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文看到言無極跪在自己面前,大驚失措,趕緊上前攙扶。就在此時,東方洛和東方白的聲音一起響起:“參見文王!”
石文抬頭一看,東方洛和東方白雙手合拳,貼在頭頂,正在向他低頭行禮。
“言爺爺,你快起來……”石文心中迷茫,伸手將言無極攙扶起來。
言無極站起身來,死死盯著石文的臉,眼中噙淚,滿面紅光,顯得十分激動。
“像,像,”言無極低聲自語道:“這眼睛……這鼻子……太像了。蒼天有眼,女神保佑!哈哈哈哈……我說洛老頭……”他大笑幾聲,轉(zhuǎn)過身去要和東方洛說話,卻看到了言樂樂和牛運強,表情瞬間凝固,問道:“你們倆……怎么在這里?”
“爺爺,你剛才……你這是怎么了?”言樂樂一臉擔憂之色,說道:“我在走廊里聽到你的慘叫,就趕緊跑了回來,卻看到你跪在地上不停地發(fā)抖,好像被惡鬼附身一樣……”她眼瞼抽搐了一下,顯然還心有余悸。
“哎……這……嗐!”言無極伸手拍打自己的腦門,懊惱不已。他剛才脫困之時,神智沒有完全清明,再加上心緒激蕩,竟然沒有發(fā)現(xiàn)言樂樂和牛運強在場,便直接對石文跪拜了下去。
“言老哥,無妨?!睎|方洛開口說道:“你的孫女和徒弟,都不是外人。這件事,我看也不用瞞著他們。文王身邊有幾個好友知道隱情,如果遇到危險,也能對他有所幫助,不是壞事?!?p> 東方白也說道:“大哥說的不錯?!?p> 言無極聽到二人這么說,這才轉(zhuǎn)過身來,又向石文單膝跪倒,說道:“言無極行事魯莽,請文王責(zé)罰。”
石文剛把言無極從地上攙扶起來,還沒搞清楚怎么回事呢,言無極又跪下了。他急忙再去攙扶,但這一次卻扶不動,言無極就好像釘在了地上一樣。
東方洛說道:“老哥,你這個樣子,文王只會越來越迷糊,咱們還是先把事情說清楚了吧?!庇謱κ男卸Y說道:“文王,老臣替言無極求個情,他此次行事魯莽實在是無心之過,還望文王免予責(zé)罰?!?p> 石文此時已經(jīng)猜到,“文王”這個稱謂,必定與自己的身世有關(guān)。他見三位老人都對自己行禮,東方洛又自稱“老臣”……難道自己竟然會是皇族?他急于知道其中隱情,當下說道:“東方爺爺說得對,言爺爺沒有錯,不……不責(zé)罰。言爺爺,你快起來。這……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謝文王?!甭牭绞倪@樣說,言無極口中稱謝,站了起來。他欲言又止,似乎想要說些什么,但又不知從何說起。
“還是我來說吧?!睎|方洛知道言無極不善言辭,而且此時心情激動,只怕更加說不明白。他走上前兩步,對石文行了個禮,說道:“文王請坐。”
石文接連受了幾位老人多次敬禮,只覺得渾身不自在,卻又無可奈何。他向后退了一步,坐回到沙發(fā)上,見到眾人都還站著,便說道:“東方爺爺,你們大家都坐下,坐下說?!?p> “謝文王?!睎|方洛、東方白、言無極三個老人同時應(yīng)道,隨后坐在石文對面的沙發(fā)上,又把牛運強和言樂樂也拽著坐下。那沙發(fā)雖然不小,但五個人一起坐在上面,略顯擁擠。
石文說道:“二牛、樂樂,你們倆過來我這邊坐。”
言樂樂和牛運強聽到石文的話,卻不敢就這么過去,顯然也是被三位老人的言語和舉動給驚到了。他們倆又不是傻子,也都猜到了石文的身份非同小可。石文見到他們這個樣子,真的有些不開心了,說道:“二牛、樂樂,你們?nèi)绻€把我當朋友,就過來。”
聽到石文這樣說,牛運強立刻站了起來,走到石文身邊坐下。他現(xiàn)在腦中一團霧水,但對于石文是他的好朋友這一點,卻無比堅定。
言樂樂遲疑片刻,也站起來走到石文身邊坐下,但卻顯得有些拘謹。雖然她一直陪爺爺過著隱居的生活,但自幼接受的是貴族教育,且喜歡讀書,熟知皇權(quán)禮法,知道此舉有僭越不敬之嫌。
東方洛清了清嗓子,說道:“此前,不知者無罪。但我等現(xiàn)在已經(jīng)證實了文王的身份,便不能再行不敬。可如果要想把事情講清楚,必然會提及到文王的親人。老臣話中如有不敬之處,還望文王恕罪。”
石文說道:“東方爺爺,你就叫我石頭吧。我從小生活在小村子里,對于禮法懂得不是很多。但不管我是誰,在我心里,二牛和樂樂都是我的好朋友,你們都是我的長輩。東方爺爺,快告訴我,我到底是誰?你們……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文王有命,老臣自當遵從。”東方洛雖然答應(yīng),但卻不敢亂了禮法,仍然口稱“文王”。他目光深邃,似乎回憶起了遙遠的往事,緩緩說道:“十六年前,大量魔獸同時從瑟爾德大森林中涌出,進犯人類領(lǐng)土,第三次人魔大戰(zhàn)爆發(fā)?!?p> .
