子。
但愿瑪依努爾或者是陶菲格不要是晚睡之人——現(xiàn)在已經(jīng)很晚了。她并沒有在王宮中自由行走過,對于內(nèi)部的構(gòu)造完全是依靠陶菲格于下午的描述。
想到這里她停住了腳步,她開始擔(dān)心一件事情,陶菲格會不會想到自己可能會要夜探王宮,因而告訴她錯誤的路線,好讓她自己暴露?
不過,現(xiàn)在她是以貓的形態(tài)在屋脊間穿梭,想把她認(rèn)出來,恐怕是比較難的——但是還是要小心。雖然沒有人能認(rèn)出她,但是王庭內(nèi)部一定是有人能夠辨識細(xì)微如貓兒在屋頂上跳來跳去的聲音的。這并不是難事——對于北狄飼養(yǎng)的那些高手而言。
她輕盈地落在地上,沒有發(fā)出響聲。這是政事廳,都這個時候了,居然還是燈火通明。她藏在了黑暗之中。
果不其然,他們在說的是她與賀摩的談話。
“……她猜得出來是好事,至少說明她不是太單純。”這是瑪依努爾的聲音。又是如此平淡的語氣,完全聽不出喜怒情緒。
“既然猜出來了,蜃樓那邊,還要不要備著?”另一人并不是陶菲格。這聲音她不識得。但是既然是在這個時候還和瑪依努爾交談的人,自然不會是一般的謀臣。
“備著吧?!彼溃罢l知道她會不會一時又起意,到時候怎么能照顧到呢?”
“也是這個道理?!?p> ”那些關(guān)在密室里的人,你讓人照顧著些,尤其是那個懷孕的女子。明日將露夕帶出來,單獨關(guān)著。之后的事情,再慢慢看著辦吧?!?p> 門支呀一聲開了,那人走了出來,并沒有注意到黑影中的貓。江姒褕見那人要走,自己也預(yù)備要走,卻忽然聽見了從她身后傳來的腳步聲。
”我倒是不知,什么時候王庭中還有黑色的貓兒了。“
幾乎是在聽見那人聲音的一瞬,江姒褕就立即動身,疾奔幾步后越上了屋頂。隨即一只羽箭從她的肩胛側(cè)貼著飛了過去,劃出來的傷口可是比在她手上的深多了。
聽到這邊動靜,旁邊不遠(yuǎn)處站著的侍衛(wèi)也趕了過來,連瑪依努爾都走了出來。她瞧了那只貓一眼,雖然覺得有些怪異,但是還是讓他收手,不要鬧出太大動靜。
畢竟她還在那住著。瑪依努爾望了一眼那貓消失的方向,雖然是手抬起示意讓人追了過去,但是卻只讓一人追了過去。
隨即她又讓眾人散了,只留了方才射箭那人。
“怎么又鬧出這樣動靜,不怕給人聽見?要想指望你做些大事,哪里指望得上?”
這人就是和瑪依努爾先前交談那人。他倒是滿不在乎:“那貓兒不是王妃請回來的那位姑娘的,就是親王殿下的,左右都是來打聽情況,射死了一了百了?!?p> “你不懂得。以后就慢慢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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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姒褕原以為已經(jīng)是擺脫了身后追兵,本想往自己寢殿去,卻是又聽見了身后動靜,不敢直接回去,隨即慢慢轉(zhuǎn)了方向。見拉開了距離,她干脆是跳下了屋頂,見到那間屋子沒有燈火,又開了窗,她也沒多細(xì)想,就跳了進去。
屋內(nèi)的人不防,倒是嚇著了,她見著有人便是要跑,多看了一眼,卻認(rèn)出此人是陶菲格。想到白日他言行異常,不知怎的就想到向他求助,隨即是干脆站在地上不動。
陶菲格望了她一眼,原本還奇怪怎么王庭中有黑色的貓,瞧見眼睛的時候卻忽然明白了,不由得笑出了聲,起身下榻向她走過來。
雖說是要求助,她并不放心,脊背慢慢弓起作出一副要攻擊的樣子,然而卻不小心牽動了傷口,不由得身子一僵,立刻偃旗息鼓。
借著月色,陶菲格看見了貓兒肩胛上的傷口和向外滲出的血珠,嘆了口氣,道:“還是這么容易弄傷自己?!?p> 雖然說是對著她說,江姒褕卻覺得他指的卻另有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