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是泥濘的小道上,一群少年少女相互攙扶著往前走,每個人都面黃肌瘦,甚至傷痕累累。
“小藍(lán),你怎么了?快起來,馬上就到了?。 币粋€小女孩倒下去,大家紛紛上前,不過也有三個人冷眼旁觀,一個被割去了耳朵,一個沒了鼻子,另一個看不出什么外傷。
“離哥,你快來看看,小藍(lán)突然就倒下了?!北е∷{(lán)的女孩哭道。
少年少女們讓出一條道,一名瞎了雙眼的少年走過來,看起來似乎是這群人的領(lǐng)袖?!靶〉?,你先別急,我來看看?!币粋€瞎子竟說讓他看看,莫名有些怪誕。
被稱為“離哥”的瞎子名為劉離,他三指抓住小藍(lán)的手把脈,隨后呼出一口氣,道:“沒什么大礙,就是餓暈了,我們得加快步伐,否則,我也不敢保證小藍(lán)會不會餓死。”
“哼!”無鼻少年冷哼一聲,但由于沒有鼻子,聽起來讓人十分不爽。
“劉離,你帶我們逃出來,我們很感謝你,但我們沒有理由聽你指揮,這幾天我們?nèi)齻€收集了不少食物,現(xiàn)在都給你們留下,報你救命之恩,告辭!”
三人留下三個袋子,向劉離抱拳行禮,劉離鄭重回禮,隨后三人離去。
劉離將袋子打開,里面全是食物,“大家把食物分一下吧,其實阿久他們只是刀子嘴豆腐心,大家一定要好好活下去,不要辜負(fù)了他們的好意?!北娙它c點頭,默默地把食物分了。
“離哥,我們還要多久才能到國界?”小蝶給小藍(lán)喂了點東西,隨后問道。
劉離“望向”南方,道:“再走半天,我們就到‘骨城’了,出了‘骨城’便是臨國,臨國沒有奴隸,到那里我們就不必受壓迫了?!?p> 劉離臉上露出笑容,眾人也跟著笑起來,這么久的努力,終于看見了希望,怎能不高興?
稍作休息后,眾人繼續(xù)往前走,總算是在夜晚降臨時趕到了,眾人望著面前的雄偉城池,怔怔出神。黑色的城門上滿是肅殺之氣,僅僅是靠近它,便有一種身處戰(zhàn)場的感覺,靈魂不禁都在顫抖。
這便是濟洪國的門戶,被稱為“死亡之城”的骨城!
“站?。」浅且呀?jīng)閉關(guān)了,明天再來吧?!眱擅勘鴵踝”娙?,面無表情的說道。
“???大人,我們真的急著出國,離哥,你給他們看看通行證吧?!眲㈦x聞言拿出一張文牒,兩名士兵掃了一眼,隨后其中一名士兵冷哼一聲,笑道:“柳七不過六品小官,憑他的文牒也想在閉關(guān)之后放人?笑話!”
一股寒氣從兩名士兵身上散發(fā)出來,眾人感覺靈魂都在顫抖,唯有劉離還算鎮(zhèn)定。“骨城中任何一名士兵的戰(zhàn)勛都能壓死他!我們尚且不敢隨意出入,他居然想放一群來路不明的人出國?當(dāng)真是膽大妄為!”
劉離眉頭微皺,道:“那我們暫且不出國,先在城內(nèi)住一晚行不行?你們可以隨時盯著我們?!眱擅勘戳怂谎?,淡淡地道:“骨城不養(yǎng)閑人。”
“哈哈,果然,再怎么努力也逃不過命運,我們天生就是一條賤命!”一個滿臉污垢的男孩絕望的笑道,隨后猛地沖向城墻,竟是想自殺!
劉離急忙上前阻攔,然而兩人原本就隔得遠(yuǎn),他跑的再快,也無法將其攔下!而其余人眼中也只剩絕望,大概都在想怎么個死法吧?
