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消失的家電
那些村民找到余荷說，調(diào)查摸底表填錯了，分?jǐn)?shù)打低了，請她帶工作隊再去核實一遍。
余荷對他們說：“原來誰調(diào)查的，還由誰去核實吧”。
那些村民不干，找了個冠冕堂皇的理由，村干部的屁股坐歪了，不公正，信不過他們。
余荷問：“你們憑什么信我們？”
村民的理由更充分：“你們從市里來的，與村里干部和老百姓沒有瓜葛，能公平處理，我們信得過?！?p> 這理由冠冕堂皇，余荷沒有理由反對。
余荷就給雷作田和梁鑄成溝通了一下，雷作田說，本來公示就是讓群眾提意見，有異議應(yīng)該核實清楚，他同意工作隊去核實，免得村民們說村干部不公平。
梁鑄成也同意。
沒想到這一核實不打緊，有近三分之一的村民說分?jǐn)?shù)錯了，要求重新核實，工作量很大。
余荷咬咬牙，群眾有要求，再大工作量也要核實，只有通過核實，才能給群眾一個明確說法。
通過第一天的核實，余荷發(fā)現(xiàn)一個奇怪現(xiàn)象，他們家家戶戶反映的，大多是把家用電器和家具登記錯了，原來有的，這次去核實，卻沒有了。
歷時半個月時間核實，一匯總，余荷發(fā)現(xiàn)原來村組干部入戶調(diào)查登記的差錯率竟達(dá)到百分之三十以上。
雷作田和梁鑄成聽了也大吃一驚，怎么可能出現(xiàn)這樣的情況？
梁鑄成把工作隊填寫的復(fù)核表拿來，與原始登記表一比對，就發(fā)現(xiàn)了問題——原來那些戶明明有的東西，比如電視機(jī)、電冰箱、洗衣機(jī)，一復(fù)核，通通沒有了。
難道出鬼了？一夜之間那些東西飛了？
雷作田明白了其中的貓膩，對余荷說：“你們上當(dāng)了，他們把東XZ起來了。”
余荷一聽著急起來，緊皺眉頭，說：“我也感到奇怪，第一次登記明明有的東西，怎么突然不見蹤影，難道他們在和我們捉迷藏？”
梁鑄成說：“一定要把那些東西找出來?！?p> 余荷著急地問：“怎么找？難不成挨家挨戶去搜？”
“不用?！绷鸿T成搖搖手說，“你把這次復(fù)核的表格再公示出來，讓大家都來看看，要不了多長時間，那些東西還會出來的?！?p> 余荷將信將疑，梁鑄成笑笑說：“你別擔(dān)心，群眾的眼睛是雪亮的，哪里也藏不住?！?p> 余荷明白了，馬上安排周泉和劉文毅整理入戶復(fù)核情況，盡快公示出來。
余荷又向梁鑄成提起村民賈仁賜家復(fù)核情況，有些問題不好把握。
余荷在入戶復(fù)核時，賈仁賜反映，他家的分?jǐn)?shù)打低了，家庭生活困難，應(yīng)該當(dāng)貧困戶。
賈仁賜領(lǐng)著余荷看他的房子，他家住的磚瓦房，他說有二十多年了，后墻有裂縫，墻體變形了；他家除了一臺電視機(jī)、一臺電風(fēng)扇外，其他家具也很陳舊。
賈仁賜夫妻倆的穿著也很普通，他和老伴的衣服還有補(bǔ)丁，確實不像有錢人。
但是，入戶調(diào)查表上，填寫他的兩個兒子外出打工，有穩(wěn)定的收入。
賈仁賜卻不認(rèn)可。
余荷說：“賈叔，他們弟兄兩個的打工收入，是我給他們打電話核實的，他們親口告訴我，他們在建筑工地上，每年能干十個月，每月可以掙兩三千元，我是按最低計算的。”
“他們簡直是胡說，他們掙了多少錢？我咋一分錢都沒有見到？”賈仁賜辯道。
余荷說：“或許他們攢錢買房子、買車子?！?p> 賈仁賜說：“買個屁，他們連飯都吃不飽，哪有能力買房買車？”
賈仁賜堅持把他兩個兒子的打工收入那一欄取消了。
賈仁賜不認(rèn)可，始終堅持說，他兩個兒子沒有給過家里一分錢。余荷一時也無法核實他家的收入情況，只好先記下情況。
