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上是否要加派護衛(wèi),防止外人探聽?”
“你安排,叮囑府上外出的人,嘴巴都嚴實一些。”步入正廳的狄光昭,看著站在面前詢問的狄武,平靜的回了一句。
然后就端起邊上的茶杯,喝了一口溫水。此時,那位稱圣的陸羽,連細胞都算不上,盛行的依舊是狄光昭喝不慣的煎茶。
不過前番老狄和老大狄光嗣,南下江南道蘇州吳縣的時候,狄光昭已經(jīng)另派了人去杭州,再過幾個月頭一批的雨前新茶,也就能運回洛陽了。
狄光昭陷入沉思,狄武就只能在一旁安靜的受著。
無聲之中,狄光昭目光爍爍,思慮良久。如今他也算是徹底的情形了現(xiàn)實,接受了現(xiàn)在所面對的一切。身為一名后來者,在解決了生存問題之后,必然會生出想要參與歷史的沖動來。這一點是任何人也不能抵抗住的,狄光昭亦不例外。
而如今,武周已經(jīng)建立,李唐宗室以及忠于李唐的老臣,紛紛被打壓殘害,就如同狄仁杰一樣,眼下也是被貶到遙遠的江南道去。朝中,武氏子弟不斷的篡奪著空出的權(quán)力,宮廷之中那位老太太甚至能讓面首成為大將軍,皇帝的權(quán)威日趨濃重。
朝堂上有來俊臣等人,一旦有反對的聲音提出,必然會被這些人群起而攻之。
時代已經(jīng)變了。
而狄家應(yīng)該怎樣繼續(xù)下去,乃至于在未來成為這個帝國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則成為了狄光昭需要考慮的事情了。
只不過,眼下狄光昭卻沒有那么多的時間,去想這些事情。
因為,又有人在今夜登門造訪,已經(jīng)在神都逐漸沉寂下來的狄府。
府門前的下人打著哈氣,將一身穿鹿皮圓領(lǐng)袍男子,迎進了府內(nèi)直入正廳。
盡管被人接連攪了美夢,這仆役還是恭敬的稟告著:“小郎君,洛陽城不良帥崔成器求見?!?p> 狄光昭點頭揮手,示意其退下。
頭戴幞頭、身穿圓領(lǐng)、腳蹬鹿靴的崔成器龍騰虎步,到了近前,沉聲開口:“洛陽崔成器,見過小郎君!”
這是洛陽城街面上,最有威嚴,也最有面子的人物了。
只是狄光昭卻不知對方,為何會深夜來訪。
面帶狐疑,狄光昭說:“不知崔帥所來何事?”
說是崔帥,卻也只是敬稱而已,與統(tǒng)軍千萬的大將相比,自然是有著天壤地別的。
崔成器自然是謙虛回答:“當(dāng)不得當(dāng)不得……年前朝中動蕩,衙門里公務(wù)繁雜。后來……大理寺也不是我等尋常人,能進得去的……等到狄公被小郎君救出,也是立馬就南下江南。時至今日,崔某也已許久未能見上狄公一面……”
“我阿耶?”狄光昭更是疑惑。
崔成器也是看出狄光昭的不解,臉上尷尬一笑,解釋道:“當(dāng)年崔某也是得了狄公的賞識,這才能領(lǐng)了如今這份差事。崔某家中老母,也受了狄府多年的饋贈善待。崔某一家,不曾忘了這份大恩!”
“原來崔兄,竟與我家有這樣的聯(lián)系……倒是小弟,往日不曾注意這些事情了……”狄光昭看著眼前這位,明顯性情豪爽的不良帥。沒有想到,老狄雖然人已經(jīng)不在洛陽了,卻還有這些個自己不知道的根底在。
稱呼,也從崔帥變成了崔兄,顯得更親近了些。
而有了這番解釋,崔成器也被狄武給請到了一旁的客位上。
崔成器也不拒絕,落座之后繼續(xù)說:“狄公與朝中一干忠良,為來俊臣等奸佞所害,我等也是憤憤不平。怎奈何我等人輕言微……邀天之幸,狄公有小郎君……”
耳邊是崔成器的感嘆,而狄光昭的目光卻是不由的,帶著些疑惑看向門外。只見在門口處,天奴的小腦袋不知道什么時候,悄默聲的探了出來,目光靈動的在正廳里面掃視著。
崔成器停下了聲音,隨著狄光昭的目光看過去,嘴角不經(jīng)抽抽著。不過,他對這位小郎君,也算是多有耳聞,只當(dāng)外面那姑娘是這位小郎君房里人。
狄光昭對著門外,開口道:“你怎么到這里來了?”
“見您一直沒回院子,就來看看……”天奴小聲的回了一句,人也從門外走了進來,而后落落大方的坐在了一旁的茶幾后。看到廳里還有外人,便自顧自的開始燒水烹茶。
崔成器心中落定,自覺已經(jīng)是了解了,大概是這位長得好看的小娘子,在房中久等不見人,忍不住便出來找尋了。
一絲別有用意的目光看向狄光昭,崔成器的臉上露出一抹成年人才懂的笑容。
對方的眼神,狄光昭自然是看見了,臉上掛著笑容,心里面卻已經(jīng)是罵了起來。你當(dāng)天奴是來干什么?啥原因都不是,就是來看看他是不是真的要向官府告密呢……
正準(zhǔn)備著烹茶工具的天奴,小眼神也是偷偷的在狄光昭的身上掃過,而后低著頭專注著手上的事情,粉嫩可愛的舌尖,小心的吐了吐。
偷偷做了些小動作后,天奴面前的茶也已經(jīng)烹煮好,盛了一杯放入托盤中。輕盈起身,腳下生蓮般的,就到了崔成器的面前。以為天奴在狄府身份不低的崔成器,連忙半起了身,姿態(tài)恭敬的伸出雙手取了盤中的杯子。
天奴轉(zhuǎn)身,身下的裙擺如同花朵一樣綻放開。
狄光昭好笑的看著她做完這一切,面對崔成器輕聲開口:“方才有洛陽縣的上差,同尚賢坊的武侯登門,說了些上頭交代下來的公務(wù)……好似……是要捉拿兩個賊子……不知崔兄,可是也為了這事?”
崔成器剛剛小酌了一口,散發(fā)著種種香味的茶,聽到狄光昭的話,立馬放下杯子,回答:“確也是為了此事。只不過是擔(dān)心府上的安危,又不放心下面人的辦事,這才帶了些手底下的弟兄過來。這段時日,神都許是不能安穩(wěn)的了。狄公不在神都,某卻不能置之不顧……帶來的弟兄,這些日子自會守在府門外面。府上有什么動靜,也能及時趕過來策應(yīng)?!?p> 狄光昭心領(lǐng)神悟,卻也無所謂的說:“只不過些許宵小之輩而已……聽聞那二人更是受了傷,這洛陽城怎可能逃得出!有崔兄等人盡職盡責(zé),這等宵小也跑不掉!倒是累得崔兄,還要特地跑來一趟了……”
說這話的時候,狄光昭輕輕舉杯,目光卻是別有用意,往天奴所在的位置看了兩眼。
你跑不掉了!
天奴低頭白眼,臉上氣嘟嘟的藏著不開心。
這廂,崔成器眼見夜色更深了些,便借口另有公務(wù)要離開,自是謝絕了狄光昭要擺夜宴的邀請,只說往后自會多些來往。
狄光昭無奈,只能是熱情將其送出府門之外。
等回到正廳之中,那天奴卻好像真的生氣了一樣,又是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