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夫人回來了
張夢陽并無心在此處為官，只是想盡快知道太后對衛(wèi)王密信的反應(yīng)，并把這種反應(yīng)帶回到西邊的草原上去。在那里，小郡主與衛(wèi)王也在翹首企盼著自己帶給他們的消息吧。
但蕭太后似乎對衛(wèi)王如此鄭重交代的大事并不怎么上心，兩天過去了，既盼不來太后的召見，也打聽不到朝廷在西北草原上有什么用兵計劃。
他想起了那天隨蕭迪保直入內(nèi)苑面見太后的情景。自己呈上密信，太后并未親自過目展讀，反讓侍立在旁的小黃門朗聲念誦了起來。當時在康寧宮中侍候的除了自己和蕭迪保，還另有幾個宮女太監(jiān)。
太后如此放心地命那小黃門把密信上的內(nèi)容直念出來，難道就不怕身邊這些人里會有與天祚帝私通之輩么？一旦這消息泄露到了天祚帝那里，衛(wèi)王與小郡主還怎能有命在？
或許自己想多了，那些宮女太監(jiān)既為她貼身使用，且在她的康寧宮中應(yīng)承，對她自是十分信得過之人了，按后世的話說，叫做政治上絕對可靠。但他內(nèi)心里卻總是覺得，蕭太后對衛(wèi)王鄭重以對的大事，是很有些不放在心上的。
至于個中原因，他對當前的軍情局勢不甚了解，也不知道太后在保寧殿召見群臣所議的都是些什么大事，因此，手頭上能掌握到的信息資源有限，無法推導出太后心中的所思所想。
有時候頭腦發(fā)熱，想要到內(nèi)苑求見太后催促一下，又覺得不大合適，她既把自己留在了身邊，那是她對自己的抬舉和提拔，自己如果主動催促的話，反倒是告訴了她自己著急著回去，興許會引起太后的不快也說不定。
他想起了在天開寺里，初時并不知道那個年輕俊美的侍衛(wèi)乃是太后所扮，還當著她面夸贊小郡主的容貌是“沉魚落雁，閉月羞花”，記得那時候她就眼神怪異地問自己說：“莫不是你喜歡上了她？”
如果現(xiàn)在自己露出急欲要回去的復(fù)命的樣子，她說不定不會認為自己是真心的掛念于衛(wèi)王的大事，反倒會誤以為自己心中記掛著小郡主。
可是，自己現(xiàn)如今可是無時無刻不在記掛著小郡主，人家要是真的那么想，又怎么會是“誤以為”了？
思來想去，覺得心亂無已，無奈之下，只能盡量不再花費心思在那無用的功夫上，索性踏下心來，以不變應(yīng)萬變，安安穩(wěn)穩(wěn)地靜等太后的召見。
在這兩天里，迭里哥聽蕭迪保說起張夢陽有個妾室在宮里頭服侍太后，便對張夢陽更是另眼相看，能把太后身邊的女人給梳籠住，就能夠隨時掌握準太后的喜好，那于將來的仕途無疑是大有好處的。
這可是他迭里哥一直以來想做而沒有做成的事情啊，沒想到這個張副都統(tǒng)竟有如此好的機緣，不著痕跡地就把自己的女人給送入大內(nèi)里去了。有關(guān)這方面的學問，有時間還真得跟這位副都統(tǒng)切磋切磋。
因此上，迭里哥對張夢陽是更加地著意巴結(jié)，居然別出心裁地張羅著在距離御營近侍局不遠之處，買下了一處宅院，用以供張副都統(tǒng)和夫人起居之用。
張夢陽聽說之后哭笑不得，勸迭里哥莫要聽信蕭迪保胡說，自己向來都是寡身一人，何嘗有過什么家室妾室了？但那迭里哥聽在耳中，卻是又想得多了，還以為張夢陽少年風流，暗地里與太后身邊的宮女私相定情，雅不欲旁人知道。不由地為張夢陽的謹慎與本事，既是嫉妒又是佩服。
當天晚上，張夢陽便被迭里哥一再勸說著住進了那座新買下來的宅院里，他在近侍局中的那間處理公務(wù)兼可下榻的房間，則暫被侍衛(wèi)尋來一把鎖鎖了。
張夢陽在這里外三進的宅院里，看著迭里哥送給他的幾個女婢男仆進進出出地忙碌著，心中雖然感念于迭里哥的好意，但實在是覺得如此鬧騰，純粹是多此一舉。
自己孤身一人，要這么大一所宅院有何用處？近侍局中自己所占有的那三間青磚厚瓦的抱廈，自己住在里邊已經(jīng)覺得是浪費資源了，如今可好，又被迭里哥給突兀地安排到了這么一個更加寬敞的所在，自己一個人可就顯得更加凄冷孤清了。
莫說暖兒根本就不是自己的什么夫人，退一萬步講，就算她真的就是自己的枕邊人，如今她在宮里頭當差，又怎能陪同自己一塊兒在這宅院里起居？
一邊想著，一邊苦笑著搖了搖頭。他想，說到底，這都怪那個蕭迪保，是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以為自己與暖兒在去天開寺的路上，在天開寺的那座跨院兒里，真的做出了那種事兒來，見了面便對暖兒弟媳弟妹的亂稱亂叫。
其實哪有那事？
他自己誤會那也罷了，最讓人忍受不了的是，他居然還在太后跟前胡說八道，把這誤會又傳遞給了太后。而今又傳遞給了迭里哥，迭里哥才信以為真地送了自己這么大一份厚禮。
他正坐在第二進大屋里的太師椅上暗自埋怨著，就見一個童仆跑進來說：“老爺，夫人回來了！”
張夢陽聞言一怔，看著他愣了片刻，大惑不解地道：“夫人？什么夫人？”
還不等這童仆回答，聽到院子里傳來了一陣環(huán)佩叮當?shù)膼偠懧暋＞o接著，一個身著粉衣窄袖袍的女子，蓮步款款地走了進來，一見張夢陽頓時滿臉喜色，盈盈地拜倒在他的面前，口中說道：“暖兒見過老爺。”
張夢陽乍見之下，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暖兒，暖兒她在宮里頭侍候太后，怎會有閑暇跑到這兒來？”張夢陽張大了口傻傻地看著她，一時間滿肚子的疑惑。
他臉龐上的的表情本是疑惑，但既有暖兒往跟前一站，此時的這副嘴臉在旁人看來，純粹是看到美女恨不得把人家吞入肚中的流氓色相。
“暖兒，怎么是你？你……你不是在宮里頭么？”
暖兒跪在那里答道：“我與宮里的幾個姐姐只是白天在太后跟前答應(yīng)侍候，晚上自有尚寢司的姐妹們服侍太后。迭里哥都統(tǒng)告訴我說，老爺您在這里置買了宅院，讓我以后白天了了差事，晚上就來這里陪伴你。迭里哥都統(tǒng)已跟從內(nèi)苑到欽安門的所有巡哨侍衛(wèi)都打了招呼，但凡見我出入，誰也不得阻攔?！?p> 張夢陽又是一番哭笑不得，身為近侍局都統(tǒng)而如此為自己大開方便之門，也算得是監(jiān)守自盜了。只不知一旦被太后得知，將會受到怎樣的懲罰。
張夢陽笑著說道：“還不趕快起來，你老跪在那里做什么？這宅子里的其余人都當你是主母，你對著我如此長跪，人家會怎么看我？”
暖兒于是站起身來，微微笑著答道：“老爺放心，我已經(jīng)吩咐他們不得我的允許，任何人不得擅入后院了。侍候老爺?shù)幕顑?，他們誰也不能跟我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