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景對人對事的處理一向很冷靜又理智,思路清晰到根本不會受任何人的影響,哪怕這人是他的母親,在血緣上有剪不斷的聯(lián)系。
優(yōu)渥的家境,良好的教育,他從小就被打造成了一個在言談舉止上自然大方,謙遜有禮的高貴少爺。德才兼?zhèn)涞乃匀恢佬①t有道這是貫穿古今,恒源不變的道理。
那他怎么會恨他們呢,畢竟他們可是將他養(yǎng)大成人的親生父母。
在他們的理念里,他們做出的任何事情都是有合理理由的,都是為了在這個物欲橫流的社會里站穩(wěn)腳跟而不得已為之,作為他們的孩子,是沒有資格多言的,即便反駁,也改變不了什么。
所以這些年,他只能一遍又一遍的催眠自己,錯的人從來不是他的父母,而是自己。
他從誕生在這個家庭時,就已經(jīng)錯了。
他話里的意思很清楚,虞悅琴自然也是明白的,可她萬萬沒想到宋景能夠抓住那件事不放,整整五年,就因為那件事,他們越發(fā)的生疏了。
她完全相信,如果沒有血緣關(guān)系在,今天的電話,宋景根本不會接。
“那你能不能告訴媽媽你現(xiàn)在住在那里,媽媽想去看一看你?!庇輴偳傥⑽㈩澏?,語言里滿是對兒子久別不遇的思念。
當初送他去A國進修,還是在五年前。
這之間,他們沒有視頻連線,電話也是少的可憐,難得宋景接上一個電話,她便欣喜如狂,盼望著他能和她多說上幾句話,可是每次也只是寥寥幾句。
宋景總是說他還有實驗要做,他的導(dǎo)師正在等他。
她不傻,宋景也不會撒謊。
她沒拆穿他的借口,因為他們彼此正如宋景所說的,“心知肚明”。
就這么蒼白無力的借口,她只能在每次掛斷電話時,欺騙著自己,告訴她那是真的。
宋景從沙發(fā)上站起身,走至窗邊,這一過程,他都沒有說話,窗外的天空依舊沒有星星,今晚的月亮將近滿圓,可那又怎樣,原本就已經(jīng)支離破碎的東西可不會再像這一輪明月會陰晴圓缺,瞬間明白的他輕輕薄唇,語氣疏離,“不用?!?p> 只有兩個字。
虞悅琴心口泛疼,下意識的捂住了胸口,望舒看見了,便想上去詢問,卻被虞悅琴阻止了,她哪里還顧得上自己身體不適啊,她的兒子現(xiàn)在只愿意跟她說兩個字了!
明明去年還能成個句子的,那是不是再過一年......
她不敢想了。
望舒不敢放心,虞悅琴的心臟一直不太好,前幾次,每次和宋景聊完天,都得傷心好半天,心口疼都變成了一陣習(xí)慣了,她趕忙起身,去給虞悅琴找藥,以防萬一。
“好,媽媽不強迫你,只要你在外面過的還算舒服,我就放心了?!钡竭@份上了,她只能盡量的遂了他的意思,再僵下去,她就真的要失去他了。
可是,她有些疑惑還在,不問清楚,她也不安心,收了收自己的情緒,便問,“A國的學(xué)習(xí)提前結(jié)束了?明明之前說好的是7年啊,怎么突然回來了?!?p> 虞悅琴的問題之前已經(jīng)被人不下三遍了,他也有些疲憊,不想具體再說,“你去問高叔吧。”今天遇到高從的第一秒,宋景就知道,他回來的事情藏不住了,宋家人知道那是遲早的事。
電話那頭回應(yīng)的很快,全然沒有覺得他的態(tài)度太過冷淡,反而愈加的想要聊下去,只要他開口,他的母親就很高興的樣子。
果然,下一秒,虞悅琴又有問題拋了過去,比起前幾句話,這句里語調(diào)明顯上揚了不知多少,他都能朦朧的想到此時虞悅琴的臉上一定滿是笑意,“我聽你高叔叔說,你當著他的面笑了,還有你是不是交女朋友?”
宋景心累,他開始覺得是不是日后要和高從斷絕聯(lián)系。
虞悅琴想,既然兒子不想談跟家里相關(guān)的事情,那換個話題輕松一下也好,而且高從的話確實也讓她疑慮重重,自家兒子從小就不愛笑,小時候還能因為用棒棒糖逗一下,但上了小學(xué)后就真的沒有辦法騙笑了。
即便是拿了獎項,也是一副目無表情,神色清冷寡淡的樣子。
可是現(xiàn)在卻突然冒出來一個女孩兒讓宋景可以當著高從的面笑著說想負責(zé),就很詭異。
她光想想畫面,就覺得十分不可思議,笑著?負責(zé)?畫風(fēng)清奇。
對面的人久久沒有給出回應(yīng),等虞悅琴回過神來時,沉默了半晌,將耳畔的手機拿至眼前時,才發(fā)現(xiàn)對方不知道什么時候已經(jīng)掛斷了,手機的界面也回到了通訊錄上。
上面,最新的一條通話記錄上,她給宋景的備注是寶貝二兒子。
之前有多么溫馨,現(xiàn)在就有多么刺眼。
“還是老樣子......”虞悅琴失落的一聲輕嘆,胸口隱隱的泛疼,望舒趕過來的時候,正好看見虞悅琴痛苦的神色,急忙伺候她將藥吃了下去。
好一會兒,痛感才緩緩?fù)松ⅰ?p> “剛才我和小景通話的事情一定不能讓你爸爸知道,懂了嗎?”虞悅琴捂著心口,吩咐道。
望舒理解的點點頭,在虞悅琴的后背順了順,幫助藥物的運輸,又問道:“那要不要告訴阿恒,讓他去查一下小景的住址?!?p> 望舒作為宋恒的妻子,宋景的大嫂,六年前就嫁進來的她自然知道造成現(xiàn)在局面的原因,也知道宋景雖然很排除自己的父母,但他沒有將不滿宣泄到宋恒的身上,因此,宋景出國的這五年里,他們兄弟通話的次數(shù)其實要比和虞悅琴通話的次數(shù)多的多。
為了不讓虞悅琴傷心,她選擇對此事閉口不言。
但現(xiàn)在宋景人就在江城,只要有他的地址,哪怕不見面,站在遠處旁觀的望一望才行,總好過虞悅琴每天只能空虛的想著,無望的盼著來的強吧。
“好?!庇輴偳贉柿?,“你今晚就跟阿恒說吧,動作越快越好,我很想見一見小景?!?p> “嗯?!?p> 宋恒是跟著父親宋匡義一起回來的,那時候家里只有保姆,傭人還在客廳忙著,兩人剛從外面應(yīng)酬完,此時都已經(jīng)很累了,雙雙也就各自回房了。
虞悅琴沒睡,聽見門響,立刻閉上了眼睛,等浴室那傳來水聲,她才睜眼,悄悄的下了床,走到掛衣鉤那,從宋匡義帶著酒氣的外套里取出了手機。
熟練的解鎖之后,就點進了微信,“一群老不死”群里,高從發(fā)過來的消息被顯示未讀。
她暗自慶幸了一下,將那條消息刪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