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 遼記:洶涌
“你是...”來人顯然也沒想到,會在遠(yuǎn)隔千里之外的儀坤碰到故人。
只兩個字的聲音,江柳眠腦子里嗡的一下,猶如倒地的敗者瞬間滿血復(fù)活,這人他怎么可能不認(rèn)識呢,多少年過去了,那天的每時每刻都如同雕畫般鐫刻在了她的心里,無論如何也不會忘記,而這一雙眼睛,更不可能在腦海里記錯。
這原來這藏青辦這儀式就是為了引胡定奇前來,卻萬萬沒想到隱居的胡定奇正是當(dāng)年的黑衣人,江柳眠從不信命,但此時此刻卻明白,命運(yùn)真的眷顧了她,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好久不見。”她淡淡開口。
來人并未蒙面,一抹胡髯,顯然也認(rèn)了出來:“江柳眠,你還真是鍥而不舍?!?p> 江柳眠目光灼灼:“成為殺人兇手的那一刻,你自然應(yīng)該想到,無論到天涯海角,我江柳眠總能找到你?!?p> “哦?原來這紅芍花叫江柳眠啊,這名字倒真不像?!庇聒P娘不明緣由,嘖嘖稱道。
“不像什么?”白玉蟬問道。
“南宮公子,您說呢?”玉鳳娘反問。
白玉蟬沒有回答,只是想到了在江都的桃眠,這樣兩個江南女子,一個歷經(jīng)劫難從不訴苦,一個巧毒紈绔全身而退,倒都是心狠手辣的主,確是一樣的愛逞強(qiáng)。
藏青問道:“胡定奇,你終于來了?”
胡定奇眼睛閃了閃,道:“藏青,你搞得這么隆重,不就是想讓老夫來嘛。”
藏青哈哈大笑:“老胡,既然如此,我就開門見山,青霜劍在哪?”
“哦?”胡定奇有些意外,“你是為了這個?我還以為是這女娃要找我報仇呢。”
“老胡,紅芍花剛剛拜了香,咱們都是崇靈教,還要同室操戈?”藏青的本意是青霜劍,怎么紅芍花和胡定奇還有宿仇?
“她肯定要報仇,但青霜劍與我無關(guān)?!焙ㄆ鎯墒忠粩?。
“老胡,這就是你的不對,咱們這么多年的交情,都換不來一句實(shí)話?!?p> “你我,沒什么交情?!焙ㄆ孓D(zhuǎn)向江柳眠,“至于你,還不動手?!?p> 這是...要打架?藏青皺了皺眉。
胡定奇狡黠:“怎么,這么多年了,你的武功竟沒有進(jìn)步?”
這話,竟然有招架之嫌,看來這架是不得不打。
藏青最明白這位護(hù)法愛武如癡,他拼盡全力尚且不受傷,要是讓旁邊的這個女娃上,可就福禍難測了。
藏青想了想,正要開口,江柳眠卻走上前,“那就我先來吧?!?p> 胡定奇眨了眨眼,卻不接茬:“女娃,你的兵器都被我折斷了,還要來?”
“來!”江柳眠颯氣十足,“但如果我贏了,你要答應(yīng)我一個條件?!?p> “哈哈,就這么說定了?!焙ㄆ尕M非不知道條件,拔出寶劍,躍躍欲試起來。
一陣緊張襲來,多年前的委屈、驚慌、無助、害怕一起涌上心頭,在這短短的一瞬,江柳眠還是想起了韓輕沉,也不知他在干嘛,也不知他會不會為自己擔(dān)心。
也不知......
只是她知道,即使韓輕沉在這里,也只會看著自己打完,江柳眠心中嘆了口氣,隨即端正起來,“來吧?!?p> “阿眠姐,別沖動!”小谷雖不明白內(nèi)情,但見胡定奇胸有成竹的樣子,一看就是高手,心中非常擔(dān)心。
江柳眠見隋官也是欲言又止的樣子,安慰道:“隋官,你別這樣。”
“江小姐,韓公子...”
