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人意料的話從姬先生口中說出來,倒讓江柳眠吃了一驚。
“什么,紫星蒼耳不能治病?”
姬先生一下子跨過來,抓住他的手腕:“你從哪里聽到的,是誰告訴你的!”
江柳眠輕輕掙脫:“這些都不重要,我們跋山涉水來到此處,只為了這一味解藥,至于你寨中之事,與我無關(guān)?!?p> 姬先生站在門邊,慢慢的,抬起了眼,一點點火花聚集,慢慢凝聚成一個點。江柳眠覺得自己好像眼花了,面前這位并非年逾五旬的老者,而是一直隱露鋒芒的高人。
“江小姐,如若你不說,今日必走不出此屋。”
語氣中威脅之意濃重,江柳眠頓了頓:“憑你可攔不住我。”
姬先生道:“是嘛,不是我要留你,是這寨子你不得不留,畢竟,喝了那一碗湯藥,這性命便系在這里了。”
江柳眠有些慌:“你怎么知道?”
眼前這個小丫頭故作鎮(zhèn)靜神情全落在自己眼中,姬先生暗道,跟自己打馬虎,可還嫩了點。
江柳眠明白,怕是這寨中人人需要喝得解藥,在自己說出是個外人的時候,已經(jīng)落了下乘。
是啊,太心急了,本以為面對的是個羸弱之人,誰想到是個老狐貍。
江柳眠想了想,又道:“姬先生,剛才的對話我也聽到了,你和圣堂大人不和,為何不能成人之美?”
“哼,成人之美,虧你好意思說出來,還不是惦記著這里的東西。人啊,總是對虛幻的東西抱有幻想,說白了還是有貪念,是吧,小姑娘?”
江柳眠冷笑一聲:“貪念也分好壞,好的貪念為何不可,反而是你們,自命清高卻干著殺人勾當(dāng),還指摘什么!”
“小姑娘真是伶牙俐齒,只是你忘了,現(xiàn)在處在什么地方了吧,我那位‘可愛‘的侄子捏死你如同小螞蟻一樣,更何況你找到我又如何確定我會幫你,畢竟我也屬于這個寨子。”
江柳眠心煩,心里這個著急呀,這個姬先生車轱轆話說了一堆,就是不說重點,看來無非是個懼怕侄子的軟骨頭罷了。
此路不通,江柳眠有點懊惱,剛剛出來的時候就不應(yīng)該來這里,如果直接在寨中搜尋一番,沒準(zhǔn)也能有所發(fā)現(xiàn)。
想到這,她作勢要走,可這位姬先生堵在門口,看意思是不想讓她離開。
江柳眠非常不滿:“姬先生,你這是何意,難道真的如此懼怕侄子,怕我來這里的事情被他知道。”
姬先生反笑,指著她:“懼怕他,你信不信如果我跟他要你,他毫不猶豫的就能給我?!?p> 江柳眠渾身冒起冷汗:“你要干嘛!”
姬先生走到木桌前,拿起酒杯倒了杯酒,遞到她面前:“不干嘛,喝了吧?!?p> 本不想接過來,但莫名的,江柳眠卻聞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
這是......
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眼眸一瞬間發(fā)亮,當(dāng)然是熟悉的味道,這不就是韓輕沉每日所飲之酒,她嘗過多次,只是不如這杯醇厚。
同樣的酒,同樣的香味,此人又是誰?
不過有一點她可以確定,那就去這位姬先生雖然話中有話,但卻絕對沒有害她之心,反而是在幫助她。
姬先生見她毫不猶豫就喝了,反而有點驚訝,一般人都會覺得這是毒酒,這丫頭倒真是處處給人驚喜。
不過他有意道:“小姑娘,你就不怕這酒中有毒嗎?”
江柳眠似胸有成竹:“姬先生,這酒我喝過。”
“你喝過,不可能?!奔壬獠?,喃喃道,“此酒的配方我只告訴過一個人。”
江柳眠猛的抬頭:“韓輕沉?!?p> 韓輕沉~
好遙遠(yuǎn)的名字,姬先生一下子陷入沉思。
得有十幾年了吧,當(dāng)年他和大哥鬧翻,一氣之下就出了寨子,當(dāng)時年輕,每天無所事事,又對外面是世界充滿好奇。
姬先生是后來的尊稱,他其實叫姬正。
想想也挺搞笑的,都30幾歲的人了,在外邊那么多年,毫不安分,不僅沒有用一身醫(yī)術(shù)治病救人,反而惹得江湖雞飛狗跳的。
直到遇見那個少年。
自己一直記得,那年遇上他,幾歲的小孩子在街上被別人痛打,自己動手救了他,又忍不過打他之人如此殘忍,暗中給他們下了些瀉藥,看著他們跑肚拉稀的樣子樂不可支。
只是沒想到這小孩卻粘上他了,跟了他兩天,任憑怎么甩也甩不開。
也許從那時就對這小孩印象深刻吧,姬正問他:“小哥,你叫什么名字?”
渾身是傷卻目光堅定的少年說:“我叫韓輕沉。”
“韓輕沉,好名字,但我告訴你,跟著我也沒用?!?p> 姬正剛說完此話,眼瞅著面前的男孩竟然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噫,小孩,韓輕沉,你別嚇我?!奔дB忙上前搖晃,卻怎么也不醒。
手指搭上脈搏,姬正一下子驚詫萬分,這么小的孩子竟然已經(jīng)身中劇毒,性命垂危。
到底是誰痛下殺手,姬正取出銀針,擠出一點點血,放到鼻尖聞了聞,心中大駭。
怎么會這樣?
這味道他太熟悉了,是他們古寨的毒,遠(yuǎn)隔千里之外的中原,一個幾歲地孩子,怎么會中這種毒,中這種讓人痛苦萬分的毒。
姬正取出腰間的酒壺,直接給這個男孩灌了進(jìn)去,直喝了好幾口,他才悠悠醒來。
想到這孩子一輩子要與毒物抗衡,不,哪有一輩子,照這樣發(fā)展,他哪里還能再活幾年。
他動了心——惻隱之心,想救他唯有帶會古寨,但當(dāng)時他無論如何也回不去,只得悉數(shù)把藥酒的配方和救命丹藥留給他。
姬正能看出來,韓輕沉眼里有恨,他也問過,可他從來不說,只是咬牙切齒的樣子讓自己這個成年人也背脊發(fā)涼。
一個年幼的男孩,身中劇毒,流落街頭,慘遭毒打,到底是誰這么狠心。
而且姬正最難以啟齒的是,男孩有次問:“先生,能不能教我武功?”
他拍了拍他的頭:“孩子,我不會武功呀,要不我傳你醫(yī)術(shù),將來做個懸壺濟(jì)世的大夫可好?!?p> 韓輕沉那時不知道的是,姬正看他早已是個死人,不用說學(xué)武了,便是練些強(qiáng)身健體的功夫也不可能了。
姬正想想,人生中第一次從心底生出悲涼之意竟然是從一個孩子身上。
姬正久久無法回神,江柳眠就這么看著他:“所以,您就是那位周先生?”
姬正回過頭,慢慢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