斷傘墜地,斷口處更是平齊。
蘇鴻信瞧的一陣驚疑,忙閃身避過另一柄砍來的紙刀。
眼前的場面好不詭異。
他居然被一群紙剪的人給圍住了,幽幽燈光下,瞧著一張張用彩筆畫著鮮明五官的面容,蘇鴻信背后隱隱冒著涼意。
而那些紙臉上,隱約凝聚著一團黑氣,化成一張面孔。
少女的臉色很白,臉上還有沒來得及擦拭的泥點,病懨懨的,像是久不見陽光的陰白。
她不說話,只低著頭吃東西,一張臉仿佛落在了陰影中,不見表情。
蘇鴻信倏然凝目,他已是看見,對方的手上赫然也有一枚戒指。
眼見紙人步步逼來。
他一皺眉。
“等等、”
奈何這小丫頭渾似聽不進去,也不抬頭,也不說話。
紙刀再來,更是把他的話生生打斷。
“嘩、嘩、”
紙刃破空,帶出異樣的聲響。
滿屋子都站著紙人,薄薄的身子,一步一步,朝他圍來。
蘇鴻信連躲帶閃,可這屋內(nèi)空間狹小,幾個轉(zhuǎn)身騰挪,他身上就已經(jīng)見紅了,當(dāng)下似也來了真火,殺性漸起,眼中戾氣彌現(xiàn),嘴里“啐”了一口。
“蠻蠻,要吃飯了、”
可就在他要準(zhǔn)備動手反擊的時候,門外突然傳來了聲音。
那些原本逼來的紙人,突然紛紛又退了回去,重新回到了墻上,變成了一張張貼畫。
蘇鴻信也是神情一僵,看著扭動的門把手,扭頭就走,腳下急趕,一個起落,人便輕靈矯健的翻出了窗戶,消失在夜雨中。
“咔、”
門開了。
一個高瘦的護士走了進來。
“我讓你吃飯你沒聽到么?”
護士的眉毛很稀、很短,細(xì)長的眼睛,鼻梁兩側(cè)還落著不少雀斑,下巴很短,圓圓的臉。
“我讓你不說話,你啞巴了?”
惡狠狠的語氣中,護士已伸著手,在少女的手臂上連掐帶擰,眼露兇光,笑的很是猙獰,也很是得意,少女本是白皙的手臂,立馬青一塊紫一塊,似是因疼痛而不停發(fā)抖;但護士忽然雙眼一瞪,看著少女手里的蛋糕,像是只尖叫跳腳的母雞一樣,厲聲道:“蛋糕?這蛋糕誰給你的?”
少女還是低著頭不說話。
“我讓你不說話,讓你不說、”
女護士整張臉已開始有些扭曲,透著一種說不出的詭異與病態(tài),她伸手一揮,已將蛋糕拍在了地上,然后歇斯底里的扯下了少女的病服,像是鞭子一樣,瘋狂的抽打著,直到那一片片稚嫩且雪白的肌體上滿布著淤青傷痕。
“你就是個賤種,沒人要的可憐蟲,還敢給我臉色看,我讓你裝啞巴,讓你裝……”
猙獰的吼聲和鞭撻的響聲混雜在了一起。
樓上樓下,居然還是那么的安靜,像是沒人聽到,也沒人知道。
女護士的臉上,漸漸涌起一絲異樣的潮紅,眼露癲狂與獰笑。
像是打夠了。
她突然走到一張張貼在墻上的紙人前。
“我給你說了多少遍了,不準(zhǔn)你在墻上貼這樣的垃圾,下次再敢這樣,我就讓你全吃了,你個小雜種——”
護士惡毒的罵著,然后伸手就要去撕扯下來。
可她臉上的笑,突然僵住了,一雙細(xì)眼慢慢瞪大,連嘴巴也開始張大,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驚駭恐懼,一步步往后退著。
因為,那滿墻貼著的紙人,只在她恐懼的注視下,都慢慢扭過了頭,色彩明艷的紙臉上,那些畫出來的五官,好像依稀動了動,眨眼在笑。
“紙人活了?”
