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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娘子

第八章 沈溪教女

大娘子 祈連山月 3639 2020-07-20 07:00:00

  戌時一更鼓響,蒹葭遣侍女去傳飯,其他侍女將擺飯的長案放到西廳,東西兩邊放上長條凳。薛仁儒請沈溪同為東向坐,蒹葭與吳青萍帶著孩子西向坐。

  等菜一一擺上,吳青萍才覺有異,只見那紅燒鯉魚卻是豆腐制成,其他菜肴也是豆腐、冬筍、白菜、草菇等素食做成,竟是素菜葷做的一個宴席。

  蒹葭見吳青萍察覺到了,忙道:“這是遺風在道觀所見的素齋,覺得有趣便遣灶上去學,今日除夕我們便也吃一吃這素齋嘗個鮮?!?p>  沈溪聽聞不言,吳青萍卻謝道:“有心了?!?p>  這時薛仁儒起身舉起茶杯,收斂了滿身的不羈,面東北而祭:“時隔三年,我們薛沈兩家重逢,本是幸事,然不成想沈阿婆病故,無緣再見。阿婆于我薛家有大恩,恰逢新歲,今日我便以茶代酒,遙祭阿婆,今世大恩無以還報,來世必當結草以報。”

  說完,薛仁儒將茶灑在地上,與他一同站起來的蒹葭帶著薛宗平同灑祭茶,沈家三人則起身還禮。

  祭畢就坐,兩家人便歡歡喜喜的吃起團圓宴。沈令玥很照顧薛宗平,不時給他夾菜,囑咐他多吃些,薛宗平一反往日的叛逆,甚是聽她的話,她給什么就吃什么,早已忘了平日自己的挑食。見狀,四位父母親都欣慰不已,皆夸贊姐弟倆姐友弟恭。薛仁儒更是直言不諱:“孔融四歲知讓梨,我家阿玥年方五歲就已知友讓阿弟,與之相比,不遑多讓。”

  沈溪聽聞,突然生出一種他為嚴父,薛仁儒為慈母的錯覺,又覺想法太過荒謬,連連摒棄。

  此時沈令玥卻已羞紅了臉,弱弱道:“叔父過譽了,阿玥年長于阿弟,自當禮讓?!?p>  “果然,阿玥知書達理異于常人?!?p>  見薛仁儒仍要說下去,沈令玥無奈,只能低頭裝作害羞狀,不再理會他,卻不想又與挨著自己坐的薛宗平對視,她視而不見,扭頭去夾菜。薛宗平看了看沈令玥,又瞅了瞅手中空蕩蕩的飯碗,甚是委屈,有些哀怨的直直盯著沈令玥。沈令玥被盯得久了,終難心安,甚至覺得自己虧待了他,最后敗下陣來,夾了一筷子冬筍放到他碗中,摸摸他的頭,柔聲道:“快吃吧?!毖ψ谄阶匀徊粫蜌?,又開開心心的吃了起來。

  亥時晚宴結束。因時日尚早,薛仁儒便喚侍女拿來彈棋,沈令玥常見沈溪或與阿娘或自己一人對弈,未見過彈棋,難免好奇。只見侍女很快搬來一個石磨棋盤,四方棋局,中心高隆,四周平坦,黑白玉制棋子各八枚。

  沈令玥正疑惑如何對弈時,便聽到薛仁儒對沈溪說道:“兄長,今日我們且玩?zhèn)€不同的。不再兩人對弈,我們各帶妻子對弈如何?如此方顯熱鬧。”

  “可!”沈溪自然知道彈棋,略一思索,三三對弈與兩人對弈也無不同,便同意了。

  吳青萍與沈令玥一樣,是第一次聽聞彈棋,便問沈溪玩法:“溪郎,這怎么玩?”

