扭曲的空間是為了積累能量創(chuàng)造空間隧道,神圣而莊嚴(yán)的光柱是隧道的表面形態(tài),獨孤伊洛在飛升期間毫無抵抗力可言,說明在空間扭曲內(nèi)部,她已經(jīng)完全受到控制,一切準(zhǔn)備就緒,只差最后一步,展現(xiàn)在世人面前的,就是所謂的登臨天界。
或許對在場大多數(shù)人來說,圣教主白日飛升是一件可喜可賀的盛事,但是接下來眾人又將何去何從?群龍無首的喪家之犬們,壓在頭頂?shù)奶炖谆⒁曧耥瘢杂胁簧骶蜁馐軠珥斨疄?zāi)。
短暫的頂禮膜拜與心馳神往之后,眾人再度緊張起來,甚至比剛才更加驚恐,每個人都要為自己的未來打算。
“我推薦劉遨作新教主,是他救了我們!”
“我推薦圣教主的首徒唐嬰先生!”
“懇請閉月神女帶領(lǐng)我們前往閉月峽!”
霹靂雷霆與眾人的嘈雜融為一體,在這一片混亂的中心,任閉月長長吐出一口濁氣,眼角的淚痕被烈風(fēng)刮去,她一臉淡然地望向眾人,長袖一揮。
“大家先跟我走。”
看著她的背影,我感慨莫名,這個活了一千多年的女人,丈夫和女兒都已白日飛升,永遠(yuǎn)離開了她,經(jīng)歷兩次同樣的事情,她多少能看淡世事,心境超然。
端詳手中的琉璃手鐲,從中感受著師父的力量與氣息,將它默默收入懷中,之后有機會交給任閉月。
大部隊再次啟程,這次緊緊跟隨的不只有壓在頭頂?shù)年幵?,還有穿梭其間、時不時降下一兩道霹靂的滾滾驚雷。
眾人一路向北,穿過人口稠密的濱海平原,越過南北走向的巍峨山系,越往北去便愈發(fā)荒涼,青蔥翠綠逐漸被深色與灰白取代,直到完全進入一片皚皚雪原,深藍(lán)色的大海更像是蒼白陸地邊緣的湖泊與河流,鋪滿天空的綠色極光代替太陽照射大地,對于初涉此地的古代原住民來說,真以為踏足仙境。
不久后,地平線的盡頭,如波紋般蕩漾的瑰麗極光某處,一道格外明亮的光柱如尖刀般直插天際,隨著任閉月停下腳步,眾人也跟著停下來,遠(yuǎn)遠(yuǎn)凝望那個方位,沒人說話,呼嘯而過的干裂凜風(fēng)卷起細(xì)碎的雪屑,天地間一片沉寂。
“不!”
“怎么會這樣!”
“天亡我也!”
“蒼天無眼!”
哭天搶地的哀嚎抱怨此起彼伏,更多的人閉上眼睛,絕望地仰面朝天,更有少數(shù)人不相信這是真的,頂著渺遠(yuǎn)高空不該出現(xiàn)的沉重烏云,冒著流竄其間的銀色電弧隨時可能從天而降的風(fēng)險,飛掠到遠(yuǎn)方的冰原深處一探究竟。
不久后,巨大的雷霆縱貫天地,閃電照亮了蒼茫大地,瑰麗的極光也為之暗淡,絕望在一眾人中間迅速蔓延。
我嘆了口氣,來到任閉月身邊,將師父的遺物交還給她。
“閉月,我們會找個地方安靜隱居,你有何打算?”