女護士一屁股癱坐在地,顫聲道。
她看向床邊。
一直低著頭的少女正伸手拾起地上的蛋糕,若無其事的吃了起來,嬌柔的身子像是還在因先前的抽打鞭撻而輕微顫抖,然后抬起了頭,那是一張有些清秀好看的瓜子臉,秀眉明眸,像是遠(yuǎn)山秋水。
少女的眼睛很大,也很清澈,清澈的幾乎都能倒影出屋內(nèi)的一切。
她忽然一笑,舔了舔嘴角的奶油,嬉笑道:“尤阿姨,這些可都是我的朋友!”
女護士面容煞白,她顫聲驚道:“這些都、都是你干的?你個小雜、”
話到一半,她忽然意識到什么,臉色忙變,眼中泛淚,哀聲乞求道:“蠻蠻,是阿姨不好,對不起啊,饒過尤阿姨這會吧?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少女甜甜一笑。
“好啊,那我就饒過你這一次!”
女護士聞言一喜。
“真的么?”
可少女的下一句話卻讓她如墜冰窟。
“但以前的怎么算呀?”
少女眨巴著眼睛,像是很好奇她會如何回答。
“唔,要不這樣吧,咱們來玩一場游戲吧!”
女護士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忙急問道:“什么游戲?我玩,我玩!”
少女明眸一瞇,笑道:“就是以前你們和我玩的那個游戲,捉迷藏,就在這個院子里,以前總是我輸,但現(xiàn)在,換我來找吧,天亮之前,你們要是沒被我找到,就算你們贏!”
女護士一怔。
“我們?”
少女點點頭:“嗯吶,院子里的所有人都要參加!”
女護士這回早已是被嚇得顫栗不停,襠下散出一股騷臭,面無人色,她已想到了過去做的一些事情,啞聲問少女:“那、那懲罰是什么?”
說完,她又忙道:“你要是想報仇,不如打我吧,怎么打都行!”
少女一搖頭,嘟著嘴小聲道:“每回都是你們制定規(guī)則,這一次,該換我了!”
只在護士忐忑不安中,她沉吟片刻,似在思考,然后眼睛一亮,拍手嬉笑道:“有了,那就用你們的命吧!”
女護士瞳孔漸大,因為墻上的紙人,都已慢慢探出了身子。
“就給你們一分鐘的躲藏時間,要躲好哦!”
女護士兩股戰(zhàn)戰(zhàn),強忍著恐懼,奪門就跑。
“快快快,那小雜種居然能——”
邊跑她還邊嚷,只是語無倫次,沒有完整的說辭。
少女起身,光潔的身子上淤青一片,她慢條斯理的穿著衣裳,似是已經(jīng)習(xí)慣也已經(jīng)麻木,然后輕聲道:
“游戲開始了,去招呼他們吧!”
一張張紙人紛紛從墻上走下,手提紙刀,面上掛笑。
……
蘇鴻信回到了家。
他洗了個澡,躺在沙發(fā)上,臉色有些陰晴不定,想來想去,最后一翻白眼,望了眼手上的戒指,喃喃道:“真他娘邪乎!”
半夜的時候,他姐回來了,閉著眼睛進的門,那叫一個困,二話不說,鞋一脫,味兒沖的,都把蘇鴻信熏醒了。
“弟,晚安!”
門一關(guān),一頭就沖進了臥室,轉(zhuǎn)眼,鼾聲大作。
第二天,深夜。
九月初三。
蘇鴻信等了一天,他背好了“斷魂刀”,準(zhǔn)備好一切。
“來了!”
瞬間,屋內(nèi)四下的陰影像是一股巨大的黑色潮浪,從四面八方涌來,將他吞噬了進去。
正好一個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