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觀頤試圖從河流的流向來找方位,又問了姜景士和谷辰澤知不知道谷星樞的八字,可是一切似乎都毫無關聯。
他們三個人只得分散得再開一些,一點一點去找那石堆。
不知過了多久,他拉著小谷辰澤又與姜景士走到了一起。姜景士忽然道:“有些奇怪。”
“怎么了,姜爺爺?!毕挠^頤問道,眼睛還在那一堆堆的石堆之上掃視。
“你們兩個……有沒有見過這附近有亡魂在飄???”姜景士忽然問道。
“???亡魂?”夏觀頤道:“從未看見啊?”說罷他轉頭看著谷辰澤問道:“你有看到過這里的亡魂嗎?”
那谷辰澤木訥地搖了搖頭。
“難道真的是因為我快死了?”姜景士沉吟道:“我發(fā)現,我只要遠離你們,去找那個石堆,就能看到各種各樣的亡魂,就在這小石碓上飄著,我還心里問他們有沒有見到谷星樞呢!但是,只要一接近你們兩個,這周圍忽然就變得特別安靜,亡魂都不知道哪里去了?!?p> “姜爺爺,您可別瞎說,怪瘆人的。”夏觀頤道。
“都到這個時候了,我何苦瞎說?!苯笆空缘溃骸拔覀儾蝗缭囼炓幌?。你們先呆在原地?!毖援叄屯h處跑去。
夏觀頤看著他遠去的背影,還心道姜爺爺這是怎么了,居然能說出看到魂兒的話。他看到姜景士跑得極遠,幾乎現在的光線之下都要看不清楚了,才站定,爾后向著自己揮了揮手,好像是在示意自己過去。
“走吧?!毕挠^頤拉著小谷辰澤往那邊走去,他順帶回頭看了一眼,見他一言不發(fā)乖乖地跟著自己,可比那成年的谷辰澤要可愛多了。
可是當他跑了三分之二的路的時候,姜景士忽然又一揮手,似乎做出了一個讓他們不要再往前的動作。他們停下腳步,姜景士又在原地轉了轉,似乎在找什么東西,又似乎在和什么人說話,接著,他便向著他倆走了過來。
“那魂說了,是因為那個小公子哥身上帶著驅邪之物,只要接近了他們就得逃?!苯笆康?。
“姜爺爺,您什么時候變得能通靈啦?!毕挠^頤驚道。
姜景士的面色卻是不好看,只是指著那小谷辰澤道:“看看他身上是不是有什么東西?!?p> 誰知,這小谷辰澤似乎是知道一般,很快便從脖子處取下了一個玉佩。
夏觀頤一看就記起來了,這應該疑似自己的太爺爺給幼年谷辰澤對付水中的黑煞的。成年的谷辰澤已經失掉了這塊玉佩。
他伸出手,接過玉佩,發(fā)現這是一個手掌寬的云狀玉佩,上面雕刻著卷曲的彩云,正中間還刻著四個字,正是他莫名認識的那種字體。
“昆侖雪凝?!彼x了出來。
聽到這四個字,姜景士也探頭過去看著,道:“居然有這么大一塊的昆侖雪凝!”
