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醒來時,發(fā)現(xiàn)她躺在他的身上,她緊閉著雙眼,呼吸均勻,臉蛋白白的,身體上的線條流暢,胸部那兩個饅頭,鼓鼓的。她的確不是一個小女孩,她是一個長大了的姑娘。
他輕輕抱起她,把她放在了軟綿綿的床上,把那毛茸茸的毛毯蓋在了她的身上。她的身上散發(fā)著一種他從來沒有聞到過的香味,可他不想繼續(xù)聞。
他走出了門,到處還是煙霧,他眺望著遠方,可他只能夠看見二米以內(nèi)的東西。對他而言,所謂的遠方,也只不過是兩米以外的地方。
他想起了風,那個一直手握劍柄的姑娘。她好像從來都不知道累,白天黑夜握著劍柄,站在他的身邊。許多時候,他覺得風太敏感,他曾經(jīng)多次勸說她,放松放松,去休息,可她也是一個倔犟的姑娘,她睡覺的時候都抱著劍。她對他說過,這輩子她愿意做他手中的劍??伤幌M蔀樗种械膭?,他只希望她成為自己的好姐姐,將來能夠找到一個愛她的人,他會牽著她的手,把她交給那個愛她的人手中。
雷,認識她的時候,她的名字叫翠,她說過她是他墻頭那朵茉莉花變的。其實,她也挺像那朵茉莉花,有種淡淡的香味,有種淡淡的憂傷,也有種淡淡的美。她性格開朗,說過她一生一世只想做他的姐姐,一生一世不嫁人。女人不愿意嫁人,一定是沒有遇到她喜歡的人。一旦她喜歡上了那個人,她一定會改變她的想法。如果他在家安安靜靜的種田,他也許會選擇和她結(jié)婚。她精于家務,原本吃不飽飯的家,被她經(jīng)營的有了余糧,還有了余錢。她的確是個好妻子,如果他向她求婚,她會愿意嗎?簡直就是胡思亂想,她已經(jīng)成了姐姐,怎么會成為妻子。
還是想想自己那個學天文的妹妹,她說她看見了墻壁上有個圓頭。他把她的話當成了笑話,一定是她出現(xiàn)了幻覺,學天文的,都愛幻想。可那次青州一戰(zhàn),她喊一聲“圓頭,撤下那個牛耳朵!”那牛魔王的耳朵就血淋淋掉在了地上,還有那“判官筆”和“霸王棍”也死在了她的手下。她從來沒有習過武,怎么突然能夠讓中原的一流俠客倒地而亡?自己這個妹妹,有太多的謎團。
霧漸漸消失了,那個道人又出現(xiàn)了,還是走得那么慢,還是背著藥籃子,還是拿著藥鋤,還是那樣刨著。
他向那采藥道人飛去,可除了高聳入云的樹,就是高矮不齊的亂草,根本就沒有采藥道人。
這是迷鳥山,呵呵呵,他自小在白云山莊長大,和神手李三一起訓過老虎,捉過毒蛇,喂過老鷹,抱過野狼,飛禽走獸也是他的朋友,它們不吃他。想那白云山莊乃懸崖上的懸崖,海拔高,山形錯綜復雜,他照樣能來去自如。他如此想著,便向山外飛去,沒有了桃木劍,可不能沒有了兩位姐姐和妹妹。如果在桃木劍和姐姐妹妹中,讓他選一件,他會毫不猶豫地選擇姐姐妹妹。
他飛呀飛,像一只鳥一樣,飛呀飛,飛累了,停下來一看,還是回到了那處院子,他重新飛,飛到了一座高山上,舉目遠眺,一座山比一座山高,他飛上了一座高山,可還有另一座高山在等著他,他飛上了另一座高山,可還有千千萬萬座高山擋在眼前,他氣喘吁吁,汗流浹背,他癱坐在地上。
他低頭一看,發(fā)現(xiàn)了那個院子,院子還是原來的院子,房子還是原來的房子,那個采藥道人還在原來的地方采藥。
