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鳳棲于桐
“誰說是裴別塵的淚？”
“難道我猜錯了嗎？但其中一管是我?guī)熓宓目倸w沒錯吧？”
金小小不跟她糾結(jié)如此：“你不用管是誰的，總之我馬上就能見到甜甜了?！?p> 葉知非又?jǐn)?shù)了數(shù)，懷疑看錯了：“你手頭不是只有兩支琉璃瓶嗎？”
金小小自認(rèn)邪魅一笑：“這第三位美人，不是近在眼前嗎？”
葉知非左右環(huán)顧，狐疑的指了指自己：“我嗎？”
金小小看傻子一樣看她：“第三個美人就是我自己??！葉家的娃娃都這么蠢的嗎？我姐若是知道了，不得被你們氣的再死一回？”
“你還有姐姐啊？”
金小小按下不表，可有一瞬間，恢復(fù)了正常的神情，眼中帶上不明的情緒看向葉知非。隨后，他轉(zhuǎn)身跑向梧桐樹。
“甜甜我來啦！”
金小小把眼淚灑在梧桐樹根部，接著從自己眼中擠出幾滴淚，也掉在地上。
就在他眼淚融入樹皮的一霎那，梧桐木發(fā)生變化。
它自根部開始，迅速蔓延開光芒，頃刻間蓋滿整棵樹。
平地起風(fēng)，在風(fēng)陣與光芒中，一個人形慢慢顯出。
先是四肢，再是發(fā)絲，接著是軀干與頭顱。
隨著最后一絲強(qiáng)光爆出，眾人抬手格擋。終于，強(qiáng)光散去。幾人徐徐放下手臂。
還未看清，先聽見一個聲音。
是個男聲，粗獷豪邁，喊道：“吾終于自由了！哈哈哈哈！”
葉知非趕緊抬頭看去。
只見一個身材魁梧，高大威武的壯漢站在幾人面前放聲大笑，他頭上纏繞著幾條紅線編織成的發(fā)帶，更讓人震驚的是，他是全裸著的，過人之處，傲然面對著葉知非。
葉知非趕緊偏過頭，結(jié)果看見呆若木雞的金小小定在原地，嘴巴張得可以塞下一顆鳳凰蛋。
曲九華最先反應(yīng)，行動起來，過去將自己的外袍脫下，給裸著的壯漢披上遮羞。
“多謝仙子恩德，吳木定會銘記在心。百年了，吾被困在此地百年了！今日終于取得自由身！”
金小小還是沒動，像是遭到五雷轟頂，嘴里喃喃，有些不敢確認(rèn)：“甜甜？”
自稱吳木的壯漢，轉(zhuǎn)過頭來看見了金小小，眼中一股復(fù)雜的情緒流轉(zhuǎn)，糾結(jié)片刻，還是過來走到金小小面前。
“小小，是吾，吾是你的甜甜。”
金小小抬手打住他，問道：“等等，你真是甜甜？”
“吾是甜甜，就是那個你天天來為吾唱歌的甜甜，那個你夜夜棲息于身的甜甜，那個你日日與吾說知心話的甜甜，那個你守住千年的甜甜?！?p> “你，你是男的？”
“我一直是男的啊……”
“你們梧桐不是雌雄同株嗎？你快變女身！”
吳木為難的攤手道：“還是梧桐樹的時候，才是雌雄同株，若是化形，就只能是男身。”
金小小嘴張了半天，也沒再說話。
接著他突然兩眼一翻，暈了過去。
吳木急忙接住他。
在吳木壯碩的臂彎里，金小小顯得格外小鳥依人。
折騰半天，幾人也沒能喚醒金小小，只好先把他放回他的鳳凰窩睡著。
葉知非有種莫名的興奮，盯著吳木看。
估計她也覺得自己看得有些過火了，于是收回目光，過一會她又憋不住，開口問道：“你不討厭金小小嗎？他把你圈在結(jié)界里面百年，只為了獨(dú)占你。”
吳木看著金小小的睡顏，眼中千絲萬緒，可嘴角卻是上揚(yáng)著的。
“他是挺討厭的，還很聒噪。明明有著鳳凰天生的好嗓子，可歌卻唱得極為難聽，你們不知道，他一開嗓，整個鳳鳴山的鳥都會飛走?！闭f到這里吳木笑出聲。
他隨后又道：“可是，這樣也很可愛。吾是不喜歡被困在結(jié)界里，可若是困在他的牢籠里，我心甘情愿?！?p> 好家伙，一個愿打一個愿挨，兩個變態(tài)。
葉知非越聽越不對勁，這二人的關(guān)系復(fù)雜得很。而且，吳木似乎也是很喜歡金小小的。
他們的事她不想再細(xì)問，于是換了對象問：“看來金小小一時半會是醒不過來了。師叔，你要問他的事怎么辦？”
“仙師，若是方便的話，不妨說與吾聽，他天天跟吾說話，有些什么事吾大致都了解。”
