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宣目光轉(zhuǎn)動(dòng),沒有人愿意做無用功,更是無利不起早。
今日狄光昭帶著張敬過來,他便看出,張敬這些安西老兵,已經(jīng)成了狄家的麾下勢力。不然,張敬等人怎會(huì)突然就成了洛陽城的不良人。沒有狄家在背后出力,是不可能做到的。
“昭哥兒是想要為兄帶著禁軍,將黑狼幫給清剿了?”許宣落座,臉上帶笑的問著。
狄光昭露出些不好意思,點(diǎn)點(diǎn)頭說:“洛陽城不良帥崔成器與兄弟我有些關(guān)系,張敬他們?nèi)缃褚渤闪瞬涣既耍际亲约胰?、自家兄弟。許兄要是真的出手了,光昭也好跟在后面,為其他弟兄撿些便宜……”
許宣眼珠一轉(zhuǎn),看向狄光昭的眼神也變了變:“果真,還是你們這些文官大臣家出身的人,懂得運(yùn)作權(quán)勢,也最懂得借力??!”
狄光昭面露緊張,起身低頭:“光昭不敢……”
“好了好了,你且坐下吧!”許宣無所謂的擺擺手說:“為兄也就是這么一說,只不過是羨慕你們這些聰明腦子。這天大的功勞,你能想到為兄,為兄感激還來不及呢!既然說開了,昭哥兒也就不要再藏著掖著了,既然都說到這里了,你腹中必然是已經(jīng)有了定稿吧??炜煺f來與為兄聽聽,咱們兄弟兩也好合計(jì)合計(jì),到時(shí)候這份功勞可就是咱們兄弟二人的了!”
狄光昭抬頭,露出得到原諒后,純良的笑容。
走到許宣的耳邊,小聲的將心中早就準(zhǔn)備好的方案,說了出來。
許宣說是合計(jì),但其實(shí)都是狄光昭在說,到最后狄光昭說完,許宣已經(jīng)是滿臉興奮的拍著桌子,直接就全盤接受了狄光昭的謀劃。
痛快的將酒壺中余下的酒水一飲而盡,又逼著狄光昭將另一只酒壺中的酒喝完。
許宣滿臉漲紅:“就按你說的這么辦!哈哈哈……哈哈……這北衙……哈哈哈……為兄算是要出頭咯……兄弟!今日在這一應(yīng)花銷,都算在為兄賬上,放開了耍!”
說完話,許宣進(jìn)了邊上的里間,將那老情人給熊抱在懷里,踹開雅間的門,伴隨著大笑聲揚(yáng)長而去。
后邊,菜沒有吃多少,卻是灌了一肚子酒的狄光昭,昏昏沉沉的,就見著先前那女人,緩緩走出也將自己扶著,走出了雅間。
……
……
月明星稀,高掛枝頭。
洛水畔燈火通明,觀德坊人聲鼎沸。
下了衙的官員、賺了錢的商賈、蘇醒了的世家公子,大家整齊的帶足了銀兩,匯聚在一坊之類,為大唐國民經(jīng)濟(jì),努力而又辛勞的貢獻(xiàn)著自己的力量。
即使日益消瘦,背負(fù)著這樣的重?fù)?dān),他們依舊樂此不疲。
教坊里歌舞升平,連在后面的座座割開的小院,卻是祥和寂靜,為那些舍得花錢的人們提供了更為私密的空間。
“你醒了?!?p> 眼前,亮起了燈光,醉酒之后緩緩蘇醒的狄光昭,耳邊傳來那熟悉而又陌生的聲音。
好似被前塵牽攀,狄光昭腦海中幼時(shí)的記憶,如同塵封多年的匣子,緩緩打開流露出一段段凌亂的畫面。
“蘇雅姐……”
眼前,是方才在教坊雅間里,作陪的女子。
名叫蘇雅,隨著狄光昭這一聲喊,表明了兩人過往是相熟的。
冰清玉潔,青絲下一抹柔情閃過,隨后卻被整片冰冷覆蓋,如同千年寒冰,讓人不敢靠近。
蘇雅,如同這教坊之中大多數(shù)的女子一樣,曾經(jīng)都擁有著顯赫而讓人高不可攀的身份。蘇家在以前,與狄家時(shí)常來往,兩家人更是有通家之好。小時(shí)候母親李氏對小兒唯有寵溺疼愛,孩子總是對容易得到的不太在意。而嘗嘗來家里玩耍的蘇雅,卻是憑著年長些,時(shí)常整治什么也不懂的狄光昭。
大姐姐的身后,也就嘗嘗跟著個(gè)拖著鼻涕的小屁孩。
等到兩人大了些,小屁孩開始四處風(fēng)流,大姐姐也打不過了。嘆息之間,也就少了些來往。當(dāng)初在威脅下,說著定要將大姐姐娶回家整治的小屁孩,誓言依舊存在。然而如今,卻是物是人非。
如狄仁杰一般的人物,也遭迫害落得個(gè)下獄被貶的下場。蘇家,更是家破人亡、妻離子散。男的流放,女的送入教坊,這就是最后的下場。
“你……雅兒姐……怎么會(huì)在這里……”狄光昭有些吃驚,腦海中的記憶,只存在于年少的時(shí)候。
蘇雅卻好似事不關(guān)己,冷笑一聲:“朝廷的恩典,奴能留條性命,已然僥幸了……”
聞言,狄光昭大抵是清楚了些緣由,不由開口:“朝廷這些年時(shí)局動(dòng)蕩,我家……只是未曾想到蘇家也……”
蘇雅當(dāng)真是毫不在意,輕笑說:“狄伯伯入獄前,蘇家就沒了?!?p> 低度酒喝多了,依舊會(huì)醉人,狄光昭皺著眉忍著頭痛,伸出手想要握住近在咫尺的纖纖玉手,卻是被小心的躲過。
狄光昭小聲的解釋了一句:“我不知道……”
莊生曉夢迷蝴蝶,帶著前身記憶的狄光昭,究竟是什么身份,他自己早就說不好了。誰是誰,也早就不重要了。
比狄光昭大上四五歲的蘇雅,臉上帶著成熟,自嘲的說:“這些年多少人家,最后都是家破人亡、流離失所。幼時(shí)的閨中姐妹,多少人是在這教坊中,閉上了雙眼……就是你狄家,如今不也沒落了……”
狄光昭臉上卻是一喜,連忙說:“雅兒姐還掛念著狄家!”
蘇雅充耳不聞,看著床榻上的狄光昭,冷冷的說:“倒是昭哥兒,依舊如過往那般,真真是自在。”
這是埋怨?
還是心灰意冷?
狄光昭臉色逐漸黯然,這都是前身欠下的債??!
心中感嘆,但狄光昭依舊是認(rèn)真的擠出笑容,輕聲的說:“以前是光昭不懂事,只顧著嬉戲作樂了……雅兒姐既然還掛念留意狄家的消息,自是知曉光昭今時(shí)不同往日了?!?p> “有北衙的將軍,請你飲酒作樂?”蘇雅反問了一句。
“您這是吃味了?”狄光昭逗笑了一句,目光直視蘇雅,沉聲說:“雅兒姐放心,如今某知道了,你放心!”
蘇雅欲言又止,長嘆息,緩緩伸出細(xì)嫩小手,目光柔軟的看著狄光昭,手掌輕輕的撫在他臉上,緩緩的撫摸著。
然而,幾度過后,蘇雅卻是收回了手,目光恢復(fù)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