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說女人到了一定的年紀(jì),會人老珠黃。
那么男人呢?
可能并沒有特定類似于朱顏逝去形容女人的詞語來形容男人,目前能夠想到的只有佝僂了背,白了鬢角等等……
那么,眼前這個男人,一定能夠把所有形容男人飽經(jīng)滄桑的詞語全部都用在他身上。
這是什么樣子的一個狀態(tài)。
燭火的燈光是昏黃的。
照在雪白的雙鬢之上,綻放著金色的光澤,那是白色的鬢角反射出來的顏色。
臉上的皺紋,如同一條條深邃的裂谷,爬滿了整個臉龐,就像是外面一處荒涼地當(dāng)中快要枯死的老樹彎曲的軀干一樣。
燭火完完整整的把這個男人的臉在黑暗當(dāng)中鐫刻出來,還有把身上的苦味,炙烤的滿屋子都是。
雜糅進(jìn)了每一?;覊m當(dāng)中。
真的好苦。
李桑榆有些喘不過氣來。
陳禾抬起頭看了一眼皺著眉頭,捂著心口的李桑榆,隨后也是覺得屋子當(dāng)中的苦味實在是過于濃重。
手輕輕揮動了一下。
撲哧撲哧~
那是花苞開放的聲音。
在如此靜謐的房間當(dāng)中聽起來十分清脆。
蘭花開放,花香的勢頭壓過苦味,一點點的蠶食。
最后,整個鋪子被蘭花香味代替。
男人也難得抬起頭,有些詫異的望了一眼。
“這是……蘭花的香味?”
他環(huán)顧了一圈房間當(dāng)中,蘭花很多。
隨后,苦笑道:“我很久沒有聞到過其他的味道了?!?p> “都是苦味?!?p> 他補(bǔ)充了一句。
“聞到的所有味道都會變成苦味。”
如果要是聞不到苦味那就奇怪了。
陳禾暗暗說了一句。
這個苦味,也就是他這樣的人能夠活下去。
換做其他人,估計早就死掉了。
但是,話又說回來,如果他的要求是想要早點死去……
“事先說明一下,你的陽壽還有很多,如果想要早點去死……”
“不,如果可以,我還想多要點陽壽。”
還沒等陳禾說完,男人直接打斷了他的話。
“那好辦?!?p> 多要陽壽?
那是不可能的。
雖然是滿足他們的愿望,但是有些規(guī)則并不能違反。
而且,這也不是他說了就能算的。
“我不要多余的陽壽?!?p> 男人可能是看到陳禾的神情有些變化,生怕惹怒了陳禾,立馬擺手示意這不是他真正的想法。
“那好,那么說出你的需求吧?!?p> 陳禾雙手抱拳拖著下巴,透過燭火看向男人。
“我想要錢,很多很多的錢?!?p> 男人想了很久,腦子當(dāng)中換了很多種說法,特意挑選了一種不會觸怒陳禾的說法。
“錢?”
聽到男人的話之后,陳禾挑了挑眉毛。
錢,這個東西。
說句實話,這個要求如果放在其他地方可能顯得很合理。
但是,放在這里,這個鋪子當(dāng)中,就顯得很不合理。
“你知道這里是什么地方。”
李桑榆送上了剛剛泡好的茶葉,陳禾拿起茶杯抿了一口,放下的時候,瞄了男人一眼。
“在這個地方,你說你要錢,很多很多的……錢?”
陳禾笑了一下,然后用很輕柔的語氣問道:“你確定是這個需求嗎?因為我要寫字蓋章了?!?p> 手指了指空白的紙張還有一旁的印章。
解釋道:“一但寫在了這張紙上面,并且印章一落,鐘鼓齊鳴,天地共鑒。
那么,一切真的就成定局了。”
隨后,語氣稍許重了一下:“什么都改變不了了?!?p> “改嗎?”
陳禾見狀就要提筆落字了。
“改,改!”
“其實并不著急,這個夜晚還很漫長,在這里,你的神智是清醒的。而且苦味并不濃烈。
所以,你有大把的時間,來說說你的故事。”
陳禾將那一盞給他泡的茶水往男人面前送了一下。
“我的故事……”
這間鋪子,大門關(guān)閉之后,成為一方獨立的空間,唯一能夠和外界交流的地方,就是那一方小小的窗戶。
窗戶上面照樣也是擺放著蘭花。
通過一盆盆蘭花,依稀可見外面的月亮。
外面的月亮……
就是那一方月亮,成為了他日常的慰藉。
月亮也成為了他和普通人的共同點之一——至少每個人的月亮都是那一個。
除開那一方圓圓的月亮,別人有的他沒有。
男人一下子看愣住了。
陳禾在一旁沒有打擾他。
默默的抿茶水,然后就這樣靜靜的看著他。
難得輕松的神情。
可能,也就是這個時候,是輕松的。
許久,男人回過神來。
然后看見陳禾的笑容,他慌了。
“沒事,不用對我如此的害怕。我說過,這個夜晚是屬于你的。
你可以把我當(dāng)成一個聆聽者?!?p> 男人抱有歉意的朝著陳禾點了點頭。
“我家除開我,還有兩個人,我爸和我弟弟。
我媽……在生下我和我弟弟之后,跑掉了?!?p> 可能是說多了,男人顯得很平靜,并沒有露出多少額外的神情。
看起來,總感覺在陳述一件和他并不相關(guān)的事情。
“現(xiàn)在,我父親和我弟弟,癱瘓在床。全家上下,只有我一個人能走動?!?p> 男人平靜的可怕。
“現(xiàn)在住在一棟隨時都可能拆遷的危房當(dāng)中,每天都要給我弟弟和父親熬藥。
平常撿撿破爛,有些時候沒錢了,就去那些別人丟東西的地方翻翻。
我的故事就這樣。
有些時候,想過死。
不過我覺得,如果我死掉了,那么我的父親和弟弟。
他們還可以活得很長,不能就這樣早早的走掉。
所以……”
“所以,你覺得得到了錢,就能夠改變現(xiàn)狀?”
陳禾接過話頭。
一旁的桑榆,聽的已經(jīng)眼淚汪汪,看樣子都要哭了。
“可能,就是錢的原因?!?p> 男人想了想。
很認(rèn)真的點了點頭。
“所以你才會說,需要錢,很多很多的錢?”
“對!”
本來有些害羞自卑的男人,這個時候直視陳禾,眼神當(dāng)中盡是堅定。
他豁出去了。
很需要錢,急需要錢。
除開錢,沒有別的能夠救活他們一家三口。
“我可以讓你得到很多的錢,不過,這里需要你做出一點點的犧牲。
嗯,很大的犧牲。
你愿意嗎?”
陳禾提筆在紙上寫了一些東西,隨后提起印章,對著男人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