她告訴賈仁賜，能不能當(dāng)貧困戶，分?jǐn)?shù)只是參考，到時候還要提交群眾評議，上墻公示，一切程序過了才行。
梁鑄成聽了情況，對此事有不同意見。他告訴余荷，據(jù)說他的兩個兒子已經(jīng)是包工頭了，不過村里人大多不知道而已。
這樣的戶肯定不能當(dāng)貧困戶，他讓余荷把他這一戶拿下來。
余荷卻不同意，從現(xiàn)有的情況來看，我們沒有理由說服他，如果拿下來，會產(chǎn)生矛盾。
她傾向于到時候提交群眾評議，群眾這一關(guān)過不了，評不上，他無話可說。
梁鑄成理解余荷的難處，就說：“復(fù)核后還要公示，到時候看群眾反映的情況，如果有問題，必須逐戶核實，盡量減少差錯。”
這天下午，梁鑄成對余荷說，他們一起去村莊里隨機(jī)抽查幾戶，看看情況有沒有出入。
劉文毅在辦公室整理匯總?cè)霊魪?fù)核情況，余荷讓周泉帶上復(fù)核表，一起到村里幾個自然村莊看看。
玉皇山村十二個村民小組，分布在七道溝八道梁里。梁鑄成領(lǐng)著他們先去了秦嶺溝，這是第三村民小組，有一百三十多戶。
梁鑄成領(lǐng)著余荷走到山腳下，指著對面的一個村莊說：“你看看那幾戶房頂上有什么？”
余荷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到了屋頂上的無線電視天線，群眾習(xí)慣稱為“電視鍋”。
玉皇山村地處偏遠(yuǎn)，還沒有通有線電視和寬帶網(wǎng)絡(luò)，群眾看電視都是通過“電視鍋”接收信號。
梁鑄成指著復(fù)核表上幾戶人員說：“你看他們的表上沒有電視，我前幾天在他們家里還看到過，有三戶還是平板電視?！?p> 余荷說：“我們復(fù)核時看到有‘電視鍋’，屋里卻不見電視機(jī)，問他們電視機(jī)哪里去了，他們都說壞了。我還在納悶，怎么那么巧，平時沒壞，我們來復(fù)核，幾家都同時壞了？”
周泉接過話說：“他們解釋說，前幾天有一次刮大風(fēng)，兩根火線搭在一起，把電視機(jī)燒壞了?！?p> 余荷說：“其實我也懷疑他們作了手腳，以看看他們家里吃穿情況為由，到幾間房間看了看，連床底都看了，還是沒有看到電視機(jī)。”
梁鑄成哈哈大笑，對余荷說：“你這個研究生，還是好好研究一下農(nóng)民吧。”
余荷以為他責(zé)備自己不懂農(nóng)民，臉一下子紅了。
梁鑄成看到了她臉色的變化，知道她誤會自己了，解釋道：“你才給他們打交道，了解他們需要一個過程?！?p> 余荷若有所思地說：“在我的印象里，農(nóng)民憨厚、淳樸，不會有花花腸子，沒想到會耍我們?！?p> 梁鑄成擺擺手說：“這算不上耍，他們的所作所為，并不影響他們的純樸，他們不過是用自己的方式，來爭取他們利益的最大化。”
余荷還有些不明白，梁鑄成說：“等你跟他們打交道多了，就會了解他們，理解他們，喜歡上他們。”
那天晚上，他們一起在三組組長家里吃飯。
組長五十多歲，是個實在人，也是個老好人，平時不善于出頭露面，不愿意得罪人。
飯后，梁鑄成把復(fù)核表拿出來，就著昏黃微弱的燈光，他讓組長看看表上面內(nèi)容有沒有出入。
組長猶豫了一下，接過復(fù)核表，看了看，又遞給他，啥話也不說。
梁鑄成問他：“這里面哪一家有啥電器，你閉著眼睛都知道?！?p> 組長嘿嘿嘿笑了笑，說：“那不是錢，又不是存折，能藏到啥時候?！?p> 梁鑄成提示他說：“以后工作隊來了解情況，你要主動配合搞好工作，別讓他們跑空腿。”
組長用右手搓著臉，沒有言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