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域邊城這塊地方,向來是被人看不上的,可是如今卻在盛夏里人人都盼著躲閑的朝堂上,成了話語中心不說,還吵的熱火朝天。
北帝坐在龍椅上漫不經心的把玩著下巴上的美須,下方朝堂上的喧鬧好似與他沒有一點干系似的,直到一位老臣顫顫巍巍的跪倒在地,嚎了一聲
“陛下,八皇子十一歲獲封逍遙王戍守邊城,如今不過是因為封地貿易繁榮,就要將他召回,若是被有心人傳出話,落到百姓口中,陛下....陛下英明啊.....”
他話未盡,凄厲的喊聲和表達出來的意思卻已經再明白不過,皇位上撫著美須的皇帝手指微頓,面上浮現(xiàn)出一抹無奈的笑
“顧卿說的什么話,朕可什么都沒說!”他攤了攤手“這一早上,朕就只聽你們吵嚷來吵嚷去,怎么?如今聽著,像是你們已經幫朕做好了決定?”
明明是帶著笑意的問詢,卻讓下方站立的文武百官霎時跪倒了滿地。
皇帝靠在龍椅上,面上帶著淺笑,看著下方的百官面色各異的高呼“陛下息怒,陛下恕罪,臣等絕不敢有違逆之心.....”
聲聲陣陣,響在高大空曠的大殿里,越發(fā)顯得這里空寂森冷不近人情。
“起身吧!”皇帝沉默良久方才站起了身,負著手在高臺上渡著步子
“珩兒的事兒不要再說了,那塊封地就是他的,哪怕如今再繁茂,那也是他應得的!這幾年,邊境安定,珩兒他有一份功勞?!?p> “是....”文武百官們起了身,卻也不敢挺直腰板,而是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躬身站在自己的位置上。
北帝的威嚴一直深刻在他們心中,哪怕如今他的臉上已經添了皺痕,可當他站起來時,依舊是那個無人敢觸其胡須的雄獅。
有幾個中年人悄聲的擦了擦額頭的汗,緊蹙的眉頭久久沒有松開。
“年后是我五十整壽,叫珩兒早些回來吧,許久沒見他了,聽你們這么一說,朕倒是有些想了....”
北帝說的頗為感慨,卻叫堂下眾人面色各異“不過,邊城只能是他的,那些歪心思啊,就別在朕的面前晃了?!?p> 他搖了搖頭,再說話的時候臉上已經有了不耐之色“行了,散朝吧?!?p> 滿朝文武不等內侍唱言,便紛紛跪倒在地,山呼道“恭送陛下.....”
百官們殷勤的很,內侍站在高臺上,清楚的看見有幾個跪的急的,膝蓋磕在地上,明明疼的滿臉扭曲,卻不敢有半點含糊的跟著叩頭拜別。
內侍總管唇角往下聳了聳,到底一甩拂塵上前喊道“退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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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域朝中發(fā)生的一切帝玉珩不知道,更不知道這一切都是因為如今的邊城太過出挑的原因。
他此時正站在院中的那棵芙蓉樹下跟風華兩兩相對,少年一身紅艷手里拿著掃院子的大掃帚,墨發(fā)披散在肩頭,目光清冷冷的注視著帝玉珩。
“王爺來的不巧,家姐剛剛睡下....”許久,少年方才眨了眨眼,重新拿起掃帚認認真真的打掃院子,掃帚繞過帝玉珩的四周,并且成功的將他圈在落花中央。
風華努力挺直脊背,繃直腳尖,身高始終晃悠在帝玉珩的肩頭上,這不由使他心生不快,憤憤的往一旁退了幾步。
“聽說你醉了,可還好?”清洌洌的聲音仍舊是那個不緊不慢的調調,內容卻讓實在出乎風華的意料。
“勞王爺掛懷,風華有姐姐照顧,自是無恙。”說起楚卿,他唇角自然而然的有了弧度,就連眼中都飄起了溫度。
“楚卿細心,就連威武也成日念著她的名字。”往日總是少言寡語的人突然搭起了話,這讓原本就心生不快的鳳華瞬間起了戒心。
“還好吧,那些果子都是我給它剝的呢,我看它,就是瞧上我家姐姐的容貌了,總是盯著?!?p> 風華手里握著掃帚有一下沒一下的掃著地,說話時桃花眼直直的瞧著帝玉珩,明顯意有所指。
白衣少年靜靜的矗立在那里“本王卻是覺得,威武是在看內里呢!楚姑娘這人值得旁人待她如此。”
風華瞪圓了眼睛,剛想說什么,就聽帝玉珩偏過頭,盯著他的眼睛一字一句的道“本王也是這么覺得呢!都說物似主人型,總不喜威武吵鬧,如今倒是覺得,真有那么幾分?!?p> “王爺說話可要注意些,我姐姐雖然慣穿男裝,但到底是個女兒家,莫要污了她的清譽?!?p> 明明手里仍是那把掃帚,可是風華此時卻仿佛握著什么兵器似的,頗有一言不合就拔刀的劍拔弩張。
帝玉珩那雙丹鳳眼微微彎了彎“絕無唐突之意,只是今日恰好得了一個玩意兒,想著楚姑娘可能會喜歡,就帶過來給她瞧瞧。”
他抖了抖袖子“即是睡了,那本王便晚些再來?!?p> “那就請吧....”風華像扔棍子似的將掃帚準確的插進墻縫里,伸出的手不像是請人出門,反倒像是邀架。
帝玉珩掃了一眼,邁出的每一個步子都仿佛丈量過的尺度,周身透著一股子不疾不徐“我瞧著,你與楚姑娘不大相似,就連姓氏都不同,不知....”
“此事乃家丑,王爺莫問的好!”風華跟帝玉珩在一起,不單整個人都成了冰棍,說出的每一句話里都仿佛藏著針。
可偏被他針對的帝玉珩卻只是神色不變的看著他,那雙沒什么情緒的眸子里仿佛映照出了他的所有陰暗心思。
“是本王唐突了,那,有事你們姐弟就吩咐下面的人去做就行....”說完,他頷了頷首,衣裳飄飄的走了。
炎熱的夏日里,那一身白衣更像一股清流,讓人看了就舍不得挪開。
風華靠在朱紅的門上,抱著胸瞇著眼目送著那道仙人一般的身影,周身泛著沉郁。
比起這種生來就光芒萬丈的人,他就像是陰溝里生活的老鼠,就連站在一起,都會讓他忍不住心生卑微,那種自慚形穢的心思遮都遮不住。
丫頭小廝們擠在一旁,眼看著風華的眸子越蹙越緊,直到突然轉身,急匆匆的回了正房,幾人這才松了一口氣。
“這位少爺,真是了不得,居然跟咱們王爺那么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