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業(yè)前（二）

　　龍筱語看著大家都不說話，她也沒有說話，和大家一起靜靜地感受著：

　　這是沉默是金的時刻，因為這個沉默可以表達著大家對彼此的祝福，還有對離別的傾訴。

　　此時是無聲勝有聲的時刻，因為互不言語，也就能讀懂彼此的心聲。

　　此時更是依依惜別的時刻，雖然我有無數(shù)句話想對你說，但是任何詞語和句子都不如不表達更能傳達我的意思。

　　這是心領(lǐng)神會的時刻，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會兒又抬頭看看頭頂?shù)乃{天，一會兒低頭看看腳下的草地……

　　陽光透過他們頭頂枝頭上繁茂的綠葉，照射下來時，在她們身上形成一個個斑駁的亮點，為這分別增添著一種別樣的情懷。

　　大家誰也不想開口說話，甚至現(xiàn)在都不想畢業(yè)，不知道為什么，龍筱語更希望現(xiàn)在是剛剛踏進中專校門的那個時候。

　　盡管那時候她心里還有上高中的愿望，對這個學(xué)校充滿了不滿和點點厭惡。

　　龍筱語看到有晶瑩的淚花在趙珊珊那明亮、美麗的眼眶里打轉(zhuǎn)，知道不能再沉默下去了。

　　剛好這時，一只麻雀在他們頭頂?shù)臉渲ι下淞讼聛?，龍筱語看了看麻雀后，小聲地給周圍的同學(xué)說：

　　“咱們是不是太安靜了？如果再這樣下去的話，麻雀就認(rèn)為咱們都是啞巴了?！?p>　　誰也知道龍筱語這句玩笑是想讓大家開口說話的，大家都輕輕的一笑，抬頭看著麻雀。

　　聽到動靜，麻雀“騰”的一聲飛走了。

　　“它已經(jīng)由這邊的枝頭飛到那邊的枝頭去了。”曹永剛吟著類似于葉圣陶《燕子》里的一句話，說，

　　“你們都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工作了，而我還要繼續(xù)我的學(xué)生生涯。

　　我很慶幸有這段時間和大家是同學(xué)，不管我將來有多少同學(xué)，有多少朋友，我保證你們都是我一生中最難忘的同學(xué)和朋友?！?p>　　“那你是不是掉了一個“之一”的字眼呀？”趙珊珊問曹永剛。

　　“掉了個“之一”，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說，我們是你最難忘的同學(xué)和朋友之一，因為你，你以后還要有同學(xué)，還會交朋友的嗎？

　　你想想，你現(xiàn)在要去上高中，高中同學(xué)你肯定也會有啊，將來你上大學(xué)以后，你又會有大學(xué)的同學(xué)。

　　再往后，你出國呢，你會接著認(rèn)識國外的同學(xué)和朋友。

　　所以我們只是你難忘的同學(xué)和朋友之一。

　　不過“之一”也很知足了，就怕你呀，將來認(rèn)識了更好的同學(xué)和朋友，以后我們這幫不起眼的人，就會被你忘掉了?！?p>　　聽著趙珊珊嘟嘟了一堆“理由”后，李方洪問：

　　“我們怎么是不起眼的人了？”

　　“怎么是不起眼的人了？你想想，咱們從事的都是什么工作呀？

　　人民教師、小職員、助理等等，再看曹永剛，大學(xué)畢業(yè)之后是要出國的。

　　人家將來是什么呀？海歸。

　　咱們這幫人還能跟人家相提并論嗎？”

　　趙珊珊的這些想逗大家“開心”的話語，卻讓心思細(xì)膩的女生們陷入了沉思：

　　“是啊，珊珊說的不錯，我們就是那批最不起眼的普普通通的人，曹永剛將來會是海歸。

　　我們竟然會和同學(xué)有這么大的差距？

　　可是，可是，可是我們曾經(jīng)都是那批最優(yōu)秀的初中生?。　?p>　　大家都這么想的時候，李霞心里想的更多，她感覺自己和曹永剛在慢慢的拉開差距。

　　這讓她下定決心：

　　“不管我們將來能不能在一起，我也要做一個不比你差的人。

　　所以，我一定要考上音樂學(xué)院。”

　　而龍筱語想的是：

　　“曹永剛或許不會忘記我，畢竟我們初中時也是同學(xué)，而且，我們兩家距離也不遠。

　　但是，我絕不能讓珊珊說的這個天壤之別實現(xiàn)，我不能讓幾年后的曹永剛高高地站在我的面前。

　　我要證明我不比他差，雖然出國我沒想過，但是我要讓自己成為一個閃閃發(fā)光，熠熠生輝的人?！?p>　　當(dāng)大家各懷心思地把目光看向曹永剛時，曹永剛只是淡淡的一笑：

　　“我說了，出國是我的夢想。

　　夢想是什么呢？是自己的一種希望。

　　但這種希望能否實現(xiàn)，怎么個實現(xiàn)方式？我都還一頭的迷茫。

　　你們怎么就把我想象成希望實現(xiàn)以后最光彩的那個人了呢？

　　如果我高考考不好，大學(xué)沒上好，出國沒出成，你們還把我當(dāng)成朋友嗎？

　　是不是就把我看成了一個自不量力的人？

　　當(dāng)以后大家回憶起今天，回憶起今天的此時此刻，會不會為我這個自不量力的人曾經(jīng)和你們坐在一起討論著夢想而感到可笑？”