“……好像谷星樞說過,這個東西可以用來對付黑煞?!毕挠^頤道。
姜景士點頭道:“其實隆頎父親戴的也是這個。當年,就靠有這個,他才從昆侖山逃了出來……”
“原來亡魂也怕這個?”夏觀頤又把這玉佩翻看了一下,覺得雕工甚是精美。
“黑煞也好,魂靈也罷,應該都不是現世應該有的東西吧,確有相似之處?!苯笆砍烈鞯溃骸熬拖仍囍堰@個放下看看吧,你的珠串也放一邊。”
夏觀頤本來有些不愿意,因為昆侖丹沒了之后,這珠串是他唯一的寶貝了,但是目前也是沒有其他辦法,他只得將自己的珠串摘下,小心地和那玉佩放到了一起。
姜景士看出了他的遲疑,便道:“你拉著他去那邊看看魂兒,我在這給你看著寶貝。”
夏觀頤聽他這么一說,放心很多,便將寶貝交給姜景士,自己帶著小谷辰澤往姜景士之前去的地方去了。
走了幾十步,忽然,他們倆都看見了在那石堆之上,真的飄著無數的魂魄。
皆是世間人的模樣,卻是半透明狀,和夏觀頤想象中的魂魄簡直一模一樣。
他愣住了,有點不敢上前去,害怕有危險。不過他看著這些魂魄,飄來飄去,也沒誰特別關注他們兩個,便漸漸放松了警惕。
“各位……大叔大娘……”夏觀頤試探著說道:“呃……小人帶著這個小兄弟……想找他的父親……叫谷,谷星樞……是,是京城人士……”說完之后,他自己都覺得自己傻透了。
誰知,居然真的在耳邊有回應!不知道是哪個亡魂,卻是確實在耳邊響起了聲音:“怎么……死的……”
聽到這個聲音,他覺得脊背發(fā)涼,汗毛倒豎,這要是在人世間聽到此種陰沉怪異的聲音,估計早就被嚇得靈魂出竅了。
“病死的……”夏觀頤遲疑地看了谷辰澤一眼,答道。
“病死之人可轉世投胎……不會在此地滯留……”那魂兒回答他。
夏觀頤撓撓頭,又看了看谷辰澤。不知道他聽到沒有。
誰知,這谷辰澤忽然道:“我爹可能是被妖法克死的,死后尸變,被拉到荒郊野外匆匆燒了,無墓無碑,再無處拜祭。”
夏觀頤聽他說完,知道他也聽到了魂兒的話。便等著那魂回答。
誰知,那魂兒停頓了很久,才道:“恐怕,此等邪靈要被鎮(zhèn)壓,往上游走吧,那處有鎮(zhèn)靈塔?!?p> “謝……謝謝……”夏觀頤勉強道。接著他轉頭去看小谷辰澤。
“我知道在哪?!惫瘸綕珊鋈坏溃骸斑@條灘涂我已經來回走了百遍了……”
于是,由他帶路,他們三人往上游尋去,走了大概半里路,夏觀頤果然看到了河灘邊有大大小小的寶塔狀的東西,正是他在陸吾神宮看到的那種供養(yǎng)塔的樣子,而且塔上還帖了很多灰白的長條形符箓,似乎還在微微扇動。
姜景士還是在遠處拿著寶物,夏觀頤先帶著谷辰澤過去查看。
此時再看,那寶塔處卻是真的不同了,夏觀頤只看得那幾個寶塔都詭異萬分,發(fā)著幽幽的紅光,看不到像之前那樣漂浮在外的魂魄,卻能在耳邊聽到慘烈的嚎叫呻吟之聲,甚是嚇人。
谷辰澤望著那塔,喊了幾聲:“爹啊!”
卻毫無回應。
夏觀頤心道,應該是這個塔鎮(zhèn)壓的邪靈太多了吧。他聽著耳邊的慘叫之聲,實為不忍,谷星樞生前也沒作惡,憑什么要在此地受苦呢?
此時,谷辰澤已經奔去那塔那邊,居然開始撕扯那符箓。
“哎哎哎!你等一下!”夏觀頤驚到:“你別把邪靈都放出來了我們可就完了!”
“我不管,我要救我爹!”谷辰澤頭也不回,繼續(xù)撕扯那符箓。扯下的符箓碎紙都飄灑在了空中。
夏觀頤本還想勸,可是心中卻也是憋著一通火,起碼在他看來,谷星樞不是個壞人,在此處被鎮(zhèn)壓亦是有失公允,那么轉回來,其他所謂的“邪靈”說不定亦是有苦衷的,并非作惡多端。他腦袋一熱,嘆道:“什么邪不邪的!”便也沖了過去,和那小谷辰澤一起開始撕扯符箓。他的力氣還更大一些,一下子就踹倒了小型的鎮(zhèn)壓塔。
姜景士看到他們如此大的動作,以為出事了,便放下那寶貝只身跑過來看,見這兩個孩子發(fā)瘋一樣正在撕符箓、踢寶塔,亦是愣在當場。
夏觀頤邊踢扯邊覺得耳邊的聲音在不斷變化,變得很嘈雜,但是卻不再是慘叫之聲,而是有點驚訝、喜悅的眾人之聲,在他猛地用了三次力氣,終于踹倒了最大的那個塔之時,忽然之間,耳邊響起了刺耳的“嗤”地一聲長聲,爾后他看到那塔上開始浮出了眾多煙霧一樣的東西,都往天上沖去!
