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閻眼神頗為真誠看著我道：“你能幫我去藥鋪抓點藥過來么？”
我有些疑慮：“人間的藥鋪？”
“嗯?！彼卮鸬貥O短，似乎不太想多說一字。
“可以是可以，但是……”
“我會給你錢?！彼麡O為認(rèn)真，似乎確實是真心請求我?guī)兔Α?p> 可我依舊不高興，我追責(zé)起來道：“我不是要你的錢！這人間的藥，對我們是沒用的?。咳羰浅藻e了，誰的責(zé)任？”
他抬起頭，神情頗為無辜。
我可看不得他這樣病懨懨的樣子。罷了我大度道：“我去溆城給你找藥，四月天里應(yīng)當(dāng)是有的。你等等?！?p> “不，不必回去，不必浪費你的符咒。若無用，我不會請你幫忙。”他語氣頗為正直，像位能自給自足的醫(yī)師。
我不明白他這是何意，說得我特別摳門似的。我不想同他較勁，而且我也不確定四月天究竟有沒有藥，若有，我也不確定還能不能吃。我看了他一眼，伸手道：“把藥方給我?！?p> 他真的從懷里掏出了一張薄薄的紙來。我攤開看了看，反正也看不懂，就是做做樣子罷了，顯得我比較正經(jīng)?！澳愕戎??！?p> 我出了門，好在藥鋪并不遙遠(yuǎn)，沒走出幾步就到了。里頭小廝抓藥速度奇快，大概是這方子上也沒有特別刁鉆的藥材吧。小廝給了我兩大包，讓我分成四次煎。也正是這兩大包，要了我一兩銀子。
想了想還真是麻煩，還得煎藥?？杉逅幍脑挕夷撬坪鯖]有罐子的。我停下往兩旁看了看，后頭的小廝像是會讀心術(shù)似的，立馬叫住我道：“姑娘可是找煎藥罐子？”
我回頭沖他點了點頭。接下來他便興沖沖地從柜臺后頭拿出了一個小罐，正是我要找的。這京師的藥鋪子倒是真會做生意，連這個都齊活。
“五兩！”小廝笑盈盈地看著我，可我沒給他好臉色。
這種在集市一攬一大把的東西到了他這里竟然同我要五兩銀子？！他怎么不說，“姑娘，我要搶?！保。。?p> 我無奈地笑了一聲，多少有些嘲笑的意思在里頭。
小廝卻是鍥而不舍的，他繼續(xù)解釋道：“這是上等陶土燒制，名窯出名！能最大限度保留藥材功效……”
“行了行了，”我打斷了他的侃侃而談，直接問道：“一句話能不能便宜？”
“姑娘，小店不議價的。您若想去市上看看，可以，我給您指路嘞？過兩條街，看見了如佳酒樓，順著右邊繞一繞便是了！”小廝的熱心腸對地我啞口無言。
我當(dāng)然知道在這里找集市不易，不然我也不會在這里頭停留。我折返去到柜臺前，把藥包甩去他面前又一次強調(diào)：“能不能便宜？”
“姑娘，您這不是……為難小的么！”他故意推阻，我也懶得再理他。
我還未邁出店門，那小廝又追了過來。此刻卻是將藥罐都已經(jīng)裝好了，畢恭畢敬遞給了我，手上擺著個“四”，笑臉盈盈地看著我。
我就知道是有余地的。
我還是花錢買了下來，我倒是想看看這名窯出來的藥罐煎出的藥能不能治好朱閻那位挑剔的主。
說實話，我有些后悔方才拒絕了朱閻給我銀錢的提議。我確實很摳門，要知道我上個月的俸祿已經(jīng)花完了，如今是將我的嫁妝錢都拿了出來。希望晚蘇不會食言，下月我的俸祿能升一升。
我沒弄過這個，冥界的藥都是一粒粒制好了的，我沒見過這樣的半成品。可我仔細(xì)想了想，大概是與晶晶熬湯差不多的，一股腦倒下去就成了。我也沒忘記小廝的交代，把一包分成了兩次。
熱氣漸漸升起來了，不友好的味道也漸漸跑了出來。我看了看里頭，是黑乎乎的一罐，沒有半分好看可言。
我出去看了看，朱閻房間的門此刻敞開了，應(yīng)是沒有在睡。我還是問了問他煎藥是不是與熬孟婆湯相仿，他取笑了我一記。
早知道讓他自己去了。
“我不管了，你自己看。”我撂下一句話便回了自己的房間。
花了錢還不討好，我為何要受這樣的氣？
我透過窗戶見他老老實實去了廚房方向。早該這樣的，我真是笨。
我沒有再去看他，好不好我都不想再管了。
我趴在桌上漸漸睡了過去，直到有人敲門我才醒。
“做什么？”我對著門口不耐煩地喊了一句。
“孟遠(yuǎn)依，吃飯?！闭侵扉?，他竟然讓我去吃飯，當(dāng)真好了？
我把門開開，看見他直直站著，已然沒有了病態(tài)。想不到人間的藥真能治好？
“知曉了?！蔽揖o接著又把門合了起來。
我不想同他一起，誰讓他惹我不悅了呢？
“孟遠(yuǎn)依?！彼智昧饲瞄T，真是鍥而不舍。
“我說了我知曉了?！蔽姨崃颂崧曇魧χ忸^念了一句。
“對不起?！?p> 他聲音雖然變了一些，但這句話是有些中聽的，看來他也還沒有泯滅良知。
我沒有回他，不想回。我不太愛回復(fù)這樣的道歉之語，我也不知為什么，我覺得聽見了就成了，不必要假意回復(fù)。若是我接受，自然不會說什么；若我不接受，那也一定會說出來我不接受。
過了一會兒我才出門，到了廚房那邊我毫無意外地又見了“盛景”。他這個人總是愿意鋪張。
看來他確實不喜歡豆腐湯。這樣多的菜式我找不到豆腐的蹤跡。
不過他今日犒勞我也是應(yīng)該的，我費心費力費時費財，可不得享受一回么？
他沒有動，似乎是等著我過來。
桌上有魚，正中就是。不知是不是今日被我相中卻沒有拿下的那條呢？
平時食不言的人破天荒地說了話。他把桌旁的一碟甜糕遞給了我，十分諂媚道：“試試?！?p> 我斜視他一眼，覺得來者不善。只是那碟中的糕點實在好看，顏色粉嫩且壓成了海棠花的形狀，里頭有熟透了的紅豆，一粒粒鑲嵌在里頭。
我勉為其難嘗了嘗，不算很甜，用來佐食還不錯。里面餡心也是紅豆沙，綿綿的，竟比銀絲糖還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