  沈溪細細講來:“雙方棋子各置兩邊,以己棋擊對方棋,棋落地便棄,最后棋盤僅剩一色棋為勝?!?p>  吳青萍聽了,自覺竟比圍棋簡單不知多少,自然歡喜:“這個卻是簡單?!?p>  沈溪聽聞只笑而不答,沈令玥原本也像吳青萍一樣覺得簡單,但見沈溪不贊同的神色,也就壓下了輕視,認真對待起來。

  于是六人圍坐在西廳榻上,開局如圍棋一般猜先,沈家執(zhí)黑先行,但見沈溪和薛仁儒將棋子依次排列在己側,沈溪用食指輕彈靠近自己的左邊棋子,只見棋子被彈滑到中間高聳根處止。薛仁儒見狀,直接用中間棋子瞄準沈溪彈出的棋子,只見白色棋子迅速滑出,力道十足的沖向黑棋,一聲清脆的撞擊聲響起,兩子相撞卻又彈開,薛仁儒的棋子被撞到中間,沈溪的棋子卻險些掉落棋盤,只堪堪在棋盤邊沿停住。

  輪到吳青萍了,她第一反應自是要拯救這顆岌岌可危的棋子,卻被沈令玥阻止了,她讓吳青萍用中間的棋子去擊薛家滑至中間的棋子,奈何吳青萍力道不夠,棋子只前行了寸步便停了。蒹葭見狀,用停在中間的棋子直直的擊向吳青萍的棋子,力道拿捏得剛剛好,一擊得中。

  薛仁儒和薛宗平見狀高呼,蒹葭卻是學男子樣向吳青萍拱手:“嫂嫂,承讓了?!?p>  吳青萍心服口服,回禮夸贊:“蒹葭好技藝。”

  薛仁儒是解釋也是自夸:“嫂嫂有所不知,蒹葭尚未及笄時,便已是長安城里的彈棋高手,我也是自小不如她的?!?p>  沈家三人聽聞皆對蒹葭刮目相看。

  如此,彈棋勝負已分。沈溪與薛仁儒一張一弛,倒是旗鼓相當,只是都稍遜于蒹葭,吳青萍雖然摸出了些門道,但卻也難勝一子,沈令玥雖有急智,奈何人小力道掌握不好,薛宗平剛好與她相反,力大無比,輪到他時便只聽棋盤砰砰咔咔亂響。蒹葭見狀也悄悄收斂,當晚兩家各有勝負,但終是薛家稍勝一籌。

  玩了一個多時辰,薛宗平開始趴在蒹葭身上打盹,此時距新歲還有兩個多時辰,薛仁儒便抱起薛宗平,將他放置在東廳的榻上,接過侍女取來的錦被為他蓋上。

  沈溪看了看沈令玥,問道:“阿玥,可也要睡會?”

  沈令玥想了想,知道明日白天難有時間睡覺,便點頭應是。此時薛宗平剛剛回來,聽聞便道:“那今日阿玥暫且委屈一下,和你阿弟擠一擠。”說完便領著沈令玥走向東廳。

  等薛仁儒回來,四人又玩了會彈棋,便坐的有些腰酸背痛,就又玩起投壺。四人皆多年未曾如此歡喜的守過歲,彼此關系也更為親密。

  等快到五更時,四人便不再玩了,又喚起熟睡的沈令玥和薛宗平,為他們穿戴好,并讓仆從備好鑼鼓、侍女備好短竹。五更鼓聲一響,仆從們便連忙敲鑼打鼓驅逐惡年,沈溪和薛仁儒則帶著孩子們在院中將短竹扔入燃著的篝火中,短竹一進火中便噼里啪啦炸響。本是睡眼朦朧的薛宗平見狀驚喜不已,喚沈令玥再將短竹扔進火中,每每短竹入火,他便手舞足蹈的歡呼。沈溪與薛仁儒在這鑼鼓與爆竹聲中互賀新歲,吳青萍與蒹葭也站在中堂門前互道新年好。

  等短竹燃完,沈溪便帶著沈令玥回家,沈令玥后面自然跟著小尾巴薛宗平,三人將舊的桃符換成新制桃符,沈溪又與沈令玥和薛宗平講了符上“神荼”和“郁壘”的典故,又賞了幾文錢給昨夜一直守在沈家,現(xiàn)在仍在敲鑼打鼓、燃爆竹的薛家仆從,仆從接了道謝,并向沈溪三人叩首道賀新春。待這邊事畢,沈溪又領著兩個孩子回了薛家。

