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夜里,蘇揚并未閑著,他把街使署的巡夜及暗中督查任務(wù)交給左果毅白剽負(fù)責(zé),他自己則卸下盔甲、戰(zhàn)靴和披風(fēng),換上了一身輕裝緊身的夜行衣,只帶了一把家傳寶刀就出了門。
有時候,官方的身份反而會成為一種累贅和負(fù)擔(dān),而換上了輕裝夜行衣并且蒙上面孔的蘇揚只感覺一身輕松。
他以靈活、敏捷的身手穿行在大街小巷之間,避開巡邏的坊丁和街面上的武侯、金吾甲士。
不久,他一路飛奔,以極快的速度輕巧的穿過了朱雀大街進了萬年縣轄區(qū)內(nèi)的第八橫街,只見他一個縱躍,輕松越過坊墻進了第八橫街南邊的蘭陵坊。
萬年縣內(nèi)各坊居住的都是官員,按照官位的高低和身份的尊卑貴賤,由北而南,越往北的坊內(nèi)居住之人的官位和爵位越高,越往南走,各坊居住之人的官位和爵位越低。
“熬及其下屬竟然往萬年縣這邊躥逃了,難道他們在朝中或某個衙門內(nèi)有內(nèi)應(yīng)?”
這個猜測一經(jīng)出現(xiàn)在蘇揚的腦海里,他就忍不住出了一身冷汗,想想都后怕,如果吐蕃人真的在大唐朝廷中有內(nèi)應(yīng),那么豈不是說大唐朝廷很多決策都能以最快的速度傳遞到吐蕃國內(nèi)?
蘇揚最擔(dān)心熬及其下屬進入第八橫街只是虛晃一槍,他們的真實用意是兜圈子,讓他和追查人員摸不清他們的最終目的地,如果他們的目的地在第三橫街以北,那就說明他們要去的地方居住著官位和身份地位很高的人,這才是最令人擔(dān)憂的,這說明他們在大唐朝廷內(nèi)部的內(nèi)應(yīng)官位很高。
“希望他們躲藏在這第八橫街的南北兩側(cè)某個坊內(nèi),這說明他們的內(nèi)應(yīng)地位還不高,否則麻煩就大了!”
“現(xiàn)在沒有別的辦法,只有一個笨辦法,一個一個宅院、挨家挨戶的摸一遍!”
有了這個決定之后,蘇揚起跳飛身進了蘭陵坊內(nèi)最西邊靠近朱雀大街的第一棟宅子里,他提著寶刀身形靈巧的來到后院之中,隨即放開感知,思緒如潮水一般向四周延伸,超強的感知讓各間房屋之內(nèi)的情形清晰的出現(xiàn)在他意識之中。
“三個孩子、四個女人、五個成年男子,還有兩個老人,他們不在這里!”
蘇揚很快離開,身形靈巧的飛身上了圍墻進了第二棟宅子。
就這樣,蘇揚一棟接一棟的往東找。
三更過后,天空中飄起了鵝毛大雪,蘇揚以從兵書中學(xué)到的觀測氣象的本事再結(jié)合后世的氣象知識推測的結(jié)果是對的,三更時分真的下起了大雪。
他不管不顧,冒著大雪挨家挨戶的搜尋。
到了凌晨寅時左右,他才找遍了蘭陵坊、安善坊、昭國這三個坊。
把昭國坊找完之后,蘇揚有些撐不住了,他連續(xù)數(shù)個時辰使用超強感知的能力讓他的精神瀕臨崩潰的境地,他不得不停止搜索,趁著還有一些精神迅速返回興化坊的蘇府內(nèi)休息。
翌日,天光大亮,整個長安城銀裝束裹,大雪依然在下著,各城門和各坊坊門早已打開,大街小巷里,行人依然是來玩不絕。
蘇揚只睡了不到兩個時辰就強撐困意趕往左街使府點起人馬再次趕到金光門蹲守,他必須要保證吐蕃人無法離開長安城。
光德坊,孫氏藥鋪。
前來買藥的人在藥鋪門前排起了長隊,一個個走進藥鋪的人在買了藥之后匆匆離開,排隊的人一個接一個進入藥鋪內(nèi),很快就輪到一個全身都包裹在白色毛皮斗篷的女子。
只見這女子用貂皮圍脖捂住了大半張臉,她走到柜臺前對藥徒說:“抓藥!”
