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生而為人,要有所作為。
這是我一直堅信的話,可惜,從未實現(xiàn)。
小時候父親便更喜歡哥哥,憑什么,明明我才是嘴最甜的。
哥哥一向體弱多病,能有什么出息,無非就是享受嫡長子的幸運罷了。
我不信命,處處跟哥哥爭上一爭,漸漸的,父親的目光被吸引過來了,我心中暗喜,終于沒白來這一遭。
只是,很快大哥的第一個兒子就出生了,為什么,為什么是個小機靈鬼,整日在父親屁股后面嘰嘰喳喳地亂叫,搞得一向嚴肅的父親竟然露出了笑容。
從小到大,連一絲微笑都擠不出來的父親,竟然能在一個娃娃面前笑得那么開心。
我氣急了,娶了好幾位夫人,讓她們給我生孩子,我偏不信,就生不出那機靈鬼一樣的孩子。
可是...還真沒有,生出來的孩子無一例外是女孩,只有一個男孩,剛出去沒多久便夭折。
父親見到孩子夭折,氣急敗壞地說:“你只生不養(yǎng),不配當?shù)!?p> 哼,我南宮弢不配當?shù)?p> 笑話!
我哪有時間當?shù)。斀裉煜虏⒉惶?,我首先要忙的,就是讓大遼改姓“南宮”。
父親在上京的勢力根深蒂固,推倒耶律是遲早的事,他只是不忍,我正想著如何讓父親放下心中所謂的正義。
大哥偷偷出手,打著舉兵勤王的稱號,竟然坐上了大遼的第一把交椅。
我呸,那個人,他也配。
我承認大哥的優(yōu)秀,可這種人根本不適合當王。
王者,詭道也。
指望著勤政愛民那一套,根本坐不穩(wěn)王位。
我見大哥漸漸風光,父親越來越滿意,真的忍無可忍,我不能...不能一輩子碌碌無為,不能一直跟在大哥的后面。
半年后,月黑夜,我尋了個機會,買通了廚娘,偷偷地往大哥的飲食里滴了幾滴“補藥”,廚娘是宮里的老人,任誰也不會想到我頭上,待大哥和那機靈鬼一死,我便順理成章的成為繼任者,成為這遼國的主人。
正在我等待著好消息的時候,突然一個晴天霹靂襲來,肖家不知從哪里得到消息,竟然先我一步搶占了王位。
不不不,什么搶占,他這是篡權(quán),我出兵逼宮,卻被肖家打的落花流水,我看著那個廚娘冷冰冰的眼神,明白了一切。
原來,我在別人眼中,竟真的是小丑一般。
那一刻,看著大哥和侄子的墓碑,看著手中玉蟬失蹤的來信,我的心竟然也沒由來的疼了一下。
不過很快,我的愧疚感就消失殆盡了。
因為....肖家真的站穩(wěn)了腳跟。
不僅如此,若非我父親尚能支撐,我南宮家早就被肖家吞噬,成為這權(quán)力路上的滄海一粟。
時間飛速而逝,因為一件事的發(fā)生,我已經(jīng)沉入谷底的心又躍躍欲試起來。
這新的王,是個年輕的女人。
想我遼國百年基業(yè),竟然要被一個女人繼承,這不是牝雞司晨是什么。
王宮里的位置可以沒有我,但更不能有她。
這一次,我做了很多準備,不僅盯著宮里,更聯(lián)絡(luò)了大離的一些勢力。
吳耀天便是其中之一。
盯上這個人是在尋找南宮玉嬋的時候遇上的,我大哥的二兒子雖然早年流落大離,可仍是個隱患。我派人尋了他很多年,功夫不負有心人,終于讓我找到他了,這小子原來改了姓,哼,雕蟲小技。
他的事暫且放一邊,吳耀天是應(yīng)天山莊莊主,便掌握著武林的話語權(quán),我雖是朝堂,但廟堂江湖必不可分,我要借助大離得力量,完成我在上京的夙愿。
殺人,不必。
輿論,致命。
我沒有選擇和當年一樣辦法,只是零零散散的散播一些謠言,漸漸的,百姓都在談?wù)撃莻€女人,起初是竊竊私語,后來吳耀天發(fā)揮了作用,連大離的朝廷都對這女人產(chǎn)生了不滿。我暗自欣喜,待眾口鑠金之時,便是我起勢之際。
除了這些,我還找到了凌云閣,打聽到了一些秘密,比如京都朝廷秘辛、青霜無名的傳說等等等等,我太開心了,待我掌握了這大遼,尋到能夠“所向披靡”的青霜劍,立即出兵,掌握天下又有何難!