任閉月靜默片刻,方才幽幽開口。
“對我來說,去哪里都一樣?!?p> 看著她凝望琉璃手鐲的眼神,我大概猜到,任閉月不會輕易放棄,她失去的太多,兩位家人在她面前“白日飛升”,她心有執(zhí)念,必定追查真相??墒俏覜]辦法幫她了,我心疲倦,不愿再尋根究底,生怕真相盡頭,會是不愿面對的“現(xiàn)實”。
蕭羽墨與蕭靈昀姐妹自是與恩師作別,她們本就向往平靜的生活,經(jīng)歷這次災(zāi)劫更希望遠(yuǎn)離塵世紛爭,去體驗向往的人生。
“我也倦了,若是能比鄰而居,也是人生快事。”
劉遨逐一掃視在場眾人,以往的他絕對不會甘于寂寞,他的人生屬于武道,屬于戰(zhàn)場,然而經(jīng)過這幾百年風(fēng)雨,經(jīng)歷了這次浩劫,遇到了命中之人,他今后的人生便只屬于那個人。
“師兄,我們就此別過?!?p> 龍璇音與尹肇然告別,后者決定跟隨任閉月探究飛升之路,窮極武道真諦。我與他對視良久,最后相視一笑,陳年往事盡隨波東流。
“我也去我也去我也去?!?p> 只要沒睡著,沒昏倒,無論身受重傷還是極度虛弱,一心總是這么有精神,他說話的時候還偷瞄一旁的華紓淼,蘿莉型老前輩看也沒看他一眼,便毫不猶豫地走向任閉月。
“我要繼續(xù)旅行?!?p> 簡單放下這句話,馬努身邊已經(jīng)聚集了十幾個人,他們都是追隨馬努去尋找出路的人。也有人想要跟著我們,不過最后都因為聽說我們只是簡單去隱居,從此告別武道之路,其中不少人便很快“改換門庭”。
“那我就委屈點,跟你們做鄰居吧?!?p> 經(jīng)過一番激烈的思想斗爭,林羨魚最終還是選擇我們這邊,對于她這種什么都經(jīng)歷過的人來說,平靜可能是撫平昔日傷口的唯一良藥,當(dāng)然也可能適得其反,這就要日后才能知道了。
“你們幫我留著房子啊,我在外面跑累了就去投奔你們?!?p> 易瓊?cè)A臨走前忽然撲過來抱住我,在我臉上狠狠親了個唇印,嚇得我差點拔劍滅口。
“我需要養(yǎng)胎?!?p> “最好有人端茶遞水。”
“醫(yī)生也不可或缺。”
夏無央他們一家三口湊過來,表示最好找個山清水秀又可以隨時逛街的好地方。我與龍師妹相視一笑,她雖然不是原來那個璇音,但應(yīng)該知道我們共同的過往,那個地方應(yīng)該能讓大家都滿意。
與任閉月、馬努以及其他人作別之后,我們轉(zhuǎn)道向南,經(jīng)過遼闊的西伯利亞地區(qū),重返中原西部,選擇隴右深山的一片河谷建造房屋,定居于此。
這里是我與璇音二十多年前一起相中的地方,那時的我們結(jié)伴同行,跟隨哈桑學(xué)習(xí)。那時候我心里只有帕蒂,她也并未向我表達(dá)心意,那時候我們一見如故,惺惺相惜。時過境遷,我們都有所改變,唯獨這里,依然是當(dāng)年模樣。我們年輕時的樣子。
從此之后,青山為伴,河畔垂釣,相守一生,平靜度日……
不知道這樣的平靜能持續(xù)多久,這個世界……或者說某個存在,是否會允許我、我們就這樣逍遙自在。
時間不多了。我不能確定還有多少時間,但只要能與愛人相伴,朝夕相對,哪怕只有微不足道的短暫時間,也足以感念終生,無怨無悔。
哪怕明天就要面臨世界末日,至少今天,這一刻,我是幸福的,滿足的。不要去管明天的事,認(rèn)認(rèn)真真過好每分每秒,就是人生最大的追求。
從現(xiàn)在起,春暖花開。
帕蒂,你看到了嗎?我很努力。
夢蝶,你看到了嗎?我很用心。
不知不覺間淚眼模糊,我看到那兩個久違的身影,遠(yuǎn)遠(yuǎn)地望向這邊,似乎觸手可及,又仿佛遠(yuǎn)在天邊。
又一陣恍惚間,我仿佛陷入半夢半醒的彌留狀態(tài),眼前的一切面目全非,卻又變得極端熟悉。那是一間不算寬敞、有些凌亂的臥室,大衣柜與儲物箱貼在墻邊,書桌空置不用,窗臺下的床邊就是電腦桌,淡淡的沉悶味道讓這里一看就是某位宅男的常年閉關(guān)之地。
一縷溫暖中略帶涼意的晨光透過窗簾的縫隙灑進室內(nèi),在白底山水畫被褥上留下長長的緋色亮痕,一直延伸到床邊的電腦顯示器旁,屏幕上正顯示著黑底白字的定格畫面:
服務(wù)器已停止運營
江湖路遠(yuǎn)有緣再見
與此同時,一個有意卻無質(zhì)的聲音在耳畔響起,不知是真實還是錯覺,總覺得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清晰迫切。
“時間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