曲九華看著金小小還昏著，斟酌再三。
他又看了看葉知非，葉知非識趣的想要避開，讓他們密談。
可她剛要回避的時候，被曲九華拉住：“此事與你也有關(guān)系，留下一起聽也好?！?p> “與我有關(guān)？”葉知非困惑，想起昨晚曲九華也說過，他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自己的事。
接著曲九華開口問吳木道：“你可知金小小有一個姐姐？”
“自然，她與小小是一窩蛋，比小小先破殼?！?p> “那你可知鸞城葉氏？”
葉知非好奇的探出頭，心道，還有葉家的事？
吳木點(diǎn)點(diǎn)頭：“知道。不過了解不多。當(dāng)年金鳳凰一族定居鳳棲州，將家安在鳳鳴山，世事變遷，小小一家是最后的住民。小小有時候會跟著金姐姐化形，跑去山下城里玩，金姐姐就是在那里，遇見了一個姓葉的男子。”
葉知非聽到葉字，聚精會神，豎起耳朵仔細(xì)聽下去。
“金姐姐與那個葉家人一見傾心，墜入情網(wǎng)，后來不顧家族反對，下山與他私定終生，不久之后便孕結(jié)珠胎。神獸與凡人結(jié)成夫妻，神格受損，誕下的后代皆是凡人，不過仍保留著鳳凰的血統(tǒng)。自那以后，金姐姐便與鳳凰族徹底斷絕聯(lián)系，放棄神格，以凡人身份留在了塵世，再往后，葉家的消息便不多了，只知道有了鳳凰血脈的加持，他們家族似乎發(fā)展的還不錯。”
“所以，他真的是我祖宗？”葉知非不可思議，指著金小小。
原先他真的不是在罵她，也難怪他會提到他姐姐要被氣死二回。
腦海里什么東西串聯(lián)起來了。
玄機(jī)山，金龍?zhí)?，金龍對她說過，她很像他的一個已經(jīng)逝世的故人，想來說的就是金鳳的姐姐，葉知非往上數(shù)不知道幾代的祖宗。
想不到，她居然還有鳳凰的血統(tǒng)。
吳木問她：“小仙子是葉家人？”
葉知非點(diǎn)點(diǎn)頭。
吳木看著她，眼瞳忽然變化，露出妖的面目，端詳葉知非。
細(xì)睨片刻，吳木微笑著收回目光，變回了人樣。
“原來如此。你體內(nèi)鳳血已經(jīng)燃過了。”
聽到此言，曲九華捏住折扇，向前探出一步，在意的說道：“可否請?jiān)斒觯俊?p> “吾瞧這位小仙子，并未從她身上探到鳳凰的氣息，故而沒認(rèn)出她是葉家人。方才透過妖瞳仔細(xì)看過，才發(fā)現(xiàn)她體內(nèi)的鳳凰血，已經(jīng)燃燒過一次，所以一時沒能辨認(rèn)出來?！?p> “燃過一次？”葉知非云里霧里。
“鳳凰涅槃，浴火重生。鳳凰是與龍族齊名的神獸，自然不是泛泛之輩。每一只鳳凰的涅槃之力都封在血脈里，流傳給后代。葉家有金姐姐的血統(tǒng)，也將這份力量傳承了下來。只不過不是人人都能將涅槃之力發(fā)揮出來，須得要有足夠的靈力，還要集齊天時地利人和才行。”
葉知非問道：“涅槃了會怎么樣？”
“涅槃之后，一切會被重啟。不過每個人的情況都不同，有的是當(dāng)場重生，有的則是在很久之后，才能從灰燼中再次化形，聽說在某些境遇下，還有的人，能逆轉(zhuǎn)時空，回到自己死劫發(fā)生之前，阻止厄運(yùn)的到來，也算是達(dá)到重生了。”
葉知非聽完，思緒滾動，腦海里千萬條絲線交錯纏繞，可她卻怎么也找不到端頭，解不開線結(jié)。
有什么重要的東西被她忽視了。
現(xiàn)場不只是她如此，曲九華更甚。
聽到吳木的話，曲九華神色風(fēng)云變幻，一幅畫卷在他心中成形。
他走動起來：“吾去旁處片刻?！?p> 留下一句話就自行離開了。
葉知非看他似乎有什么要靜思，于是不便打擾他，留下來跟吳木繼續(xù)聊天。
“那位仙師，似乎很關(guān)心小仙子你呢。”吳木長著一張糙漢臉，聲線也粗獷，可說起話來卻輕聲細(xì)語，細(xì)微入心。
葉知非哼一聲：“誰知道他在想什么。我也不需要他關(guān)心?！?p> 吳木莞爾。
“小仙子，其實(shí)很喜歡仙師吧？”