“敢問小姐您需要什么藥?是否需要醫(yī)師診斷?”
女子搖頭,拿出一張絲絹遞過去:“不勞煩貴鋪的醫(yī)師了,勞駕按照這張單子抓藥便是!”
藥徒接過絲絹展開看了起來,他很快就皺起了眉頭,這絲絹上羅列著幾十種藥材,每一種的份量都不輕,他仔細琢磨了一下,這些藥根本沒有形成配伍的方子。
“請小姐稍等片刻!”藥徒說完拿著絲絹走向里間。
他很快來到內(nèi)堂對一個正在喝茶的中年醫(yī)師行禮:“師傅,鋪子里來了一個女子,她拿著一張單子要求抓藥,但徒兒卻怎么也看不出那些藥如何形成配伍,究竟要醫(yī)治何??!”
“哦?拿來我看看!”中年醫(yī)師立即放下茶盞。
他接過藥徒遞來的絲絹打開看了看,他皺眉想了想,忽然笑了,對藥徒說:“這就是一個障眼法,很多藥材都是沒必要的,藥方應(yīng)該就是隱藏在其中,其他藥材只不過是混淆視聽罷了,目的自然是想要保守藥方的秘密,這種事情為師見得多了!不過······”
“師傅,不過什么?”
中年醫(yī)師皺著眉頭說:“這些藥材之中,其中川烏頭、鬧羊花、醉仙桃、草烏這幾味藥的用量太大了一些,不過······這些藥材之中又有蜂蜜、甘草、干姜可以降低其毒性,若是配伍得當(dāng),大劑量使用之下,將死之人只要有一口氣在,倒也不是沒有可能令病患還陽!”
藥徒驚得張大了嘴巴,“有如此厲害?”
中年醫(yī)師笑道:“這個就要看醫(yī)師的本事了,似這幾味毒性大的藥材只要使用得當(dāng),大毒之藥也能成為救命之藥!”
“那······這些藥給她抓還是不抓?”
中年醫(yī)師考慮了一下,點頭:“抓給她吧!”
“是!”
沒過一會兒,那身披白色斗篷的女子提著一大袋子藥材走出了藥鋪,她一路上避開街面巡邏的兵丁來到了一間民房外敲了敲門。
“誰?”門內(nèi)傳來一個女子的聲音。
“阿姊,是我!”
門被打開了,斗篷女子被人拉了進去。
“我要的藥材買了嗎?”說話的赫然是此時長安城內(nèi)四處張貼的通緝犯唐清。
白袍女子提起手里的袋子:“都在這里!”
“跟我來!”唐清接過袋子就往后院走去,白衣女子立即跟上。
到了后院,二人把藥材進行了清理和歸類,唐清把需要的藥材撿出來混合,然后搬來切柴草的鍘刀把藥材切得更細,切完之后用石磨碾成粉末,再往冷鍋內(nèi)倒入藥粉,燒火翻炒,一邊翻炒一邊往鍋內(nèi)倒入酒,炒幾下就迅速把鍋蓋蓋上,停幾下又揭開鍋蓋迅速炒幾下,只要不讓藥粉燒糊就行。
廚房內(nèi)頓時彌漫著藥香味,唐清早已用特殊藥水浸泡的濕巾捂住了口鼻,而剛走進來的白衣女子聞到藥香味兩眼一翻就緩緩癱軟在地,不省人事。
不一會兒功夫,唐清熄滅灶內(nèi)柴火,用牛皮袋子把鍋內(nèi)藥粉裝進去,扎緊口袋掛在腰間,她抱起白衣女子走到房內(nèi)放在鋪上。
“嬋妹,對不住你了!”她看著鋪上的白袍女子,低聲說了一句,伸手入懷把一封書信放在了枕頭邊,轉(zhuǎn)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