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茫之南國

(五)

茫之南國 璨鉞鉞鉞er 2284 2020-07-13 10:36:42

  五.

  有可能是沒有人叫我的緣故,今天我起的很晚,當(dāng)我走下樓的時候,蘭一家已經(jīng)在吃早飯了。我入席,也拿著一個白窩頭開始啃了起來。

  “下個月就要送來兩白頭牛了。”蘭的父親一連塞了兩三個窩頭,好像心情變好了不少,“聽說之后的天氣應(yīng)該會好一段時間,我們得抓緊時間努力干了,不然牛沒草吃可就壞了?!彼罂诖罂诮乐?,兩只手相互摩挲著,臉上也慢慢浮現(xiàn)出了笑容。

  “他們一個月前也是這么說的?!碧m的母親在旁邊嘆了一口氣。

  “哎呀,干嘛這么悲觀,這一次他們是給了我們保證的?!碧m的父親抓著一件外套,披在了肩上,順手又塞了兩個白窩頭,轉(zhuǎn)頭看向蘭的母親,“反正只要奮斗就肯定沒有錯,奮斗的人總是有人會記得的。”說完,他又看向我和蘭,臉上露出了異樣的笑容,“你們兩個小家伙今天就繼續(xù)自己解決吧?!闭f完,大笑了兩聲,便走出了門去。

  蘭的母親走到我身邊:“蘭她好像昨天晚上回來心情就不是很好,你帶著她出去轉(zhuǎn)轉(zhuǎn)吧?!彼龂@了口氣,跟上了前面那個魁梧的身影。

  蘭默默坐在桌子上,小口小口嘬著窩窩頭。仿佛在沉思著什么。

  “這里還有什么美的地方嗎?”我走近她。

  “我要帶你去一個地方?!彼龑⒏C窩頭放回了碗里,拉著我的袖子,從衣架上拿下了一件外套,徑直拉著我走出門去。我有點不知所措,我將桌子上的筆記本放進(jìn)衣服里,便任由她牽著我走。

  街道上依舊那么寂靜,連我和她的呼吸聲都清晰可辨,走了許久,她才放開了我的衣袖,走在了我的前面。

  “我好怕?!彼龥]有回頭。

  “……”

  “我怕我會動搖?!彼I(lǐng)著我走上了一座沙丘,背過身來。轉(zhuǎn)向我,但視線卻透過我的身體,射向遠(yuǎn)方,“這個角度的小鎮(zhèn),是最全最美的?!?p>  我也轉(zhuǎn)了過去,頓時,小鎮(zhèn)的全景便全映入了我的眼簾,鱗次櫛比的房屋猶如一顆顆棋子,錯落有致地排布在黃沙之上,像一塊棋盤。蘭跟我說,人們都在小鎮(zhèn)的另一邊勞動,正好被小鎮(zhèn)擋住了,此時的小鎮(zhèn),靜寂得,好似一片廢土。

  “這真是個好地方啊?!?p>  “小時候和伙伴們經(jīng)常在這里玩,只是長大了,大家很少見面了。”

  “……”

  “不考慮把這些都畫下來嗎?我記得你的筆記本還是空空如也的。”

  “嗯。”

  我將筆記本從衣服里拿出來,打開作畫。她則是雙手抱著膝蓋坐在我旁邊,抬起頭,望著那純凈的天穹。

  “我喜歡你?!?p>  我不知道是不是我聽錯了,但這一句話又那么清晰,直擊我內(nèi)心,我默默沉下頭,只管著作畫,沒有回答。

  “我好怕,怕我會跟你走。”

  我不知道她是不是在自言自語。

  “但我不能走,我發(fā)現(xiàn),我們本來就不屬于外界。”晶瑩的淚滴在她的眼角凝聚,但她還是依舊傻傻地笑著,“爸爸媽媽已經(jīng)干了幾十年了,我也知道,這些事多么荒唐,但每次我看見爸爸的背影和媽媽的笑容我就都明白了。”

  她低聲的啜泣著:“因為死亡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被別人忘卻啊?!?p>  “不會的,因為南國,是天堂呀?!蔽覍⒐P記本放在一旁,將她摟入懷中,她試圖用笑容掩藏悲傷,但卻怎么也掩蓋不了那眼角的淚痕。她就像一朵枯萎的蘭花,哭干了生命,但依舊美艷動人。

  “南國,美嗎?”

