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蓉點點頭,道聲“晚安”,關(guān)上臥室門,和衣躺下。
開始睡不著,輾轉(zhuǎn)反側(cè)。
后來,數(shù)了好幾萬只羊,才勉強(qiáng)睡著。
卻做了極其可怕的噩夢。
夢里的她度過了及其糟糕的一生。
女兒死了,妹妹死了,姥爺死了,凌向死,她也死了。
死前,她被人挑斷手筋腳筋,剜去雙眼,拔了舌頭。
入夢的她,眼睜睜看著在夢里的她,嘴里淌著血,在地上爬行,胳膊和腿磨的血肉模糊,卻怎么都無法醒來。
好不容易在即將崩潰之際醒來,發(fā)現(xiàn)天已經(jīng)大亮。
一時間,她分不清是做了一個夢,還是經(jīng)歷了一場匪夷所思的穿越,在一夜之間穿越到了未來……
顏蓉用力地甩了甩頭,快速起身,洗漱出門。
夢中女兒的死,讓她一刻都等不及。
她必須在最短的時間,趕到女兒身邊。
顏蓉跑了好幾家國際旅行社,得到的回復(fù)都是審核時間三到五個工作日。
但預(yù)約面簽很難,需要提前一個月或三個月。
正心焦如焚,突然進(jìn)來一個陌生電話。
顏蓉想都沒想,直接接通了電話。
“你好,顏小姐,我是凌向母親的私人律師,劉全剛?!?p> “你現(xiàn)在哪,方便來總領(lǐng)事館面談嗎?”
“好,好,好?!?p> “我馬上過來”
掛了電話,顏蓉飛奔總領(lǐng)事館。
一天后,如約拿到簽證。
顏蓉第一時間,買了最早的航班飛向米國。
十多個小時后——
顏蓉兩眼迷茫地站在肯尼迪國際機(jī)場出口處。
凌母電話里沒說具體地址,她不知該往哪兒去。
給凌向打電話,電話還是停機(jī)。
給凌母打電話,電話被掛斷。
給凌母的私人律師打電話,電話無人接聽。
……
顏蓉坐在行李箱上,翻凌向的朋友圈。
她記得凌向曾在朋友圈里曬過他新買的房子。
好在凌向朋友圈里的內(nèi)容不多,很快就找到了那張圖片。
顏蓉保存好照片,通過網(wǎng)絡(luò)搜索,找到了那個Townhouse所在的社區(qū)。
一路上,她是心焦如焚。
等她歷經(jīng)千難萬難,終于來到凌向家,差點氣得背過氣去。
“你來啦,蓉蓉?!?p> 消失了近三個月的凌向,胡子拉碴地躺在地板上。
眼睛直勾勾地看著她。
“Mary不見了,蓉蓉你幫我找她回來?!?p> 顏蓉看著空無一物的房子,驚詫不已。
好久,她才從震驚和不可思議中回過神。
“靜靜和欣欣呢?”
害怕聽到不好的消息,顏蓉緊張地聲音都有些發(fā)抖。
她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問凌向:“她倆是……是不是生病了?”
凌向指了指隔壁的房間。
“她倆沒去上學(xué)嗎?”
顏蓉疑惑地來到房間門口。
側(cè)耳聽了聽,房間里什么聲音都沒有。
顏蓉強(qiáng)壓著心中的不安,輕輕地敲了敲門。
“靜靜,欣欣,媽媽來了?!?p> 房門沒有打開,期待中的女兒歡呼聲也沒有。
取而代之的是嬰兒嘶聲裂肺的啼哭聲,從房間里傳來。
顏蓉嚇了一跳,推門闖了進(jìn)去。
空蕩蕩的房間里,只有一輛嬰兒車。
啼哭就是從嬰兒車上傳來的。
顏蓉徹底懵了,搞不清這到底是個什么狀況。
“Mary,我的Mary?!?p> 外面是凌向哀慟的哀嚎。
聽了好一會,顏蓉總算明白是個什么事了,全身的血液瞬間全部沖向大腦。
“千山萬水你把姑奶奶叫來米國,就是為了幫你找野女人?”
顏蓉幾步?jīng)_出去,對著地上的凌向就是一頓胖揍。
“顏蓉,幫我找Mary,沒有她,我會死?!?p> 凌向不躲不閃,抓著顏蓉的褲腳,不停地重復(fù)這句話。
本來氣歸氣,顏蓉的理智還在,手腳上的力氣并不算太重。
偏偏凌向火上澆油,這就徹底戳痛了她心底的傷。
“凌向,你還是人嗎?”
