峰巒如刃。
張驕抬頭往前方的刀山看去,只見眼前的山峰就好像由無數(shù)的刀劍斧戟所組成,到處都是橫擺斜放、直插豎立的兵器,它們或長或短、或新或舊,形狀各不相同。唯一相同點就是鋒刃皆是向外展露。
寒光閃爍,就連看過去的目光都好似要被割裂開來。
張驕望著這座現(xiàn)實中絕不可能出現(xiàn)的險惡山峰,下意識的輕吸了一口氣,森冷的陰氣夾雜著利刃獨有的鋒利感立刻撲面而來。
從口鼻到肺部,頓時只覺一股冰涼的,帶著鋼鐵氣息的陰氣直沖進來,仿佛口中硬塞進一把把鋒利的刮胡刀刀片一樣,令他眼角不由自主的抽搐了一下。
疼!
鉆心的疼!
他下意識的摸了摸臉頰,只見摸過的皮膚上開始浮現(xiàn)出一道道小刀劃過的痕跡,滴滴血漬從這些細不可見的傷口中緩緩滲出,一直淌個不停,這些細微的傷口竟然無法自我凝結(jié)愈合。
“兩位法師,還請開始吧,大王已經(jīng)在頂峰的大殿中等候多時了?!?p> 一旁的鬼判官開始催促起來,它雖滿臉笑容可掬的說著,但神色中皆是一片陰森,大有兩人在不行動就要出手的意思。
一旁的和尚見此當(dāng)即行動了起來,他擺了一個助跑的動作,身子伏低,猛地跳出近四五米遠的距離,而后在滿是尖銳刀鋒的山體邊緣處,抓住一片凸出來的刀鋒,腰部和手臂同時發(fā)力,如同山間老猿一樣一個躍身攀了上去。
羅漢金液的澆灌下身體和刀山上的刀鋒發(fā)出陣陣金鐵交鳴的聲音,隱約好似還有火花迸射而出。
“這位法師,您還不開始嗎?”
眼見和尚開始了行動,鬼判官立刻朝張驕看了過來,笑容可掬的臉上,隱隱浮現(xiàn)出一塊塊黑紫色如同尸斑一樣的紋路。
張驕不得已之下,只能往前方的刀山走去。
刀山滿是利刃,根本沒有任何一條可供行走的道路,要想登上山頂,只能像攀巖一樣從這些鋒刃上經(jīng)過,但這種方法并不適合他。
張驕并不打算切實的感受一下這些鋒刃的鋒利,他五官中不斷往外滲出灰白色的氣息,這些氣息如同大霧一樣朝著前方彌漫開來。
他一步踏出,身影陡然間便消失在原地。
彌漫在刀山上的灰霧迅速凝成一條線,筆直的朝山頂方向蔓延過去。
從山下往上看,只見寒光閃爍的刀山上,一道灰白色的煙霧如同農(nóng)家煙筒里的炊煙一樣,沿著刀山的表面迅速的升騰而起,很快就要追上先一步出發(fā)的和尚。
鬼判官笑呵呵的看著往上攀爬的二人,沒有表現(xiàn)出一點不滿,仿佛對張驕上刀山的方法沒有一點異議。
灰霧當(dāng)中,張驕的身影若隱若現(xiàn),每一步跨出,他就會前進出外界的數(shù)十米的距離,密布在刀山上的利刃仿佛是虛影一般,任由張驕從它們身上穿過,沒有發(fā)生過一次實質(zhì)的接觸。
短短的幾息之間,他便已經(jīng)將和尚遠遠的甩在身后,但他的臉上沒有絲毫興奮之情,反而越發(fā)的凝重。
他眼眶中的血色卦象不斷的變換著,卻算不出危險從何而來,沒有一點警示,只是這種大難臨頭的危險感越來越強烈,
刺激的體內(nèi)的筆仙在不斷的躁動著。
先前被刀山上鋒銳之氣所割傷的傷口上,一滴滴滲出的鮮血蠕動成一個個扭曲的兇,危,死,滅等等的血字。