眼看著男孩就要撞到墻上了,劉離握緊雙拳,身體微微顫抖,卻還是竭盡全力加快速度,反觀那男孩,臉上浮現(xiàn)了釋然的表情,仿佛死亡對他而言是一種解脫。
突然,一名男子出現(xiàn)在男孩旁邊,右手?jǐn)r住他,向右橫跨一步,然后將他攬入懷中,男孩后背撞在男子的肚子上,沒有一絲痛覺。
“可不能讓這么小的孩子死在我骨城?!蹦凶由碇咨浖?,笑道。
“將軍!”兩名士兵單膝下跪,抱拳道?!捌饋戆桑袢罩?,你們無罪,也有罪,明白嗎?”“明白,將軍。”“好了,我也不做處理,接下來的事情,就交給我吧。”
兩名士兵略微猶豫了一下,隨后道:“遵命!”兩人行個軍禮便離開了。
將軍摸了摸男孩的頭,“不好意思,他們在戰(zhàn)場呆久了,說話多少有點冷漠,其實他們心不壞。”將軍歉意地笑道,那笑容讓人如沐春風(fēng),不禁對他產(chǎn)生好感。
“多謝將軍出手相助,我們并沒有怪罪之意?!眲㈦x抱拳道。將軍點點頭,若無其事地問道:“你們是奴隸吧?”氣氛頓時變得尷尬起來,眾人惴惴不安,不敢回答。
“你們不回答我也知道,濟洪國逃到這里的奴隸也不少,我一眼就能看出來你們不是平民百姓?!睂④姷牡?。
眾人心中一涼,絕望之情再次涌現(xiàn),小蝶甚至快要哭出來了。
“將軍就不必捉弄我們了吧?您若是要捉拿我們,一句話便能讓我們老老實實跪地上,又何必浪費時間和我們多嘴?”劉離輕笑道,將軍回以微笑,點頭道:“不錯,我對奴隸并無惡意,相反,我常常對奴隸給予幫助,走吧,我?guī)銈兂鲫P(guān)?!?p> 眾人頓時松了口氣,劉離右手握拳,抵在額頭,而后向?qū)④娋瞎?,輕聲道:“多謝將軍救命之恩,敢問將軍尊姓?”將軍略感驚訝,劉離所做的是濟洪國高層社會最高禮儀,只對地位崇高或?qū)ψ约河卸髦诵写硕Y。
“我姓唐,你們叫我唐將軍就行?!?p> “多謝唐將軍救命之恩!”
“言重了,舉手之勞而已?!碧茖④娨馕渡铋L的看著劉離,劉離微笑著,并不躲閃。
唐將軍轉(zhuǎn)移視線,帶著眾人往城里走去,路上,眾人心中激動萬分,而唐將軍問起眾人經(jīng)歷時,他們臉上有的是憤怒,有的是痛苦,還有的是恐懼,劉離嘆了口氣,替眾人說起了逃難的過程。
這些人原本有著不同的身份,過著不同的生活,或許有些還是官府中人,但都因為某些原因而成了奴隸,被雨州刺史柳七買入府中,前些日子在劉離的策劃下,眾人逃出囚牢。
在濟洪國,讓奴隸逃走,算是一大恥辱,于是柳七派出大量護(hù)衛(wèi)前來追殺,眾人迫不得已想要逃出濟洪國,去到?jīng)]有奴隸的臨國。
唐將軍默默點頭,道:“你們放心,軍隊的職責(zé)是守衛(wèi)邊疆,維持統(tǒng)治,只要不是他國細(xì)作,我軍不會捉拿你們,更何況我親自送你們出去?!?p> “唐將軍為何如此篤定我們不是細(xì)作?即便我們不是細(xì)作,以我們心中的憤怒,唐將軍就不怕我們?nèi)蘸髨髲?fù)濟洪國?”劉離望著唐將軍,問道。
唐將軍大笑一聲,隨后略帶凄涼地道:“不重要了,濟洪國遲早會因為這該死的奴隸制度而滅亡,若是陛下再不做出改變,千百年來積累的怒火,終將焚盡這片土地!”唐將軍眼中閃現(xiàn)淚花,眾人無言低頭。
“恐怕問題不在于陛下,而是另有其人?!眲㈦x緩緩說道。
唐將軍心神一震,隨即正色道:“不知小友言下之意是?”劉離搖搖頭,道:“唐將軍,這不是你我能干涉的事情,我說了,也無用,而且將軍恐怕還會有殺身之禍?!碧茖④娒碱^一皺,“我身為軍部統(tǒng)帥,護(hù)衛(wèi)我國數(shù)十載,連陛下都不敢輕易動我,莫非?”
