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眼前無頭尸體纏滿了白布，但是憑借著日常的熟悉，家丁還是認出了尸體的身份。
太宰獨子——
秦壽??！
眼下這樣的情況。
再加上此刻自家老爺，手上拿著的那件滴血事物。
只要腦殼沒長在腚上，是個人，都能大概明白，這里面到底出了什么事。
“老……老爺～”
家丁瞬間軟倒在了地下，篩糠一樣顫抖著身子，躬腰再也不敢抬頭，戰(zhàn)戰(zhàn)巍巍的，雙手劍將錦盒給緩緩遞了過去。
單手接過錦盒。
秦方耀低頭看了一眼，神色十分平靜，甚是平靜到有些詭異，仿佛那地面擔架上的尸體，根本就不是他的親生兒子一樣。
緊接著，只見他將近盒放在旁邊的書桌上，打開過后，緩緩將手上的包裹放了進去。
關上盒子，抬腳，走出書房，幾個動作一氣呵成。
眨眼間，太宰秦方耀黑色的身影，就已經(jīng)消失在了走廊的拐角，然后再也沒有了蹤跡。
至于那書房里的家丁，早已是兩眼一翻白，昏倒在了原地。
……
“太宰，其實你不必——”
永昌侯國議事大殿內，世子慕東流高坐主位，看著擺在案上的錦盒，又看了看跪在下方的太宰秦方耀，那是頓時眉頭緊鎖，然后語氣有些小心翼翼的開口。
慕東流監(jiān)國以來這么久，很少有什么事情讓他驚訝，但偏偏這件事情上，讓他是大為動容。
甚至，就連那秦壽勾結敵國的事情，都不會令他如此詫異，更何況，此事內情尚需調查。
因為，慕東流很難相信，太宰會勾結天云國，這倒不是因為他有多信任秦方耀。
只是兩國對戰(zhàn)這么長時間。
永昌侯率領大軍在前方作戰(zhàn)，后方一直都是專門負責全國財政的太宰秦方耀來進行各種統(tǒng)籌，為前方輸入源源不斷的鮮血，以及解決各種軍隊上的各種后勤問題。
在這場戰(zhàn)爭中，秦方耀可謂勞苦功高，各方對此皆有稱贊。
畢竟，慕東流雖然是監(jiān)國世子，但終究沒有多少執(zhí)政經(jīng)驗，永昌侯也不可能把軍隊后勤這么重要的事情，都完全托付給他。
若真交給他，那才是叫不作不死。
也正是因為如此，秦方耀以前的時候，就有許許多多的機會，能夠對前線永昌侯軍隊造成重創(chuàng)。
甚至只要刻意算計，滅國危機也不在話下。
著實無需等到現(xiàn)在。
所以，在世子慕東流看來，太宰即使想要背叛永昌國，也絕不可能是和天云國合作。
秦壽之事，與其說是勾結，倒是反而更像天云國的反間計。
所以，如果自己提前知道此事，頂多也就對秦方耀訓斥一番，責他家教不嚴，然后小小的懲罰一下他的兒子給大伙看一下。
然后這件事情也就過去了。
畢竟好歹是重臣，堂堂九卿家之一，多少要給些面子。
只是，令慕東流萬萬沒想到的是，這秦方耀反應居然如此激烈，居然因此親手殺了兒子，然后提其頭前來謝罪。
這是多大的忠誠，才會有此痛徹心扉的決斷??！
說真的，此時此刻的慕東流，心中隱隱對太宰多少有些愧疚，怪自己沒有及時救下他兒子，所以才想著開口安慰一下。
然而，眼看著世子慕東流口中的寬慰尚未說完，跪在地上的秦方耀，就直接開口打斷:
“世子不必多言，秦壽居然膽敢勾結敵國細作，罪犯不赦之大過，唯有以死謝罪，方能以報君恩，微臣教子無方，還請……世子處罰?。 ?p> 秦方耀語氣鏗鏘有力。
完全不能拒絕。
然而，這些話落入慕東流耳中，卻是讓他越發(fā)愧疚，以至于，如今他都無法開口，感覺怎么處罰秦方耀都不適合。
畢竟，這喪子之痛。
想必對于太宰來說，已經(jīng)算是最大的處罰了……
所以思考了良久，再加上這秦方耀一直跪在地上，一副你不處罰我罪過，我就不起來的模樣。慕東流終于緩緩開口:
“秦方耀教子無方，罰俸祿三年，責令在家面壁思過，凡無詔書令，不可出門?！?p> 這處罰確實不輕，不癢。
俸祿也就算了。
令秦方耀歸家面壁思過，這與其說是處罰，倒不如說是恩典，讓他回家好靜心調養(yǎng)。
最好，能盡快走出喪子之痛的陰影。
“世子恩澤千古，秦方耀再拜叩！！”
聽到處罰的結果下來，秦方耀表情頓了頓，仿佛覺得這個處罰太輕，但又仿佛在顧及上方世子的臉面和心意，終究再次磕了個響頭，再無其他異議。
而高位上，世子慕東流見對方領受這個“處罰”，心中也是呼了口氣。
那愧疚感，終于消退了一絲。
隨即，只見他抬手擺了擺，然后溫和的開口:
“那么，太宰退下吧！”
“是！臣，告退?！?p> 秦方耀佝僂著身子，然后緩緩退出殿外，背影是如此的單薄，通身都散發(fā)著蒼涼。
……
回到家中，秦方耀按照命令，回書房面壁思過。
屏退了所有下人后，看著依舊躺在書房的無頭尸體，因為沒他命令，無人敢清理，秦方耀才終于露出了似哭似笑的面容。
只見他那顫抖的左手，不停的輕輕撫摸著愛子冰冷的軀體。
而右手的拳頭，指甲卻已經(jīng)深深地嵌入了肉里，滴滴鮮血落下，他卻仿佛毫無察覺。
也不知過了多久，秦方耀才踉蹌的站起身來，癱坐在了書桌旁的椅子上，緩緩的呢喃:
“都說虎毒不食子，看來所謂的惡虎，還真比不過我秦某啊～哈哈哈哈……”
……
天剛蒙蒙亮，聚蟾閣內。
在外面玩了一宿的慕云蹤，這來剛從春宵滿月樓回來，他本來還想著，要怎么應付太宰因愛子被打傷之事刁難。
還想著，或許，自己可以利用影武團作為突破口。
卻不料想，這剛一回來，就無意從下人口中，聽到了咱們敬愛的太宰大義滅親的事跡。
只見這些家丁侍女，凡是提起這件事情，對于太宰秦方耀，無不都充滿了敬仰和贊揚。
好吧，慕云蹤聽聞這件事后，那是頓時眉頭緊皺，心中反而覺得事情更棘手了。
他可不像旁人那般，會真的覺得那位太宰是一位圣人，能夠公正到這個地步。
因為這樣的事情，可以說是逆反人性。
從華夏的歷史來看，凡是能做出這種事的人物，后來的史書都會證明，他們皆是“志向遠大”之輩。
一旦得勢，大多能使得天地反復，江河逆流。
比如，某個漢朝的“穿越者”。
只是，不知道現(xiàn)如今，這位秦太宰的“志向”，到底是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