顏蓉手腳不聽使喚的砸落在凌向身上。
從來沒打過架,再加上怒火攻心,看著是拳打腳踢,也不過是雙手亂拍,兩腳亂蹬。
這要擱在過去,別說動手打,就是說句重話,她都舍不得。
她愛慘了凌向。
在她眼里,凌向年輕有為、博學(xué)多才、帥氣專情……
簡直就是神一樣的存在。
她是他最虔誠的信徒。
于是,凌向說婆婆想帶女兒移民米國,讓孩子接受最好的教育,她二話沒說,就同意了。
從此母女分離,思女淚斷腸。
凌向說,在國內(nèi)他懷才不遇,想到米國實現(xiàn)畢生所學(xué),她也同意了。
從此分居兩地,忍受相思之苦。
為了支持凌向的創(chuàng)業(yè),為了培養(yǎng)女兒,她獨自承擔(dān)起了一切。
一個人留在江浦打拼,一年三百六十天,早晚兩頭不見太陽,沒在桌前吃過一頓像樣的早餐……
她的付出,換來了什么?
背叛、小三、私生女!
凌向有錢在米國買Townhuse,養(yǎng)小三,生孩子,卻給了她這個糟糠之妻二百五……
張愛玲用兩年的卑微,看清了胡蘭成的薄情。
她比之張愛玲還要愛得卑微,卻用了十年的光陰,才看清這個男人的黑心和無情。
“自從接了你媽的電話,姑奶奶馬不停蹄地往來趕,一路上水米不沾牙,心急的差點從嗓子眼跳出來。”
“你倒好,你自己偷腥養(yǎng)野女人,還要拉著姑奶奶陪你玩?”
“耍人很好玩嗎?”
顏蓉越想越氣,越氣越打的用力。
“呵……”
門口處傳來一聲輕笑。
僅僅只是一聲“呵”,就讓顏蓉頭皮發(fā)麻,身軀為之一震。
“耍人不好玩,害人豈不是更有趣!”
玄關(guān)后,徐徐轉(zhuǎn)出一個人來——
煙灰色條紋西裝,齊耳短發(fā)、烈焰紅唇,踩著五厘米的高跟鞋。
若不是眼角的魚尾紋和頸紋出賣了她的年齡,任誰都猜不出她已經(jīng)是個年過六十的女人。
“別停啊,繼續(xù)?!?p> 凌母嘴角噙著笑意,眼神凌厲異常地從顏蓉臉上轉(zhuǎn)到凌向的身上。
凌向頭發(fā)凌亂,衣衫不整,裸露在外的胸肌上還有幾道抓痕。
而顏蓉也好不到哪去。
雖然衣服完整,也沒有露出什么肌膚,但此時她胸脯起伏,綁頭發(fā)的皮筋滑落,雙頰緋紅。
這個畫面,怎么看都讓人產(chǎn)生許多聯(lián)想。
“怎么不打了?打??!”
凌母夸張地往后退開,像是為顏蓉騰地方揮拳。
十年前第一次見凌母,顏蓉就被她身上二米八的霸氣征敗了。
以至于這么多年過去了,只要聽到凌母的聲音,她就不受控制的打冷顫。
更何況,眼下暴揍人家兒子,還被人家親媽當(dāng)場抓了現(xiàn)行。
別說這婆婆生來就不是善茬,就是再軟弱的一個母親,也會和你拼命。
本來,顏蓉還覺得自己理直氣壯的。
但被凌母這么一喝,她立馬惶恐起來。
像個打傷別人家孩子,被家長找上門的小孩。
顏蓉低著頭,搓著手指,許久才從牙縫里擠出一個字“媽”。
“媽?”
凌母嗓音陡然高揚。
“哪個是你媽?你有媽嗎?”
凌母最后的四個字,像把鋒利的刀,扎在顏蓉的心臟上。
對旁人來說,這句話不過就是罵她沒教養(yǎng)而已。
但對顏蓉來說,這比打她,殺了她都要痛。
因為她真的沒有媽。、
她是被親身父母丟棄的棄兒。
“怪不得我兒會被這個Mary騙了,原來你就是這樣對待我兒子?”
凌母一個跨步上前,扯住顏蓉的衣頸,將她拽的一趔趄。
凌母并沒有就此松手,另一只手抓住顏蓉的頭發(fā),將她摔到凌向身旁。
“我兒子現(xiàn)在一無所有了,你滿意了?”
“他的人生徹底毀了,你滿意了?”
顏蓉用手撐了把地,才勉強(qiáng)撐住身子,沒有砸在凌向身上。
但看到他胸口上的抓痕,心中也不由“哎呀”了一聲。
她到?jīng)]覺得自己下手重了,而是發(fā)現(xiàn)了凌向的不對勁。
凌向從小嬌生慣養(yǎng),最是怕疼,就連手上扎根刺,他都受不了。
這都被抓出血痕了,他都不喊疼,眼珠都不轉(zhuǎn)一下。
只是直挺挺地躺在地板上,盯著天花板一個勁兒地傻笑,嘴里仍念著:“蓉蓉,幫我找Mar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