他累了,他感到了餓。在家里干活累了,吃點東西,就會重新產(chǎn)生力量。力量就像泉水,會源源不斷流出來。他看見了一串串紅艷艷的野桃,他采摘了一個,發(fā)現(xiàn)很脆,也很甜。他吃了一個又一個,終于吃飽了,他的兜兜裝滿了桃,天黑了,霧重新來了。
他感到了從來沒有過的孤獨,他像一只失群的大雁,悲涼地鳴叫著,可沒有那只鳥會同情它,獵人會拿起弓箭對準它。他不想像那只大雁在悲鳴中死于獵人的弓箭下,他不能喊,更不能悲哀,他要沉默,在沉默中積攢力量,追上伙伴。
他笑了,對著黑夜笑了。在黑夜里,他常常給毛驢背草,常常把收割了的莊稼背回家,常常對著星星發(fā)呆。黑夜,對于他并不陌生。
他看見了一束燈光,來自山下的院子。難道是那個紅衣服姑娘回來了?如果她回來了,我一定要要回屬于我的桃木劍。沒有桃木劍,我就手無縛雞之力。沒有桃木劍,我就保護不了自己。我保護不了自己,怎么去保護需要保護的人。
他來到了院子,透過窗戶,他看見了一個白白凈凈的姑娘靜靜地望著窗外,他們的目光踫擊在一起,她像觸電了一樣,突然她跑了出來,來到他的身邊,抓住他的手,言道:“我等你等了好長時間,飯菜都涼了?!?p> 從來飯熟了,等他的只有自己的母親,可這次偏偏在這個山外有山的地方,有一個白白凈凈的姑娘在等著他。
飯是白白的小麥面,菜是蘑菇炒雞蛋。雞蛋不是家雞下的蛋,是野雞蛋。湯是紅小豆湯,里面還有煮爛的米。
她微笑著,言道:“今天起來頭暈,沒有準備,隨便吃點,明天我好好給你做頓飯?!?p> 他從兜兜掏出那些野毛桃,放在飯桌上,道:“我已經(jīng)吃飽了,這些毛桃挺好吃的!”
她嘆息道:“如果知道你不吃,我就不做了。今天頭暈,渾身無力。”
他不忍心看她那落寞的表情,拿起筷子,言道:“這都是酒惹的禍,以后不要喝了。我們都吃點,不能浪費了糧食?!?p> 她突然變得特別高興,拿起筷子,不停地給他的碗里夾菜。
除了母親,這是第二個給他夾菜的女人,他抬起頭,看見她白白的臉蛋重新變得紅紅的,她的身材苗條,胸部飽滿,一夜之間,她長大了。
她嗤嗤地在笑,他實在吃不下去了,放下手中的筷子,言道:“謝謝,真的謝謝你!”
她笑著言道:“只要你喜歡,我以后天天給你做飯吃!”
他嘆息道:“我這次出來是去學校接我的妹妹回家,可現(xiàn)在我在這里,她不知在哪里?我好心焦,你一定知道怎么出這個山谷,請你幫幫我,帶我出谷。”
她臉上沒有了笑,言道:“其實我也沒有走出過這個山谷,她是不會讓我走出這個山谷的,我和你一樣,都是她帶回到這里的。那年我八歲,在小溪邊玩耍,突然遇到了一只狼,我被狼叼走了,后來我醒來時,就睡在你睡覺的那張床上。從那以后,我便沒有出過谷。”
他望了望她的眼睛,眼睛依然是那么清澈見底,她沒有騙他。
“你難道不想念你的父母嗎?”
她眼角留下了淚,低著頭,不再言。
他知道他問了不該問的,就像有人會問他,你呆在這里,難道就不想你的姐姐和妹妹嗎?
同是天涯淪落人,他遞給她一個手帕,那是他出了幽州城買下的,還沒有舍得用的一個小小的手帕。手帕上印著一朵茉莉花,他愛那朵茉莉花,才買下了那手帕。
她接過手帕,低著頭,嘆息道:“天地之間,想親人的何止你和我兩個人!可親人離開了你我,他們照樣會生活的很好。”
他累了,他不想再繼續(xù)如此的話題,他走出了她的房子,向他的住室走去,盡管那也是另一個姑娘的住室,可他不想露宿野外,他大踏步向那個住室走去,她沒有送,低頭看著手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