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觀心殿

第九章 八都神壇(壬申,金生水)(一)

觀心殿 風(fēng)山姜米糖 3941 2020-07-03 05:16:49

  【荻野春風(fēng)泉映虹,少年杯盞廟堂東。丹心不改千里共,白鬢回首卻孤蓬。】

  四十多年前,山東蓬萊風(fēng)山派的掌門老爺子六十大壽,卻不巧正遇天下出那藩王奪嫡之事,一時間亦是兵荒馬亂,人心惶惶。次年春天,老爺子見帝王已定都北方,天下基本太平,才又欲聚八方賓客在蓬萊,便派他的幾個兒子四處登拜行內(nèi)故交,送出壽宴請?zhí)s定中秋一聚。

  掌門老爺子子嗣眾多,其中那最小的兒子年十八,也算是老來得子,聰慧無比,行內(nèi)道內(nèi)之事經(jīng)常一點就通,行事也周全,甚得老爺子的喜愛。此次便讓他赴京中真定府封龍山的萬仙廟面見自己的故交摯友白石道人,除了送請?zhí)凶尠资廊颂狳c之意。

  那小兒子名喚“景士”,雖隨父兄也出過幾次遠(yuǎn)門,拜會過同僚亦參加過行會,但此次卻是獨自一人出行,少年意氣,只有那迫不及待游歷山河的心,此去路上皆順不表。

  傳說那“封龍山”原名“飛龍山”,大禹治水之時封亂世蛟龍于山中,方將此山改名“封龍山?!贝松降靥幷娑ǜ?、西倚太行,東臨平原,西望山脈延綿起伏,倒真如蛟龍臥地一般,巍然崛起,雄偉壯觀,山中清泉無數(shù),林壑尤美。自古時便是修道、參禪、書院之良所,亦被修道之人尊為“八大神山”之一。

  白石道人的道觀原在封龍山的西南坡,此地石英巖脈豐富,地表呈白色,故道觀名“白石觀”。只近年氣候反常,山雨猛烈頻繁,已導(dǎo)致幾次西南坡泥石流,大面積滑坡,亦傷及了山下百姓的性命。道觀亦是損失慘重,半破半埋,日后修繕遙遙無期,這才挪到的北邊百草寺下的萬仙廟里暫住。

  白石道人見那少年景士,相貌堂堂、禮數(shù)周全亦是喜歡得緊,便邀他在山中多住幾日,想傳他一些道家真法。

  這日,聽畢日課,景士見春光明媚,便信步順著山道往南行。

  這一路山中景色甚好,林蔭日光,清泉潺潺,鳥語花香。他心情大好,一路賞景休憩不知不覺走了很久。一直走到了一處,發(fā)現(xiàn)忽然林深,再無鳥語,再走幾步頓感黑暗陰森,山路上堆滿了淤泥,裹挾著樹枝和雜草,寸步難行,完全堵住了去路,他抬起頭,發(fā)現(xiàn)整片山面都如淤泥覆蓋,一片狼藉,心說這必是走到了西南坡。白石道人之前也囑咐過他,西南坡現(xiàn)淤泥覆蓋,恐再有滑坡,不可靠近。

  他便悻悻然掉頭往回,正在這時,他看到遠(yuǎn)處有兩個人迎面快步走來。

  他回頭看了看被堵住的路,喊道:“二位兄臺,前方已無去路?!?p>  對面來人卻未答,腳速不減,已快走到他面前。

  只見其中一位略微走在前面的約莫四十歲年紀(jì),身形不高,微瘦,有些駝背,膚色泛黃,未留胡須。面孔極為尋常,卻面無表情有冷若冰霜之感;另外一位跟在后面的是個十五六的少年,身形亦瘦,卻比那中年人稍高出一點,尖下頜、面龐清瘦。雖略微有些吊梢眼,眼睛卻是明亮有神,顯得清爽干凈。二人都穿著極其普通的深色布衣,少年還背著一個包袱。因為首的中年人腳程較快,這少年跟的吃力,時不時還小跑兩步。

  “喂,前面方山石滑坡,無路了?!本笆坑趾傲艘槐?,他平日便是個熱心腸,只道是二人趕路未聽見他之前說的。

  誰知二人依然像未聽見一樣,與他擦肩而過。

  “哎,這倆人某不是聾子?!本笆啃闹心钸?,奇怪地轉(zhuǎn)頭看,那少年亦正回頭看他,動了動嘴想說什么,卻未說,又轉(zhuǎn)頭跟著中年人走到了淤泥堆積無路可走之處。景士轉(zhuǎn)過身背著手看著他倆要作何打算。

