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家伙,是你啊。還挺有禮貌。你那只小貓妖呢?!北环Q作“小黑”的仲夏國大天狗沖著林微昕笑了。他看也不看那邊坐著的四人,也不再理睬銀角,徑直走過來。他走到柴珺跟前蹲下來,伸著鼻子,咻咻對著他一通猛聞。柴珺這功夫正好又是一口血哇地吐出來。小黑猛地把頭縮回去,嫌棄地說:“好歹也是幾百年才出世的金鳶天狗,怎么這么慫。能被銀角傷成這樣?!辈瘳B心里苦,張了張嘴想說話,一張嘴又是一口血。
林微昕擔(dān)憂地說:“柴珺你現(xiàn)在老這么不停地吐血,一會兒血吐干了就死了吧?!闭f完眼淚又流了下來。柴珺聽到這話,氣地哇哇連吐兩口血。小黑驚訝地看著她:“難道是你?”他伸著手指在柴珺和林微昕間來回指著,“另一只金鳶崽子是你?”林微昕也不知道該點頭還是說不知道,光知道簌簌掉眼淚。小黑的驚訝漸漸變成了郁悶,大喊一聲“喂,朱鹮啊,你來看看,我們找了20多年,居然是這樣的一對?!?p> 被叫做朱鹮的扶桑國大天狗走過來,他先遠(yuǎn)遠(yuǎn)看了一眼躺在血泊中的柴珺,皺了皺眉,又看了看林微昕。他的眉頭皺得更厲害了?!鞍?,是你啊,上次那個沒規(guī)矩的小人族?!彼嗽斄艘幌虏瘳B和林微昕,“快死的這個好像還不錯,靈氣還挺強(qiáng)。這另外一個,一點靈氣都沒有,怎么回事,都能變成人族的樣子,還會一點靈氣都沒有?”他有點困惑。
小黑對著林微昕一頓猛聞,更納悶了?!拔蚁肫饋砹?,前兩天我遇見你的時候,就聞過了,你一點味道都沒有,連人族的味道都很淡。你怎么這么奇怪呢?”他看著林微昕問道,似乎還真是個疑問句,他繼續(xù)看著她,等她回答。
林微昕瞠目結(jié)舌,“我,我也不知道啊,大概,因為我比較愛洗澡吧?!毙『趽溥晷Τ雎?,摸了摸她的頭,“小淘氣!油嘴滑舌!”
朱鹮已經(jīng)蹲下來,離開柴珺稍遠(yuǎn)一點,觀察他?!靶『?,我看再不止血,這個小崽可能馬上要死了哦。我看了下,他吐出來的血已經(jīng)是比他的身子都大的一大攤了?!彼D(zhuǎn)向銀角,小黑也看向銀角。
銀角站在那紋絲不動,儀態(tài)萬千,眼皮都不抬一下。小黑沖朱鹮說:“小粉紅,你看你名頭也不大響嘛,人家也不理你。”朱鹮似笑非笑看一眼小黑,“你再叫我一聲小粉紅試試?!彼某岚蚴婢彽厣煺挂环?,發(fā)出嘩啦嘩啦的聲音,周身的光暈大盛。小黑揉了揉長成良的樣子的那張臉孔說,“我想想,之前吞掉那個小狐族最最擅長的是什么來著,我就學(xué)一個來陪你打一架看看。”說話間,兩只手上都有利爪長長地伸出來。小黑看一看兩只手,拿左手的利爪敲了敲右手的,有金屬的聲音傳出?!鞍?,不錯,看不出來,他還挺喜歡這種傳統(tǒng)的打架方式的?!毙『阪移ばδ樚鹱ψ樱瑢χ禧q說:“小粉紅,你叫我一天小黑,我就叫你一天小粉紅。不行來打啊。”說完,他收起笑臉,一股令人恐懼的陰冷殺氣從他身上蒸騰出來。
林微昕看向夏莎。夏莎捏緊了拳頭,一聲不吭緊緊盯著小黑。眼睛里像有兩簇火焰。在她膝蓋上,窩著一只團(tuán)成一團(tuán)的小白貓,正是二玉??磥矶褚豢吹街禧q第一時間又嚇得變成了貓躲起來。
這時候,銀角嘆了口氣,走上前說一句:“行了行了,我給他止血。兩位大人,你們真的不顧及人族了嗎?這對金鳶天狗大人,唉。。?!庇謬@一口氣。朱鹮和小黑這才生硬地收回了各自的殺氣。
銀角從懷里拿了個小海螺出來,從里面倒出來一點琥珀色亮晶晶的粉末,托在手心里,走去柴珺面前,一整個巴掌就要往柴珺嘴上貼。林微昕警覺地看看他,又看向小黑,一臉示警。小黑“嗐”了一聲?!澳氵@孩子,不要這么小家子氣,銀角大人哪會放下身份來害你們這些小幼崽?!便y角把粉末糊了柴珺一嘴,也不給他擦,從懷里掏出張帕子正在擦手。聽到小黑說的話,他臉一紅,“之前我倒是怕他們兩個難對付,先騙這個小大人服了一瓶子孔雀水母的觸須,昨天早上才在海里割的,可新鮮了?!?p> 小黑不可思議地?fù)u頭:“銀角,你這樣數(shù)得上號的大神怪,居然用這種手段來對付兩只小奶狗,其中一只還什么靈氣都沒有。你得控制著點你自己,別成天聽這些人族求你時說的甜言蜜語了。”他頭搖得像個撥浪鼓,應(yīng)該是在表達(dá)最高級的驚訝以及不贊成。“你別忘了,我們能在這個世界找到容身之地,可不僅僅是因為對人族沒有惡意。還有一個更大的原因是我們極少利用我們的法力來影響改變這個世界。這是這個世界定下的規(guī)則。你可真別忘了?!?p> 銀角也不反駁,站起身,臉色肅然道了個謝。小黑也收起玩世不恭,正色還了個禮。
