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記下了，定會辦妥當?！苯鐭煂⒂衽宕нM懷里。
“明日日落前會有一女子來此，名為阿柔，模樣就是我如今這副面孔，你將夜市打探來的消息告知于她便是?！?p> “好?！?p> 易遲晚捧拳道謝：“多謝，如煙姐恐也知曉我如今的身份與處境，著實不宜鬧出大動靜，所以才迫不得已勞煩如煙姐?！?p> “綿薄之力，不必言謝。只是我有一事不明，你為何要替代宋家嫡女嫁給蘇丞？若是你的身份被揭露，你該如何收場？”姜如煙憂心忡忡。
易遲晚沉默，眉頭微蹙，姜如煙看出了她的遲疑與戒備。
姜如煙嘴角微揚，說道：“你若不愿告知我，也無妨，不打緊?！?p> 易遲晚眉頭舒展，搖首說道：“我嫁入卿王府主要是為了追尋殺害易家滿門的兇手，顧連堂此人雖詭計多端，可對于十年前的滅門慘案中，他必定是知曉什么。他把我安排進卿王府，表面上是將一部分實情告知了我，實際上我卻是他安插在蘇秉然身邊一枚隨時可取蘇秉然性命的炸藥，他想要對付蘇秉然，可惜他的官爵沒有蘇秉然的高，只能用我這枚暗器暗傷蘇秉然。至于我的身份，如今除了顧連堂，不會有任何人揭露。”
姜如煙臉上滿是怒色：“顧連堂不是什么好人，蘇秉然亦然?！?p> “其實還有一事困擾著我，如煙姐若是知曉，還請解惑?！?p> “我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p> “方才你說顧連堂不是什么好人，蘇秉然亦然，敢問十八年前，蘇秉然可與璞朝覆滅有莫大的關聯？”
姜如煙聽聞，疾言厲色回道：“當然有莫大的聯系，蘇秉然能有今日這番錦衣玉食，榮華富貴，全憑他的背叛，當年他不過是我父親身邊的一名左副將，表面溫文爾雅，待人友善，背地里卻與李清歡、顧連堂、孟知安、裴元等人暗通款曲，蛇蟠蚓結，密謀造反。不僅如此，他還故作情根深種騙走了我父親的將軍令牌，諾大的皇宮僅剩不足萬人的羽林軍與我父親死守。而蘇秉然將我父親的軍隊從皇宮撤離，并將城門打開，李清歡的軍隊入城，上京失守，因此整個大璞葬送于他蘇秉然的手中，而顧連堂、孟軻、裴元等人皆是幫兇，是吞噬我大璞百年基業(yè)的蛀蟲?！?p> 易遲晚眉頭緊皺，眼簾低垂，看不清她眼底的波瀾是起是伏，只見她拳頭緊攥，指尖已泛白，青筋條條，可知她此刻是隱忍了多少怒氣。
姜如煙繼續(xù)說道：“當年我已有七歲，是開始記事的年紀，在我的印象中，父親是個沉默寡言卻又正義凜然的好將軍，但不是個好父親。七夕那夜突如其來的戰(zhàn)爭，讓我與身懷六甲的母親被困在府里，不知所措，那時我多期盼父親能像英雄那般，將我們從水火中解救，可整整三日他都未出現，出現的是蘇秉然，那時起我便恨極了我父親，他怎么可以在如此為難之際拋棄我與母親。但我再看到父親的時候，我恨不得抽自己幾個大嘴巴子，蘇秉然帶我與母親去往的地方是大牢，父親被關押在此，渾身鞭痕，血肉模糊，奄奄一息。蘇秉然帶我們去見父親，或是他對父親懷有愧意，但我知道父親之所以會淪落階下囚，皆是拜眼前這人所賜?！?p> “蘇秉然撤離了牢房的守衛(wèi)，留我與母親，母親抱著父親痛哭流涕，因為她知道此見將是此生最后一見。父親問我，恨他嗎？那時的我已是泣不成聲，但我心里清楚我一點都不恨他，反而更加敬重他。后來他悄悄告訴我，璞朝皇室言氏并未絕后，還讓我記住悼良會之永絕兮，哀一逝而異鄉(xiāng)這個暗號，若是哪一日有位姑娘說出暗號的其中一半，我便要竭盡全力輔佐于她，因為此人將是下一任帝王。父親還說他此生最不后悔的事情便是與母親成婚，更不后悔步入朝堂，保家衛(wèi)國，但此生最后悔的是不能陪著我長大成人，不能授我武藝，教我讀書識字。三日后，父親被扣上前朝余孽的罪名，斬立決，母親得知噩耗，動了胎氣早產阿妹，一月后抑郁而終，留我與阿妹相依為命?！?p> 易遲晚見姜如煙淚眼婆娑，深知她此刻的痛楚，已愈合多年的傷疤如今又被撕裂開來，定是痛徹心髓，她不知如何安撫，只會傻愣愣地道歉：“對不起?！?p> 姜如煙抹去眼角的淚痕，展顏輕笑：“錯不在你，錯的是權力與人的貪婪?！?p> 易遲晚愧疚地搖首說道：“這十年來，我一直在自省，我當真是皇女，而不是災星？十八年前，我迎來降世，璞朝卻迎來覆滅，百姓流離失所；十年前，我八歲生辰，易家上上下下百人皆死于非命，留我一人茍活于世。因為我的存在，原本是高官權位的尚書易景森易大人，在李清歡即位后，自行請纓做了臨安知府。原本可以遠離朝堂紛爭，清閑快活一輩子，可易大人為我復國籌謀整整十年，招兵買馬，培養(yǎng)暗衛(wèi)，最終卻敗給了我的口無遮攔?！?p> 易遲晚說著，已然不自覺回想起那個腥風血雨的夜晚，刀光劍影，血流成河，凄厲慘叫有多久，她的癔癥就有多深。
易遲晚抑制內心的恐懼，不動聲色地岔開話題：“不說這個了，如煙姐留在上京，難道就不怕蘇秉然為難你？”
姜如煙回道：“蘇秉然根本不知道我在上京，這些年，我能在上京城站穩(wěn)腳，其實全憑易大人的幫扶，十年前易大人一直都與我有書信往來，為我出謀劃策，教我如何避開蘇秉然的眼線，如何立足。除此之外，那張皇宮布防圖也正是易大人安插在皇宮的內應送出來的，易大人已為你鋪出一條帝王之路，萬事俱備，只欠東風。”
易遲晚愕然，竟有些難以置信：“皇宮里有我們的內應？如煙姐，你可知是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