  此時薛仁儒也早已換好新符,在門外等著他們,四人一同又回了中堂。見他們回轉,吳青萍和蒹葭迎上前來,互賀新歲。

  之后四位父母大人便坐在西廳榻上,沈令玥領著薛宗平分別給父母、叔父母(伯父母)行禮拜年,四人受了禮,又將早已備好的禮物贈給兩個孩子。

  沈溪卻是不偏不倚,給兩個孩子準備的都是硯臺,囑咐他們多讀書要知禮。

  薛仁儒給沈令玥了一塊精致美玉,只愿她歲歲平安無憂無慮,給薛宗平了一把含章匕首,訓誡他以后要好好習武,莫再頑劣。薛宗平見之便喜,自然應是接了,蒹葭卻嚇了一跳,從薛宗平手中奪走匕首,只說先給他保管著,待他大些再給他。薛宗平見母親神色嚴肅,便委屈的要哭,沈令玥連忙將叔父給的美玉塞給他:“阿弟莫哭,阿姐的禮物給你保管,可好?”薛宗平此時正與沈令玥好著,見自己可以保管她的禮物,便又破涕而笑,歡喜的接了。

  兩位母親倒也默契,一個給了沈令玥青玉手鐲、另一個給了她孔雀尾羽制的精美頭花。她們給薛宗平的卻是大有不同,吳青萍給薛宗平了一個小巧銀鎖,蒹葭卻只給了他四枚文錢,笑著夸他“我們宗平四歲啦?!?p>  看著那躺在蒹葭手中、毫不掩飾的四文錢,眾人側目,唯獨薛宗平歡喜接了,還向蒹葭道謝,眾人扶額。

  這時薛家侍女、仆從已經(jīng)集中到正院,給六位主家拜年,薛仁儒賞了錢。

  等天蒙亮,沈家人才回到家中。

  趁著吳青萍去打熱水,沈溪墩身與沈令玥視線平齊,收斂了笑容稍帶嚴肅的問道:“阿玥,可知昨日錯在何處?”

  此事已懸在沈令玥心中一晚,見父親問起,自然羞愧道:“阿玥知錯,一不該耍弄心機誘騙叔父給阿弟取名,二不該心存怨恨給阿弟取名‘阿蠻’?!?p>  “善!過而能改,善莫大焉。以后要記得為人處世應正大光明,莫要投機取巧,害人終害己。正如你叔父所言:若身之不能治,何以暇治天下乎!你且要深以為鑒。”

  “是,謹遵父親教誨?!?p>  沈溪見女兒自己已經(jīng)想明白,孺子尚可教,便不再多言,安撫似的摸了摸她的頭。

  沈令玥見父親饒過了自己這一回,也安下心來,又將自己的不決問于父親:“父親,阿玥有一事難決,想求教于父親?!?p>  “何事?”

  沈令玥小心求證:“今次叔父賜阿弟乳名‘阿瞞’,我以后要不要喚他此乳名?”

  沈溪略一思索,便想到了“蠻蠻”之意,在心中感嘆稚子無知,卻也不再多言,只說:“你只管喚他!其一,你叔父已改為‘瞞’字,自有他的深意,當?shù)米谄饺槊?;其二,且叫你日日叫著,時時提醒自己莫要再如今日般張狂?!?p>  沈令玥這才徹底松了氣,恭敬行禮稱是,并謝了父親教誨。

  這時吳青萍從外面進來,見父女兩人立于內室正中,又見沈令玥又是拜又是謝的,便打趣:“你莫要學薛弟的那套,何時不行,非得新年歡喜之時教導女兒?”

  沈溪忙站起來,接過吳青萍手中的木盆,笑著解釋:“正是新歲,才更應教導她大道,一年之計在于春嘛?!?p>  “偏就你道理多。”吳青萍原就只是打趣,并不與他計較,只喚沈令玥:“天都快亮了,阿玥快洗洗臉歇會,等天亮了我們就設宴款待鄰里并去給鄰家拜年?!?p>  等一家人都洗漱完,沈溪剛換完衣服,薛仁儒就到了。他又向沈溪和吳青萍拜了年,還笑瞇瞇的塞給阿玥幾個干果,便呼奴喚婢的和沈溪一起去給熟識的商賈好友拜年去了。

  沈令玥坐在矮凳上,看著吳青萍在一旁忙碌,便將一個干果放入嘴里,一咬便覺一股酸澀之味襲來,差點讓她落淚,此時她才知道被薛仁儒哄騙了,吳青萍知道了緣由,卻是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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