“有些人,連陛下都要給幾分薄面。”劉離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唐將軍,唐將軍猛然一驚,額頭冒出細(xì)小的汗珠,“難怪,難怪,原來如此,我遠(yuǎn)離朝廷,對朝中之事了解甚少,多謝小友今天點撥?!?p> 劉離擺了擺手,道:“這沒什么可謝的,這些都是我道聽途說的,算不得真?!薄拔蚁嘈拍悖铱慈艘幌蚝軠?zhǔn)。”唐將軍與劉離相視一笑。
不久后眾人便來到了城門口,唐將軍對守門的將士吩咐一聲,隨即城門打開一部分,唐將軍抱拳笑道:“那唐某就不送了,諸位慢走?!?p> 眾人對唐將軍感激涕零,劉離對唐將軍再次行禮,道:“日后若有機會,定要與將軍暢談一番?!薄肮?!好!小友日后可莫要忘了今日所說!”“那必不可能。”
唐將軍與眾人揮手告別,而就在眾人剛踏出城門時,一只羽箭破空而來,射入一名少年的胸膛,所有人的笑容都凝固下來,隨后恐懼占據(jù)了他們的內(nèi)心。
劉離急忙抱住那少年,少年口中流出鮮血,斷斷續(xù)續(xù)的道:“離……哥,保護(hù)……好……我妹妹?!薄澳惴判模乙欢〞Wo(hù)好你妹妹的。”“我……相信……你?!鄙倌昴樕细‖F(xiàn)燦爛的笑容,隨后閉上了雙眼。
“羽林軍!”唐將軍一聲怒吼,任誰都看得出他此時心中的憤怒?!疤茖④娤⑴?,這人我是在骨城之外殺的,您可管不著。”城內(nèi)走出一名白衣男子,胸口繡著三片羽毛,手中握著一把弓,背上背著箭簍。
“羽林軍現(xiàn)在都如此囂張嗎?還有何王法?”“唐將軍,您這話就不對了,我剛剛也說了,人,我是在城外殺的,出了骨城便不算濟洪國,是不受濟洪國王法制約的,所以說我并沒有觸犯王法,您也管不著。”
“好一個管不著,你叫什么名字?”
“回唐將軍,在下羽林軍林區(qū)三隊副隊長謝宇。”謝宇答完話后拿出一支羽箭搭在弦上,唐將軍拔出長劍,笑道:“就為了抓幾個奴隸,竟然連副隊長都出動了,羽林軍都很閑嗎?!”
“只是碰巧路過,順手幫一下,你也知道,柳七有調(diào)動部分羽林軍的權(quán)力,我不過是奉命行事。”
“奉命行事?哈哈,真是可笑至極!陛下手中最鋒利的一把刀居然聽從一個刺史的命令,這是何等的悲哀?。 碧茖④娍嘈Φ?,眼角流出的淚水在風(fēng)中很快便干了。
謝宇將箭對準(zhǔn)一個女孩,道:“唐將軍,柳七的身份你我心知肚明,我只問你,是否真要攔我?”唐將軍聞言,默默地拭去淚水,將手中長劍指向謝宇,沒有過多言辭,卻已表明態(tài)度。
“唐將軍,”劉離突然開口,打破了二人的僵局,“您今日已助我等良多,后面的路,便讓我們自己走吧,不必送了?!?p> 劉離走向謝宇,唐將軍還想說什么,劉離搖搖頭,道:“想要過上新的生活,這些磨難是少不了的,唐將軍不必犧牲自己的前途來幫我們?!?p> 唐將軍猶豫了一會兒,漸漸松開握緊的雙手,道:“那你們小心點,羽林軍不好對付。”
“你便是劉離吧?柳七特意和我提過,果然如他所說,你很不一般。”謝宇淡淡的笑道。
“大人謬贊,我不過一個奴隸,哪有什么不一般的?!眲㈦x回以一笑,謝宇不置可否,道:“你們逃走之后,柳七查過你的身世,唐將軍,不妨來猜猜,他是什么身世?”
唐將軍眉頭微皺,對于劉離,他頗有好感,但對其身世,他同樣懷有疑惑,他總覺得劉離非池中之物。
“不浪費時間了,我來告訴你,他的身世,”謝宇收起笑容,“一片空白!有人將他的過往完全抹除,13歲時第一次出現(xiàn),便是一個奴隸,沒人知道他13歲之前究竟過著怎樣的生活?!?p> 謝宇看著唐將軍的眼睛,道:“臨國近來蠢蠢欲動,如今又憑空出現(xiàn)一個人,將軍認(rèn)為這會是巧合嗎?”唐將軍眉頭緊鎖,問道:“你什么意思?”