事情完全按照預(yù)想的推進,肖卓不會想到,我們這個偏居一隅的南宮家,背后古老的底色和血性不會變。
我最近頭很疼,因為底下人來報,玉蟬偷偷地回來了,這一路上派出去追殺的人都死了,我氣炸了,不是說這小子不會武功嗎,但底下人說是個女人動的手。
媽的,又是女人,我望著正巧過來想讓我陪她玩的丫頭片子,氣急敗壞地說了句:“滾!”
殺不死,我就不信他不回來,果然,守株待兔才是最有效的,時隔十幾年,我又一次見到了玉蟬。
這么多年,他變化好大,我還記得他小時候躲在我背后喚叔叔的時光,可我暗示自己,別沉溺過去,這小子不是侄子,而是和我爭權(quán)的厲鬼。
我剛想開口,卻一瞬間失神,立在一旁的紅芍花,原來這么美!
我的侄子,竟然娶了這樣一個人?
我的嫉妒心立刻泛起,侄子為何這么好命,不僅流離多年還能回來,還擁有了這么美的女子。
當時的我心中只有一個念頭,侄子不能死,他得看著我成就大業(yè)。
上京的冬天挺不好過,我最近越來越頭疼,不僅是侄子,還有另一件事。吳耀天和我鬧翻了,他要另起爐灶,將青霜劍據(jù)為己有,我不明白,難道他也想做大離的.....我暗道不可能,卻也發(fā)現(xiàn)大離造的勢竟不知不覺消失殆盡,這吳耀天當真是一點承諾不遵守,不僅如此,他甚至偷偷派徒弟過來尋找,他以為我不知道?
哼,這種人還是非殺不可。
而且,我要親自去!
我?guī)Я艘蝗旱苄?,把那幾個徒弟圍了個水泄不通,就只差一個,吳耀天的大徒弟谷益中,找了幾天也不知道他躲在了哪里。
這時候,家里人突然來報,白玉蟬和紅芍花竟然被人救走了,這不是撿了芝麻丟了西瓜,我氣瘋了,回家整頓了幾天,再回來時,竟發(fā)現(xiàn)再無谷益中的身影。
在上京,我南宮家的地盤,這幾個大活人,竟然......丟了。
我殺了....殺了好幾個人,卻難以平復(fù)我心中的怒火。
為什么,又差一點,難道命運就不能向我靠攏一下。
三天過去了,十天過去了,一個月過去了,我再也忍不了了。
我必須動手!
這十幾年,我南宮弢養(yǎng)兵千日,為的就是這用兵一時。
我?guī)吮平袑m,看見了端坐在那個位置的肖卓,噫不對,她怎么那么平靜,好像在等待著我的到來。
肖卓叫了我一聲叔叔,我驚愕之下,猛的想起來,她比玉蟬大不了幾歲,耶律統(tǒng)治的時候我還抱過她呢。
時過境遷,她已經(jīng)能夠高高在上的看著我,不,她是把我踩在了腳底下。
我輸了。
我看見了行宮外的橫尸遍野,看見了架在我脖子上的鋒刃利劍,看見了肖卓強忍著卻不把我放在眼里的冷漠。
肖卓沒有立刻殺我,而是走到我身邊,一字一頓地告訴我,我有多可笑,我的運籌帷幄在她眼中就是雕蟲小技,是紙糊的計策一戳就破。
我放棄掙扎,卻不明白我為什么會敗。
肖卓望著遠方,站了許久許久:“南宮弢,我從未忘記自己與這邊土地緊緊纏繞的命運,我為它煞費苦心,將這一片民生凋敝重歸安樂,而你的眼中,沒有百姓、沒有親人,只有所謂的千秋功業(yè),你當然會敗。”
我閉上眼睛,在這一刻,長久困擾我的頭痛似乎輕了不少。
人這一生,太過孤獨,帝王孤獨,百姓孤獨,不如,提前結(jié)束這孤獨吧。
畢竟到了最后,我能掌握自己的命運,也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