張驕下意識的放緩了前進的步伐,找尋著可能出現(xiàn)危險的地方,在不經(jīng)意間,他往下方看去。
只見刀山的山腳之處早已消失不見,一巨大無比的獨角惡鬼頭顱張開了大嘴,任由刀鋒將其割的鮮血淋漓,瘋狂地從刀山的山腳下一口一口的啃上來,如同吃冰淇淋一樣。
每當(dāng)它啃下一口,整個刀山就短上一分,就這么會兒功夫,山腳就已經(jīng)被它啃食一空,似乎是感受到張驕注視下來的目光。
惡鬼頭顱上緊閉的七只眼睛忽的張開,猩紅如斗的目光穿過灰霧,和張驕看下來的視線正巧對上。
張驕瞬間就看懂了惡鬼眼神中的意思。
“快點逃,我要來了。”
望著不斷往上啃來的惡鬼頭顱,張驕終于明白,為什么第二關(guān)沒有時間限制了。
他轉(zhuǎn)過身看著前方陡峭絕倫、布滿利刃的刀山,立刻做出了決定。
既然后路已斷,那就再拼一下,實在不行的話就立刻放棄任務(wù)選擇退出,這也是他一直敢于作死的最后底牌了。
畢竟,他對這酆都法師會后面的內(nèi)容還是很有興趣的。
說動就動。
灰霧在他腳下再次蔓延開來,張驕幾個喘息之間,所處的位置又升高了許多,只是冥冥之中的危險感越來越濃厚,凝結(jié)在他身上的血色大字已經(jīng)模糊不見,化作一灘灘鮮血不斷的滴下。
張驕渾然不顧,正當(dāng)他穿過一處峭崖時,一柄單邊開刃,長約三尺七寸,末端打成羅剎頭的鐵刀,忽的一下從刀山中彈出,迎面照著他的腦袋劈下。
事發(fā)突然,哪怕他一直戒備著,但依舊沒有反應(yīng)過來,這柄羅剎鬼刀就如同熱刀切黃油一樣,頃刻之間,就從他天靈蓋直接劈到胯骨之間,隨之落下插入刀山之中。
張驕瞬間待在原地,他怔怔的看著插入刀山中的羅剎鬼刀,身體上沒有一絲傷痕,好像這刀就和前面在鬼蜮中碰觸到的
其它利刃一樣,并不能給他造成真實的傷害。
他待在原地,抬頭看了看還非常遙遠的山頂,又瞅了瞅不斷往上啃來的惡鬼頭顱,心中所有的想法念頭忽的消失的一干二凈,無盡的空虛感充斥在他整個心間。
“唉!爬上去又能怎樣,后面還要闖關(guān),再闖過去又能怎樣,頂多是完成任務(wù),也不知道能不能解決了我身上的麻煩,就算是能解決,活著也真的是無聊?!?p> 這一刻,無形的危機感傳遍他的全身,眼眶中卦象再也維持不下去,徹底崩潰成一片血色,然后如同淚水一般從他眼角滑落。
張驕仿若沒感覺到一樣,他怔在原地像祥林嫂一樣的自怨自艾著,突然之間覺得人生沒有了一點目標(biāo),也沒有任何活下去的興趣。
特別的空虛,也特別的無趣。
他望著不斷啃上來的惡鬼頭顱,忽然覺得自己這二十來年活的沒有一點意義,還不如就這樣死了算了。
惡鬼頭顱越來越近,張驕就這般站在原地,雙目空蕩蕩,滿臉無所謂的等著被它吃掉。
只是,他體內(nèi)的兩只惡靈卻不想這般被吞噬掉,它們自然是希望張驕死掉,然后由自己執(zhí)掌他殘留的軀殼,完成鬼馭人的儀式。而不是像現(xiàn)在這樣,和他一起葬身下方的鬼物的口中。
灰白的霧氣開始蔓延起來,就要將他帶離這里,但張驕紋絲不動,反而不斷抗拒著體內(nèi)厲鬼的力量。由于現(xiàn)在主導(dǎo)權(quán)在他的手中,一時之間,體內(nèi)的兩只惡靈也無法撼動他的意志,帶著他的軀體離開這里。
