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養(yǎng)鳥雜談暮色深
都說，有了后娘就有了后爹，我怕續(xù)弦后后娘對她不好，我就再也沒娶過婆娘。淼淼我從小是精心照顧的，我愿意把我的所有都放到她面前。如果有一天，她問我要天上的星星，我都會拼盡老命去摘。
淼淼從小就皮，不愛讀書，我給她找了頂頂有名的先生上山，但是一下課就跑沒影跟山上的男孩們掏鳥蛋，捉螞蚱，上山下河。淼淼小時候可文靜了，來了生人都只敢抱著我的大腿躲在身后悄悄地看。山上沒什么女孩，她孤獨想要玩伴，只能跟在男孩們的屁股后頭轉。久而之久，也就或多或少的養(yǎng)出了男孩習氣。
但是她腦子笨，呆呆地總是轉不過彎，老被男孩們耍欺負。我就想讓這孩子是練武去吧，我苗鐵頭的女兒怎么能被那些混小子們欺負呢？于是我又找了頂頂好的武師教她功夫。
武師說了，這孩子力氣忒大，身手還靈敏，不喊苦不喊累是習武的好苗子。沒過多久，她就可以把全山上下的熊小子們打得落花流水，哭著叫老大。一年多吧，這個武師就在也教不了她什么了。于是我就一茬一茬地給她換老師，給她找高手。
后來山上有人來投奔，我就跟他們說，能教我女兒功夫，就是咱們柱子山的座上客。只要淼淼喜歡她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有我護著，一生無憂。
我希望我的女兒可以一輩子肆意瀟灑，單純天真，做世間最快樂的孩子。
只要在我的羽翼下，我就可以守護她。
但是淼淼似乎想脫離我的羽翼。
她十二歲那年，抱著個話本對我說，爹，你看這本書里面，男女主角快意恩仇行走江湖，我要像他們一樣。瞧她準備得多好，把小書包都裝得鼓鼓的，似乎我說可以后她就要走。
我很生氣，沒收了她所有的話本，在她面前撕成碎片，也沒收了她的小書包。那天是我第一次看見淼淼哭。上課睡覺，被馬先生用戒尺打手板她沒哭過，爬樹從樹上掉下來摔斷腿她也沒哭過，練武被師父要求扎五個時辰馬步她也沒哭過……
看見她哭我心都碎了，我在心里吶喊，淼淼你不要哭，淼淼不哭，但是面上我還是板著臉罵她胡鬧。
我知道我這樣做不好，但是我真的害怕她會離開家，遠走高飛讓我再次變成孤家寡人。
這孩子，你別看她好像沒心沒肺的樣子，不知愁，但她能敏銳地感受到她在乎的每一個人的情緒。那天之后，她再也不說要走了，有人打趣就說我喜歡爹喜歡柱子山才不舍的離開。
但是她小時候的伙伴們都下山去闖蕩自己的事業(yè)的時候，淼淼送他們的眼神永遠都是落寞的。我感覺自己是個壞人，我親手撕碎了我的寶貝的夢。
兩周前，我想，有沒有什么辦法可以讓淼淼心甘情愿地享受在柱子山上的生活，讓她不想離開這里？我想起了那年我撕碎的話本。這個年紀的姑娘不是最渴望愛情嗎？我給她找個相公，她就會愿意收心留下來了。
我問淼淼，閨女，你想要個什么樣的相公？
她脫口而出：“好看的。要貌比潘安?！?p> 好，她想要的我都要給她找到，只要她不離開。
我讓手下們在周圍設崗，遇見好看的公子就用盡方法將其帶回。沒過多久，他們綁來了一個琴師。
那個琴師長得妖里妖氣，像個娘們，但是淼淼看見他眼睛都亮了。她開心的說，爹，這人真好看，我好喜歡。既然淼淼喜歡，那就怎樣都好，之后他倆結婚，給我生個大胖孫子，我就可以享受天倫之樂了。
但是那個妖精不壞好心，沒過幾天不知道說了什么就又挑唆淼淼下山闖蕩。那天我氣急了，拔起劍就去找他算賬，真不知道那個臭小子給淼淼吹了什么妖風？淼淼竟然抱著擋在我的劍前。
小白臉有什么好的？如果淼淼只是因為男人好看就會這樣喜歡，我苗鐵頭能搞到一個男人，那就能搞到兩個。
三天前，我又抓到了一個男人。那人長得端正斯文，品行又好，比那個小白臉不知好上多少倍?？墒俏腋淀嫡f，她只是，說爹我不想結婚。我想下山。
為什么會這樣？她想要什么我就給她什么，為什么她還是想要離開我？
那是她從小到大第一次發(fā)這么大的脾氣，她滿臉通紅，哭得喘不過氣來，問我為什么要左右她的人生？她說她知道我愛她，但是我的愛讓她窒息喘不過氣。
于是，就在剛剛，你都看見了我們大吵一架，淼淼她憤然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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苗老大用手搓了搓臉，之后便沉默著，不再說話。
時樂安站起身，轉身要走。
“你來這里不是要勸說我放淼淼離開的嗎？”身后傳來了沙啞的聲音。
“我覺得我勸說不了呢?！睍r樂安輕聲道。
苗老大聞言哂笑：“你也覺得我是老頑固嗎？”
“并不是這樣的。小時候，我的師兄在山上捉了一只小鳥送給我。那鳥可好看了，黃澄澄的羽毛沒有一點雜質，豆大的眼珠眨巴眨巴看人可靈動了，唱歌也好聽。我覺得那鳥通人性，很喜歡。于是讓師兄給我編了一個竹鳥籠，我每天喂它上好的小米，從山上走幾公里背來最新鮮甘甜的山泉給它喝。就希望它能留在我身邊。但是有一次，它趁我打開籠子換水的功夫撲騰著翅膀飛了?！?p> “所以它逃走了，擁抱快樂的藍天了嗎？”
“沒有，我?guī)熜盅奂彩挚彀阉プ∪亓嘶\子里。我之后怕它再逃跑，就再也不敢打開籠子里。喂食喂水都只是拿個小勺，投過籠子的縫隙操作。雖然很麻煩，但是安全。這樣，小鳥就能永遠陪著我了。我跟您的處境是一樣的，我理解您，所以我知道我無法勸說?！?p> “是嗎？”
“當然了，那時候我知道。小鳥喜歡天空，回歸自由的它會更快樂。但我就是不愿意撒手。這樣的固執(zhí)真的是很令人頭痛吧，我知道我很過分，可是我不愿承受失去它的痛苦?！?p> 時樂安站起身，將椅子推回原位，向苗老大鞠了一躬：“感謝您愿意向我說這些事情。天色不早，我就先離開了?！闭f罷，轉身朝門外走。坐回位置
“鳥兒最后怎么樣了？”就在時樂安要走出大門的時候，身后傳來一聲大喊，很焦急，又夾雜著不知所措。
兩漢淚水順著時樂安的臉頰滑下，滴答滴答打濕了衣衫。
“羽毛脫落，絕食而亡?！?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