而那倒下的塔,終于也不再發(fā)出紅色幽光,變成了暗淡的石頭。
“你們……你們……”姜景士嚇得手都顫抖了:“你們難道……把封印都解了?”可是他話音還沒落下,忽然眼睛就瞟到了不遠處,那里立著一個半透明的魂靈。
他便再也移不開眼睛了。
那個魂靈卻像是個二十左右的少年,穿著深衣,雙手背后,面容俊朗,氣度不凡,尤其是那雙眼睛,如繁星一般炯炯有神,正看著他微笑。
“星……星樞……?”姜景士幾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怎么也無法想到,谷星樞的魂靈,居然和他第一次見他時一模一樣。
而他這副樣子,就連小谷辰澤都不敢相認,只是試探性地叫了一聲:“爹?”
姜景士此時“撲通”一下跪倒在地,含淚道:“昆侖山一別,景士我甚是悔恨!亦不知道你此生受了如此多的苦!如今……給你賠罪了!”言罷用力在地上磕了三個響頭,再起身時,他的額頭已經有鮮血順著面頰流下。
“如今你莫著急!等我辦完該辦的事情,就下來陪你!”姜景士說道此處,聲淚俱下,眼睛卻一刻也不愿意從那谷星樞處挪開,因為他從未想過,有生之年還能有這樣的機會,再見到谷星樞,再與他說話。
夏觀頤轉頭看著姜景士,他也從未見過他如此淚流滿面、感情外露,他愣愣地看著姜景士,不知該說什么好。
那小谷辰澤則是一步一步向著那魂靈走去,他走到他爹的面前,抬頭看著他,爾后遲疑地問道:“爹……是你嗎?”
那魂靈居然張開了雙臂,向小谷辰澤的身子抱去,自然是抱不住的,他透明的雙臂從他的身體穿了過去,谷辰澤只感到耳邊有風拂過,他再抬頭看,他爹的正低頭看著他微笑。
爾后,這魂靈漸漸淡去。
“形歸丘墓,神還所受,痛毒辛酸,何可熟念。善惡報應,如影隨形,必不差二?!?p> 這應該是夏觀頤第一次聽到谷星樞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清脆而悠遠,溫文爾雅。
話音落下,那處的魂靈卻也是再也看不見,空空如也。
小谷辰澤此時也慢慢跪倒在地,向著他爹消失的方向,重重地磕了三個頭。
夏觀頤看著胸悶不已,但是此時他還來不及感慨,忽然之間,好像聽到天空之中有無數尖利的怪叫聲響起,仿若百萬怨靈的壓境之勢!接著,他就感覺怪風忽起,馬上就要席卷而來!
那凄厲的叫聲幾乎要震穿他的耳膜,他嚇得都挪不動步子,還是姜景士喊道:“往我這跑!往那個昆侖雪凝的地方跑!”說罷他轉身就往那處去。
夏觀頤此時亦沒別的選擇,不知道這是不是自己把邪靈都放出來的緣故,只能祈禱那昆侖雪凝有用了!他見谷辰澤剛爬起來踉踉蹌蹌地往這邊跑,便上前幾步,一把拽住他的手,轉身拉著他拼命逃跑。
此時,他已經感覺那怨靈就在自己身后,幾乎讓他背心冰涼,他的腳步也是越來越慢,好像被抽空了力氣一樣,爾后他就一腳踏空,跌在了地上。
“快來!”姜景士站在遠處向他大聲呼喊,見他摔倒在地,焦急不已。
夏觀頤眼睛最后看到的畫面,便是姜景士又拿著那寶貝向他們狂奔了過來,這之后,他忽然周身涼徹,如同掉入冰窖一般,爾后再一次眼前一黑,意識消失殆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