張驕就站在那里,靜靜的等待著自己的死亡。。
忽然,一到熟悉的聲音從他心地響起。
“驕子,快上來。”
張驕一下就聽出是自己母親的聲音,他沒有理會,連回答都不想回答。
卻不曾想,又一道熟悉的聲音響了起來,“還站在那兒干干什么,還不上來?!?p> 張驕也沒理他,雖然他早就聽出來了,這是他老爸的聲音。
他就像塊木頭一樣,靜靜的站在那兒,對心底響起的聲音絲毫不加理會。
只是,越來越多熟悉的聲音加入了進來。
“快上來,快上來?!?p> “好吵啊!你們讓我安靜的去死好不。”張驕抬起頭,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的身邊,不知何時,已經(jīng)圍了整整一圈的人,后面還有越來越多的人影加入了進來。
他們的面孔,他們的聲音,自己都特別的熟悉。
父母兄弟,爺爺奶奶,親戚朋友,老師同學(xué),街坊鄰居,暗戀過的女孩,打過架的仇人,甚至自己曾經(jīng)喜歡過得戰(zhàn)隊明星,有過一面之緣的路人,他們紛紛都出現(xiàn)在自己眼前,無數(shù)雜亂的聲音對自己說道。
“張驕,別發(fā)呆了,快上來?!?p> “上來啊,大家都在等你了?!?p> 漸漸地,這些不同的聲音慢慢的匯成了一句話。
“張驕,快上來?!?p> 張驕空虛的眼神在這些呼喊聲中,逐漸變得機械起來,他口中不斷地重復(fù)起一句話。
“我就來了?!?p> “我就來了?!?p> 原本待在原地的他忽然行動了起來,灰白色的鬼蜮在他們一同的努力下,如同一桿標(biāo)槍筆直的從刀山的半腰處飚射出去。
速度之快,讓人看不清分毫影子,原本高不可攀的刀山在鬼蜮全力的蔓延下,竟很快被他踩在腳下。
張驕站在如同矛尖一樣的山頂峰,機械的嘟囔著,“我上來了,我上來了?!?p> 他的頭頂上,原本如同少白頭一樣的頭發(fā)此刻竟是一片枯白,顯然付出了不少代價。
酆都鬼蜮的大殿中。
一尊高有三丈,生的鐵面赤鬢、目如銅鈴的鬼神忽然瘋狂的大笑起來。
“有趣,有趣,真有趣。這被寂滅刀砍到的人,竟然能靠自己哄自己逃出死寂之境,人間的法師們總是能給孤整出點新花樣。哈哈?!?p> 在祂的大殿中,立刻有無數(shù)男女老幼混雜在一起的聲音附和著祂的笑聲一起響起。
“哈哈,有趣有趣?!?p> “是嗎,你們也覺得有趣是嗎?”正在瘋狂大笑著的鬼神忽然停下了笑容,他如銅鈴一般的眼睛掃過空蕩蕩的大殿,臉色瞬間由喜轉(zhuǎn)怒。
“那為何這次只有這么幾個法師來給本王祝壽,鬼判你來給孤說說,你那一屆酆都法師會有多少人來為本王祝壽?!?p> 鬼判官的身影立刻出現(xiàn)在大殿之上,他拜倒在鬼神的腳下,臉上帶著諂笑說道,“大王,我那屆共有兩百一十七位法師參加?!?p> 鬼神聞言頓時暴怒,“那為何這次只有這幾人參加,你這接引使是怎么做的?!?p> 暴怒之下的鬼神一掌抓住在祂面前渺小無比的鬼判官,生生的捏爆。
“去,將這次來的法師們都盡可能的帶回來,不然等下的席面可就開不起來了,孤可是難得來人間一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