朱鹮繼續(xù)回去蹲著,盯著柴珺,突然說道:“銀角你這個是什么水母餌?真管用,那些觸須都自己跑出來了。他不吐血了。那些水母觸須你還要嗎?不要我就燒了?!便y角趕快跑過去,拿出一個空瓶子來收那些水母觸須。這些水母觸須一進(jìn)瓶子就又變成了亮晶晶的溶液,根本看不出有形體,只是染了很多血液,液體的顏色就比之前那瓶深。銀角有些得意地跟朱鹮說,“朱鹮大人果真見多識廣,能看出這是水母餌料而不是普通藥劑。這個餌料是鹿兒島主島霧島周圍海里珊瑚間的一種螺,我們那叫煙籽螺,這種螺天生螺肉有異香,會誘惑其他動物來吃,但是它的殼子硬度很高。有些大的海獸把他們成群地囫圇吞下去也嚼不到一口螺肉。只要撿一些煙籽螺,用法術(shù)挖出螺肉煉制成粉末,就是極好的餌料。不光對水母,對什么海獸都管用。不過釣大的海獸需要太多,不劃算?!敝禧q嘖嘖稱奇。
銀角從懷里又拿出一個小盒子,挖了一塊就要塞到柴珺嘴里。林微昕眼尖,看見盒子上寫著回春膏三個字。忙問:“銀角大人,這是外用的回春膏吧,這怎么能吃啊?!便y角和藹地解答“這不現(xiàn)在沒口服的藥嗎,外用和內(nèi)用差的也不多,就是外用的用了些癩瓜蟾蜍的毒液去腐肉,打磨外皮。吃下去也沒什么大礙,無非就是痛苦點,但是胃里面能變地光潔如玉,不留疤痕,這不是很好嗎?”林微昕揪著心看著他挖了半盒油脂硬塞進(jìn)柴珺嘴里。柴珺一臉惡心的表情。過一會兒,柴珺一副要吐的樣子,銀角用手做了個順氣的動作,柴珺眼看那些惡心的液體都到了喉嚨口,又咕嘟給咽了下去。食道和胃里又是一陣灼燒感。然后胸腹間一陣爽快。他忽然發(fā)覺自己哪兒哪兒都很舒坦。立刻一骨碌站了起來。
他先和兩位大天狗見過禮后,又去謝了銀角的不殺之恩。銀角有點不好意思,忙夸他知書達(dá)理,前途不可限量。一場殺人滅口的慘劇轉(zhuǎn)眼變成業(yè)內(nèi)大佬與新起之秀的寒暄閑聊。林微昕看了也只有聳一聳肩。
基本沒有人搭理她。因為她既然是金鳶天狗,卻又毫無靈氣,這比她一開始就是個毫無靈氣的人族還糟糕,這是一種背叛,對金鳶天狗的神話的背叛,對全世界的警惕和恨意的背叛,甚至是對天照大神的背叛。在精怪的價值觀里,唯有強(qiáng)者值得追隨,強(qiáng)者血脈的弱化,簡直是天罰一般。
她待了一會兒看那邊銀角、朱鹮和柴珺聊的開心,一時完不了的樣子,就湊到小黑身邊,諂媚地說:“黑大人,那個,不是之前說約好了去別的地方見面,你把良放了嗎?你怎么親自到這兒來了?”小黑對這句黑大人感到很受用,于是愉快地告訴她:“我和朱鹮各自接到族里通知,說找了20年的金鳶天狗出現(xiàn)在這兒。所以我們就趕來了?!绷治㈥坑众s緊說:“黑大人,那良你隨身帶著了嗎?”小黑突然想起來,“對,差點忘了這個事情。”,然后他呼地變成一大蓬黑煙,裂開一個像嘴的口子,吐了一個人出來。那人在地上滾了一圈。
林微昕定睛一看,正是良。她看了眼夏莎,夏莎滿眼都是焦急的關(guān)注,可她沒動也沒吭聲。林微昕頓時想到,多半是被小黑用了那個什么粘嘴的法術(shù)。蘇木用過的那個。于是她越俎代庖,趕緊搶上去扶起良。仔細(xì)端詳良的臉色。不錯,皮膚瑩亮有光澤,無色素沉重,無痤瘡。良感覺剛睡醒還有點迷糊。睜眼一看是林微昕,安下心來。第一句話就是:“夏呢?我聽見她用暗語滿城叫我,可當(dāng)時我在烏羽大人肚子里,他不讓我說話。”
那頭正在施法的銀角猛地瞪大了眼睛。多了一個人!他迅速又?jǐn)?shù)一遍人頭,123456789。只有兩個人了。他急急加快了施法。人越來越多,如果沒有弄錯,那個命數(shù)就是落到今天了。唯一的機(jī)會就是趕快離開這里了。他心里思忖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