葉知非被自己的口水嗆到。
“絕無可能！”
“你不要忘了，吾可是庇佑姻緣的神木喔，有情人心中所念，吾可是全能聽見的?！?p> 葉知非剛想反駁他明明是妖，可是話沒出口。
她愣住，不知作何回答，臉上莫名其妙的自己紅了起來，像是有調(diào)皮的小鬼在她臉上生火。
吳木見她臉紅，笑得更開懷了。
“小仙子，莫不是自己還沒發(fā)現(xiàn)吧？”
“怎么可能！我怎么可能喜歡曲九華？”葉知非惱羞成怒似的回答。
“你盡管說什么都好，可你的心，已經(jīng)將一切都告知與吾?！?p> “什么？”
“吾見過太多姻緣，有些是兩相情愿天作之合，有的是歷經(jīng)千難萬險，有情人終成眷屬，可還有的人，因?yàn)殄e過而抱憾終生。小仙子，你很幸運(yùn)，可不要因?yàn)槠渌e失命中注定?！?p> 吳木偷偷摸摸的湊過來，又神神秘秘的說道：“吾不妨也告訴你一個秘密。那位仙師心中寫的名字……”
正當(dāng)他說到關(guān)鍵處的時候，金小小醒來了。
二人立馬過去看他。
“你醒啦？”
金小小剛悠悠轉(zhuǎn)醒，就看見吳木的臉入眼，差點(diǎn)又沒被刺激的昏過去。
吳木見他這般，默默的退后一步，黯然神傷。
他本想也離開，可被一只手抓住。
吳木回頭，看見是金小小。
他有些不確定的問了一句：“你？”
金小小抓著他的手，慢慢坐了起來。
葉知非識趣的退去一旁。
金小小吞了下口水，下定決心般說道：“我喜歡你，甜甜?！?p> 聽到忽如其來的表白，吳木詫異的望著金小小，問道：“你不是對我失望了嗎？”
金小小咬咬牙：“我只是一時沒反應(yīng)過來。但是我剛剛已經(jīng)想清楚了。我喜歡你啊，不管你是男是女，是妖是神，我都喜歡。在我心里的是你，而不是你的身份，就算你長成隔壁山里的蛤蟆精那樣，我也要跟你在一起。只要你愿意留在我身邊?！?p> 吳木還沒聽完，便淚眼婆娑的奔過來，擁抱住金小小，將他從窩里整個抱了起來。
“我也喜歡你！”
金小小在吳木懷里要被勒死了的感覺。吳木趕緊把他放回地上。
金小小邊咳嗽邊說道：“只是，我可能還要再習(xí)慣一段時間。”
葉知非心里五味雜陳，不過還是為他們的表白感到高興。
這時，曲九華也回來了。
看到此情此景，他未多言，只是說了道別的話，然后帶著葉知非要離開。
金小小問他：“曲仙子可是已經(jīng)找到想要的答案了嗎？”
曲九華點(diǎn)點(diǎn)頭，臉上肅穆，正經(jīng)十分。
“既是如此，不便多留?！苯鹦⌒≌f完，又看向葉知非。
這回，他終于是正常的表情以對，只是葉知非感覺他看著她的眼神，像是爺爺在看孫女一樣。
“小娃娃，你可要過的幸福啊?！闭f著，金小小摸了摸葉知非的頭。
那一刻，葉知非又感覺他不只是在跟后輩說話，而是透過時空，與另一只鳳凰對話。
“姐姐，你要過得幸福啊?！?p> 葉知非，不，金姐姐點(diǎn)了點(diǎn)頭。
“我會的。”
因?yàn)轼P鳴山有神獸坐鎮(zhèn)，所以傳送陣施展不開，二人只能徒步返回山外。
出山途中。
葉知非懶得走路，嘗試了一下新掌握的御劍術(shù)，她顫顫巍巍的坐在變大的劍上，成功飛了起來。
“師叔，看我！”葉知非興奮的喊著曲九華。
曲九華本來鎖著眉頭，回頭瞧見葉知非的笑容，不覺舒展開了。
“你且小心?！?p> 葉知非答應(yīng)下來，笑得燦爛，可剛說完好，差一點(diǎn)又掉下來。
她不舍的收回劍來，老老實(shí)實(shí)的跟在曲九華身后。
她臉上的失望被某人收在眼底。
沒走兩步，葉知非見到曲九華召出了寄思，還以為發(fā)生了什么事。結(jié)果曲九華把劍變大后，讓葉知非坐上去。
葉知非照做。曲九華像是牽著馬兒一樣，帶著坐在寄思上的葉知非繼續(xù)前行。
曲九華全程未發(fā)一語，似乎在思考什么。
葉知非看著他的側(cè)顏，心中也胡思亂想起來。
吳木的話回響在心頭。
她喜歡曲九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