  “嗯?!?p>  “我的名字叫蘭,但卻從來不知道蘭到底長什么呀?!彼α?,笑得那么苦澀。

  “……”

  “你下一次過來,會帶給我看嗎?”她水靈的眼眸,好似海洋,又好似星空,這種美,是純粹的,是至高無上的。

  “會的,一定會的?!蔽覍⑺龘У酶o了。

  太陽慢慢爬上天幕,又慢慢沉沒西邊。

  ……

  那晚我睡得很早,不知道為什么,心頭縈繞的思緒越多,反而越容易入眠。

  六.

  第二天我起得很早,列車十點鐘發(fā)車,我八點鐘便去飯廳吃了早餐,蘭的父母與我打了招呼,但一早上都沒有看見蘭,他們說她不舒服,便沒有下來了,要他們向我傳達(dá)歉意。我笑著回應(yīng),也沒有再說什么。

  送我去車站的也是蘭的父親,他說今天早上還要去勞作,于是當(dāng)我進(jìn)入了車站,他便與我告別了。偌大的車站又只有了我一個人,時鐘在車站的頂端滴滴答答地轉(zhuǎn)動著,車站里很涼,像是隔絕了外界的溫暖,我拿出一件衣服披在身上,眼睛一直盯著車站的入口,期待著那個飛奔而來的身影。

  但時間,帶給人們的總是失望。

  分針又懶散地走完了一圈,隨著十聲清脆的敲擊聲,列車準(zhǔn)時駛出了站點。

  車廂里只有我一個人,我不害怕孤獨,但心卻繃得緊緊的。我望向窗外,望向遠(yuǎn)方。遠(yuǎn)處的沙丘之上,仿佛閃爍著一個人影,雙手環(huán)抱著膝蓋,抬頭望著天幕,臉上掛著迷人的笑容,但鵝蛋般的面頰上卻浮現(xiàn)著兩道淚痕。宛如一只蘭花,即使與外界格格不入,但依舊靜靜盛開在一片沙海之上。

  突然,一陣風(fēng)從窗外吹來,揚起的飛沙陌模糊了玻璃。我連忙用手扒著窗戶,但卻只是徒勞,模糊的窗戶模糊了整個世界,那朵蘭,好像化為了一粒塵埃,消失在天際,沉寂于沙海。

  我靠向背椅,閉上了雙眼,眼角,匯聚成了兩滴淚滴。

  ……

  我被周圍的喧鬧聲所吵醒,我勉強睜開雙眼,一個乘務(wù)員正在我身前擦拭著什么。

  “先生,你怎么了?”她好像看到了我的淚痕。

  我看向窗外一片青蔥的景象,高大的樹木成排地列在鐵軌的兩站,陽光懶懶散散地灑在樹葉上,一陣風(fēng)吹過,映入我眼簾的是萬千的律動。

  “我們是從南國來的嗎?”我轉(zhuǎn)過了頭。

  “南國一百多年前就是荒漠了,早就沒有站臺了?!彼訐?dān)心的望著我,生怕我出了什么問題。

  突然,一個筆記本突然從我的衣服里滑出,我輕輕打開,第一頁上是一座小鎮(zhèn),一幢幢房屋整齊地排列著,星羅棋布,與四周無盡的沙漠一起,沐浴在溫柔的陽光下。

  “真美啊?!背藙?wù)員湊上前來,感嘆道。

  我沒有搭理她,而是望著窗外那無止境的翠綠,慢慢地,傻傻地笑了起來,只是怎么都忍不住,一顆顆淚珠滴滴答地砸落在地板上。

  滾動板上的時間映襯在我身前的窗上,隨著清脆的提示聲,我記得很清楚,那是十二月二十四的十點整,時間的上方,一排字緩緩地從一頭滾向另一頭,我應(yīng)是沒看走眼:

  “無言的死,便是最好的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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