  只見那中年人四下掃視了一翻,未發(fā)話,將目光轉(zhuǎn)向身邊的少年。

  少年亦是左右環(huán)顧,然后探頭探腦地往山上看,似乎是在確認(rèn)可有途徑過去,爾后看著中年人道:“便得向上爬了吧……”語氣有征求之意。

  姜景士聽他口音有些中原官話的味道,想必不是山野村夫。

  “你定?!敝心耆嘶卮鸬煤喍?。此中年人口音不似少年,像是更加南邊一點的口音。少年有些遲疑地邁出腳步,踩在淤泥之上。雨季尚未過去,淤泥潮濕,一下他的雙腳就都陷入了泥中,但是他沒有退縮之,艱難地拔出腳又再邁第二步,找有巖石樹干之處踩下,慢慢往上行。那中年人便也跟著他的腳步,向山上爬去。

  “二位!”景士跑上前去喊道:“此地前日雨季多處滑坡,再往上恐有危險啊?!?p>  少年停下腳步,似是覺得多次不理睬景士的關(guān)心之言亦有些失禮,猶豫了一下說道:“多謝兄臺提醒……但,但此去……”他忽然頓住,不知道該怎么說。

  那中年人回過頭,盯著景士上下打量,忽然道:“跟我們來吧,絕不虛此行?!?p>  “咦?”景士一頭霧水,他本意勸人遠(yuǎn)離危險,沒想到人家非但不聽,反而要拉自己一起走?這倆位到底是什么來頭。他瞇起眼睛,盯著兩人,忽然覺得那少年面龐仰觀有些面善,似乎冥冥之中有那不可言喻的熟悉之感,胸中忽然一熱,竟也不知為何,就亦抬起腳踩在淤泥上跟了上去。二人見他跟來,便不做聲,繼續(xù)向上攀爬。

  景士只跟了幾步,其實心中就有些后悔,不知道自己為什么還要跟過來,現(xiàn)下天色已近黃昏,而且往山上之路越來越難走,往后還不知道遇到什么危險變故。但是他還是咬著牙在淤泥亂石堆里跟了一陣子沒說話,心里想著萬一遇險他說不定可以幫忙搭把手。

  又爬了一會兒,天色更陰,淅淅瀝瀝下起了雨,爾后雨勢越來越大,不一會兒就將景士淋了個透濕,加之腳下淤泥越來越泥濘,更加難行,他有些惱怒地直起身子質(zhì)問道:“二位究竟要去往何處?”

  “兄臺,對不住,就快到了?!鼻懊娴纳倌昱ゎ^道,用手指了指前方。景士忽然看見半山腰上雨霧中朦朦朧朧有一個飛檐翹角,像是什么亭臺建筑,他們已經(jīng)爬出了山林區(qū),往上看距離山頂也不遠(yuǎn),而那建筑似乎就在前方,依著半山腰突出的一塊巖壁而建。

  人若已疲累,最后幾步路最是難熬,雖然看得見那建筑,景士最后跟著二人手腳并用連爬帶走,只覺得路比自己想象得要遠(yuǎn)很多了。好不容易才爬到了建筑下面,那是一個四面翹腳亭,亭中有一碑文,卻也是被淤泥覆蓋了一半。只能說還有個遮擋可以避避風(fēng)雨。景士抱著胳膊冷得瑟瑟發(fā)抖,在亭下找了塊不那么潮濕的地界站定氣呼呼地看著兩人到底要搞什么明堂。

  少年仔細(xì)盯著碑文看了又看,中年人只站在一邊望向亭外遠(yuǎn)方起伏的山脈。

  過了好一會兒少年才怯生生地發(fā)話:“此地坐東面西,應(yīng)是坐甲木日旺之地,遙望那西方庚金之地,而我看著山勢……”他還沒說完,景士便像被針扎一般興奮起來,一時間也是將之前的怨氣全都丟掉腦后,他忙迎上去:“難道……二位是來尋龍點穴的,你、你們竟是行內(nèi)人嗎?”

  中年人看了他一眼,道:“我們是夏家人?!?p>  少年一驚,盯著中年人道:“父……父親,您怎么說出來了……”

  中年人笑道:“不打緊,我觀這位小兄弟赤心肝膽,日后頗有緣分?!?p>  景士聽到“夏家人”三個字幾乎呆立當(dāng)場,下頜張開都合不攏:“莫不是十年前大敗天下第一道宗玄天派的夏家人!”