生死有命,江柳眠搖搖頭,把這些暫且拋之腦后。
寒風(fēng)獵獵,熱鬧退卻,一時眾人神情凝重。
長劍攜帶一股殺氣極速飛來,只逼江柳眠頭頂。
隋官沒想到胡定奇會這么快動手,心中極其不安,他瞥了眼白玉蟬,卻見他既擔(dān)憂又釋然。
為什么會這樣?
眾人迅速避讓,給二人留出一個場地,江柳眠躲過一擊,雙手微微顫抖,但動作不停,手刺從腰間繞了一圈,逼向胡定奇。
胡定奇看著飛來的兵器,突然有一瞬失神,但一瞬間恢復(fù)正常,年歲已大卻靈巧閃過,身形雄健有力。
谷益中見江柳眠一個飛身又把雙刺握在手中,毫不留情地刺向胡定奇,比之武林大會更有精進(jìn),不由自主地張大了嘴巴。
藏青是見過紅芍花的武藝,但也達(dá)不到現(xiàn)在這個水準(zhǔn)。
現(xiàn)場眾人更是沒有想到,紅芍花并非空有媚色,原來這武功造詣?wù)娴淖屓梭@嘆。
“天哪,這這這...”章三兒不由驚呼。
“那可是右護(hù)法啊,我的媽!”
“媽的,真是個狠人?!蓖跏赖滦÷曕止荆愀窀瘛昂摺绷艘宦?,不知是嫉妒還是羨慕。
胡定奇右手轉(zhuǎn)腕,劍勢極其迅猛,在冬日時節(jié),更顯磅礴,滿天的白中,銀光閃閃,黑衣飄動,仿佛潑墨般自如,又和漫天飛舞相得益彰。
一劍,又是一劍。
二人膠著著,爭奪著。
激烈的熱浪一潮一潮的涌來。
眼花繚亂的招式,密不透風(fēng)的防守,胡定奇全然發(fā)力,只逼得江柳眠節(jié)節(jié)后退。
退,已經(jīng)不能再退。
江柳眠立定,隱忍著呼吸。
如果說胡定奇是張揚(yáng)十足的俠客,那江柳眠更是個煢煢孑立的殺手,她沒有出擊,她在等待。
隋官的手一直握拳,此刻已經(jīng)攥出了汗,他可沒忘記自己來的目的,但此時此刻才明白,自己不僅僅不能保護(hù)江柳眠,更不是她的對手,只能是仰望著她的觀眾罷了。原來這肅然的狀態(tài),是刀尖上舔血過得歷練,這樣一個年輕的女子,到底經(jīng)歷過什么?
遠(yuǎn)處,一朵白花落下。
不知道為什么,胡定奇突然心慌了一下,與三年前別無二致的江柳眠,怎么變化這么大,就在這分毫之間,他的劍突然有了一寸偏移,眼看著江柳眠的手刺就這么直直的刺了過來,只與自己的劍有輕微的接觸,右手不知怎的猛地刺痛,劍柄飛出,一下子甩了出去,在空中劃過一條弧線,當(dāng)啷一聲掉在地上。
胡定奇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結(jié)果,神情有些僵硬。
江柳眠雙手垂下,滴滴答答的聲音響起,鮮血順著胳膊流了下來,剛剛擊退胡定奇的出招完全是“兩敗俱傷”的打法,劍鋒劃過的瞬間她的雙臂已然被劃破,可她必須這樣做,因?yàn)?,那是她所遭的,總歸也該讓胡定奇遭的。
因果,總該是循環(huán)。
“阿眠姐!”
“紅苕花...”
“護(hù)法...”
胡定奇,敗了。
江柳眠周圍一下子嘈雜了起來,她看見很多人在叫嚷著、歡呼著,好多人一起沖過來,雙臂的傷口隱隱開始刺痛,但她完全不在意了。
江柳眠抿嘴笑了起來,淺淺的,熠熠的。
卓然而立,傾世無雙,這世上當(dāng)有超然絕俗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