“沒別的意思,不過是有著充分的理由懷疑他是臨國細(xì)作,將軍若是要阻攔我捉他,”謝宇笑容漸起,一字一句的道:“便是叛國!”
“你!”唐將軍雖心中憤怒,卻也無話可說。
“將軍不必插手此事,讓我自己解決吧。”劉離取出一塊布,蒙住雙眼,唐將軍猶豫不決,但劉離回頭一笑,唐將軍突然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信任感,于是他點點頭,道:“你小心點,羽林軍沒有一個等閑之輩?!?p> “你是叫劉離吧?還真是過著顛沛流離的生活。”謝宇將羽箭收入箭簍中,緩緩走向劉離。劉離也起身走向謝宇,“大人這是要放過我等?”“國之大事,怎敢擅為?至于這箭嘛,其實用處也沒那么大,畢竟······我可是馭師!”
眾人聞言臉色大變,馭師!在這個世界上,任何人都知道馭師這個職業(yè)。
傳說萬物皆有靈,可在遠(yuǎn)古時期,卻從未有人能夠感受到“靈”的存在。直到某一天,一名男子大擺宴席,邀請?zhí)煜滤忻?,而后向天下人傳法,從此人們首次感覺到了“靈”的存在,不少人開始學(xué)習(xí)馭靈之道,這些人被稱為馭師,而那名傳法的男子,被尊稱為“靈祖”。
馭師能凝聚出靈的力量,稱為“靈力”,靈力不能觸碰實體,卻能作用到靈上,而靈則是一切生物生存的基礎(chǔ),所以說,馭師殺凡人,比殺雞還簡單!
“雖說馭師不能輕易對凡人動手,但我這是為國著想,算不得越界?!敝x宇不緊不慢的說到。
唐將軍握劍的手越來越緊,手心冒出滴滴汗珠,而劉離面色沉重,其余眾人臉上都是絕望之色,有些人眼神迷離,一臉呆滯,怕不是被嚇傻了。
“你要抓的是我,他們的身世都沒有問題,放了他們。”劉離調(diào)整心態(tài),面色恢復(fù)平靜。
“我為什么不能殺了他們呢?”謝宇覺得好笑,殺這幾個人不過是舉手之勞罷了,何必去給自己留后患呢?
劉離也笑了,道:“你不敢,你為什么來抓我,你我心知肚明。我口袋中有一張紙條,若是將我逼急了,大不了魚死網(wǎng)破,唐將軍可就在我旁邊。”謝宇眉頭一皺,卻也真不敢動手了。
迎著唐將軍疑惑的眼光,劉離搖了搖頭,隨后對他的伙伴們說到:“你們趕緊逃入臨國,我之后會跟上來,不必?fù)?dān)心,我還沒那么容易被抓走?!?p> 或許是出于對劉離的信任,眾人在稍作猶豫之后,道了聲小心,便轉(zhuǎn)身向臨國走去。
謝宇望著眾人離去的背影,手中的弓幾次拿起又放下,終究是沒有出手。
待到人影消失在視野之外,劉離轉(zhuǎn)過身來,對著謝宇作揖,謝宇不屑一顧,道:“將死之人何必惺惺作態(tài)?!?p> “大人放我朋友一條生路,劉某不勝感激,但生命只有一次,我還是想好好活著!”劉離話音剛落,立馬轉(zhuǎn)身就跑,卻與眾人不是同一個方向。
謝宇倒也鎮(zhèn)定,抬起長弓對準(zhǔn)劉離,也不搭箭,直接拉弦,一種玄妙的力量凝聚為一支箭,雖肉眼不可見,卻能清晰的感覺到那股心悸感,那是凌駕于凡人之上的力量。
松弦,箭出,靈箭徑直貫穿劉離的胸膛,沒錯,直接貫穿,沒有絲毫阻礙!
謝宇的笑容逐漸消失,隨即一種發(fā)自靈魂深處的恐懼感涌現(xiàn),全身開始發(fā)抖,冷汗直流,“怎么可能?這不可能!他……他……居然……沒有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