  只是這父子倆并未搭理他。那中年人接著對少年說道:“若要將夏家的觀人命造之術(shù)轉(zhuǎn)向看別的,需要更深的一層理解,你剛才念念有詞的都是現(xiàn)今風(fēng)水方位的平庸之言,恐怕天黑也看不出這里的玄機(jī)?!?p>  景士聽的心里奇怪,心道剛才那少年一個字都沒說錯呀。既然他二人在看此地風(fēng)水局,他自己便也躍躍欲試,想用自己所學(xué)好好觀一觀玄機(jī)。

  此地的確如少年所述,地處東方甲木日旺之地,山下有高聳茂密的樹林,亭臺建在陡坡卻是不常見,他瞅了一眼碑文,好像是“八方神山”的拝謁之文,看形制像是漢代的遺留,之后又重新修過。封龍山本來就是八大神山之一,這個碑文也沒什么好奇怪的。只是……他又抬頭看了看亭子上方的橫梁,一般若有該處建造的來歷、或建造之人,便會寫在橫梁之上。果然,橫梁上書“洪武廿十年孟夏之月白石觀白石道人做法修繕”。

  “奇了,居然是白石道人修繕,但是他修個亭子還用做法嗎?!本笆恳彩且欢亲右蓡?。此時,他忽見少年走出了亭子,快步跑到外面往亭子這邊看,然后又跑了回來,道:“腳下卻非甲木,是庚金。”說完竟然趴在地上開始用衣袖擦地面的泥濘,全然不顧弄臟。景士大驚,不知道他在做什么,而且以他所學(xué),此地再怎么也不可能是“庚金”,方位、都屬性全然不對。他又轉(zhuǎn)頭瞄了那中年人一眼,卻見他面帶贊許之色,之后他猛然發(fā)現(xiàn)那少年用衣袖抹開了一小塊泥土,地面居然不是石頭的,而是青銅質(zhì)地,上面還隱隱刻了文字。他忙湊過去,亦是顧不得泥濘,蹲下身子幫他一起擦,期間少年還從包袱里取出了飲水的竹杯,放在亭外接雨,然后用雨水來沖刷地面。

  只是這些天來淤泥頗深,二人忙得滿頭大汗卻只擦出一小塊。那中年人也不幫忙,在一邊道:“要快一點了,天若一黑,時辰兇險,恐怕你應(yīng)付不來?!?p>  那少年急的滿臉通紅,卻也只能更加用力擦地。景士停住觀察了一會兒,道:“我看這地面應(yīng)該是上古的青銅圓盤,像是刻滿了龜甲文字,你們認(rèn)識這個字嗎?”

  少年亦停下,看了看搖搖頭。忽然他靈光一現(xiàn),指著地面一處泥土半露出來的地方道:“這里有一個很大的字?!本笆客ィ拇_是一個比其他字大了十倍有余樣子的圖案,但是那圖案只露出兩個像長桿一樣的陰刻,他一時還不確定到底是字還是圖,便伸手將周圍泥濘擦掉,擴(kuò)大點范圍??墒嵌记謇砀蓛羲l(fā)現(xiàn)就是兩個末端微微有點撇開的杠杠,也不知是啥。這時那少年說道:“這是龜甲文的‘八’”字。說完,他站起來又觀察了一下整個亭子的位置,急道:“這位兄臺,可否幫我一下?!?p>  景士點頭道:“好的,你說?!?p>  “這個字在石碑的西南,我猜在這個石碑的東南、西北、東北方同樣的位置各有一個大字,幫我擦一下吧。”

  “好咧!”姜景士擼起袖子,他自小便愿意助人,此次亦是義不容辭。兩個少年就這樣各擦一角,折騰了一會兒,終于將四個大字清晰地擦了出來。

  “八、都、神、壇……”少年念念有詞。

  景士聽不出玄機(jī),道:“這跟這個碑文挺呼應(yīng)的啊,可能也是說那個祭祀八大神山的?”

  “不對!”少年忽然抬起了頭:“‘八都’是指上古時代立下的‘九州八都’……就是這里了!”

  景士一頭霧水:“什、什么……哪,哪里?”還沒來得及問,只見那少年蹲下細(xì)看石碑底部。那石碑和尋常石碑并無不同,上為刻字碑,下刻龍之九子之一的赑屃托著整個石碑。只是年代久遠(yuǎn),已經(jīng)風(fēng)化侵蝕,只能大致看出樣貌。少年又低頭默念:“時辰的確快到了,恐怕只能在兇險中求得。”

  

風(fēng)山姜米糖

每逢“九”字的章節(jié),稱為“逢九回夢”章,回夢章節(jié)會描寫書中的某一個人物與夏家的過往。也是某個人物的“立傳”章節(jié),前后都會配詩,做到工整一致。篇幅也會較其他章節(jié)更長一點。   第九回——少年景士與金平相識,姜景士單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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