　　“啊，你要這么說的話，那……”伶牙俐齒的趙珊珊又要開口“侃侃而談”。

　　可沒等她說完一句完整的話，余乾就不給她說話的機會了：

　　“我感覺咱們今天的談話，都沒有說到點子上?！?p>　　大家的目光又被余乾吸引了過來，余乾看著大家都在盯著自己，就說：

　　“我今天之所以過來跟大家談一次話，是我們要畢業(yè)了，我想給大家做一個告別儀式。

　　雖然這三年咱們相聚的時間并不長，我的意思是說，我和大家在一起的時間并不長。

　　但我們畢竟是同學(xué)一場，而且你們開的社團，我也參與了，像李霞的音樂社，龍筱語的讀書社群。

　　可你們卻很少給我捧場。

　　我的音樂社團，將來，嗯——

　　將來肯定會在社會上闖出名堂來，我希望你們是我的第一批粉絲?！?p>　　“你的音樂樂團，我們大家都是知道的，而且我現(xiàn)在就是你的粉絲。”李霞看了一下今天臉上有了少許的溫存的余乾，插話說道。

　　“謝謝，可我并不是說要現(xiàn)在這種的粉絲，我是希望等我的樂團需要闖名氣的時候，大家記得到去給我捧捧場。

　　還要叫，叫上你身邊的親戚朋友。

　　因為，我不想我的社團剛開始的時候冷冷清清的，我意思就是說，我不想看到，等我正式表演的時候，我下面觀眾還沒有臺上的表演者人數(shù)多?！?p>　　聽余乾這么說，大家都不免又為他戴上“世俗”的帽子，而不想接他的話茬。

　　只聽余乾卻不緊不慢的往下說：

　　“大家或許會看不上我的這種商業(yè)思維模式，或許你們會說我太世俗化了，我的眼里只有名和錢。

　　可你們大家知道嗎？錢是可以辦好多事情的，在座的各位有愛好文學(xué)的，有愛好歷史的，有愛好法律的，有愛好外語的。

　　不管你們愛好什么，讀書肯定是你們生活中的一部分。

　　不知道大家都沒讀過猶太人的《塔木德》。

　　這本書說，只要是我們通過自己的勞動和正當(dāng)?shù)氖侄螔陙淼腻X，那這些錢就可以證明我們的價值。

　　換句話說，錢是我們身上價值的體現(xiàn)和證明。

　　這個觀點我是比較認(rèn)可的。

　　《塔木德》里，我不認(rèn)可的一個觀點是：

　　書上說有一個牧師，他說他會把大家募捐的錢往天上一撒，看看上帝能接住多少，然后剩下的都是他的?！?p>　　龍筱語盯著余乾說到這里，明白余乾的話里有話，就納悶地問道：

　　“你的意思是說，你要把你掙來的錢為社會做貢獻？”

　　“我是想為社會做貢獻，但不是把我掙的所有的錢都拿出來，因為我也得吃喝拉撒，我也得生活。

　　我只是會拿出來一部分為社會做貢獻。

　　當(dāng)你們畢業(yè)以后就知道了，錢不是萬能的，但離開它卻是萬萬不能的，這句話一點都不假。

　　咱們先且不說那些開豪車、住豪宅的人，咱們就說眼前，就說眼前李霞要去的山里中學(xué)，那條必經(jīng)之路。

　　如果要修那條路的話，是不是就需要錢？”

　　“余乾，你的意思是，你要幫助我們修那條路嗎？”李霞迫不及待的看著余乾問道。

　　余乾卻淡淡一笑，還是平淡的說：

　　“龍筱語一直都在進行讀書社群的活動，她還把每周活動的一些有價值的主題做著專欄的固定更新。

　　尤其是關(guān)于山里中學(xué)的“新聞”，差不多隔兩期就會有一次“報道”。

　　我看最近的這期，發(fā)了山里中學(xué)幾個孩子的特寫照片。

　　龍筱語的堅持打動了我，照片感動了我。

　　可是，因為我沒有那么多的錢來修那條路，我就找了我爸，我爸答應(yīng)我，他以個人名義來邀請他的朋友們來集資。

　　如果集資金額夠用的話呢，就把那條路給修上?！?p>　　余乾說這些話的時候，臉上的表情和說話的口氣都沒有一點兒激動，只是在平平的說一件事情。

　　可大家卻淡定不住了，尤其是李霞，她怎么也沒有想到這個表面上讓人看著發(fā)冷的人，竟然藏著一顆炙熱的心。

　　可你說他炙熱吧，好像又稱不上……

　　余乾的態(tài)度就是：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

　　所以，這個修路對他來說，也就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情。

　　龍筱語和李霞有一樣的心境，心里想的是：

　　“因為我還沒有達到那個境界，當(dāng)有人感覺需要一個天文數(shù)字的金錢金額時，或許對另外一部分人而言，只是一件舉手之勞的事情。

　　所以余乾才說，掙錢證明自己有價值。

　　因為自己真的有了價值以后，才可以掙到錢，才可以為這個社會做一些貢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