東方洛沒有直接回答石文的問題,而是提到了十六年前。石文今年才十四歲,十六年前他還沒有出生。
“瑟爾德大森林的魔獸在大戰(zhàn)爆發(fā)前已有活動異常的跡象,大陸各國早都做好了準備。魔獸進犯之時,我國軍隊立刻奔赴戰(zhàn)場,將魔獸阻截在森林邊緣?!?p> “當時的云國皇帝,是云國第二十八代皇帝,也就是上一代皇帝——李征禮?!?p> “先皇立有一后一妃,共生有兩子一女。長子李澤興,是皇后所生,被立為皇太子。次子李澤元和女兒李玉玲,都是皇妃所生。李澤元被封為仁王,李玉玲被封為輝國公主?!?p> “仁王李澤元,也是我云國護國七圣之首,因為擅長土系魔法,被人們稱為‘土圣’?!?p> “為了鼓舞軍隊士氣,開戰(zhàn)后的第二年,先皇御駕親征,命輝國公主李玉玲代理朝政,自己偕兩名皇子一同前往北原參戰(zhàn)?!?p> “然而,先皇抵達前線不久,便遇難身亡?;侍赢敃r就在先皇身邊,也一并遇難?!?p> 說到這里,東方洛眉頭微皺,若有所思。當年,先皇和皇太子猝然遇難,實在有些蹊蹺。他這些年暗中調(diào)查,發(fā)現(xiàn)幾處謎團。但這件事情,現(xiàn)在對石文多說無益,所以便只是一語帶過。
“先皇只有二子,皇太子尚未大婚,沒有子嗣。所以,先皇和皇太子遇難,皇帝之位自當由仁王繼承?!?p> “仁王卻不愿離開戰(zhàn)爭前線,便仍由輝國公主代理朝政,等戰(zhàn)爭結(jié)束后再正式繼位登基。但不幸的是,一年后,仁王為了掩護傷兵撤退,遭遇群魔圍攻,英勇戰(zhàn)死?!?p> 東方洛輕輕嘆了口氣,深邃的目光中添了幾分傷感和落寞。他乃是兩朝皇師,云國的三代皇族,先皇李征禮、皇太子李澤興、仁王李澤元,以及當今的皇帝李浩明,都是他的弟子。在一眾皇族當中,李澤元不論是才能還是德行,都是出類拔萃,無出其右。只可惜天妒英才,李澤元不幸早逝。
“仁王生前已經(jīng)娶妻,他的妻子是與他同為護國七圣中的輔圣石茗。”東方洛看著石文的眼神突然變得柔和,嘴角掛上一絲笑意,說道:“石茗是初代神槍公石松的女兒,也就是當今神槍公石小亮的大姨?!?p> 石小亮?
聽到這個名字,石文心頭一動:這不就是四年前舍身救了自己的叔叔在臨終前提到的名字么?
“第三次人魔大戰(zhàn)開始時,石茗已經(jīng)懷有身孕。”東方洛繼續(xù)說道:“她原本沒有參加前線戰(zhàn)事,而是受命留守云都,保衛(wèi)皇宮。這是先皇的決定——她腹中懷的是皇室長孫,先皇希望她能在皇宮中養(yǎng)胎,平安產(chǎn)子。”
“如此過了半年,到了第二年春季,戰(zhàn)事越演越烈。前線戰(zhàn)死無數(shù),大批喪失戰(zhàn)斗能力的傷員被遣返。石茗身為輔助系超階法師,看到那些斷手斷腳、眼瞎腿瘸的士兵,心痛不已。如果治療及時,這些人可能就不會落得終生殘疾。如果治療及時,很多人可能就不會喪命?!?p> “沒過多久,皇帝和皇太子不幸遇難的噩耗傳回云都。石茗再也按捺不住,毅然北上,只身前往北原戰(zhàn)場,投入到前線的戰(zhàn)斗中?!?p> “文王,”東方洛用詢問的語氣對石文說道:“后面發(fā)生的事情你應(yīng)該聽說過吧?石茗在北原戰(zhàn)場挽救了無數(shù)生命,還創(chuàng)造了‘白夜奇跡’。”
石文點了點頭?!鞍滓蛊孥E”是護國七圣的傳奇故事之一,他聽林家兄弟講過。
東方洛略作沉吟,說道:“世間所流傳的版本,在細節(jié)上可能與事實有所不同。文王,此事和你有著很大的關(guān)系,聽老臣把這個故事再講一次,如何?”
石文從三位老人對自己恭敬的態(tài)度中,判斷出自己很可能是皇族。剛才聽了東方洛的講述,他便猜想自己可能是仁王李澤元的兒子,那輔圣石茗便是自己的母親。但“白夜奇跡”發(fā)生之時,自己還未出生,怎么會和自己有關(guān)呢?
雖然石文心中納悶,但他知道東方洛必有用意,連忙說道:“東方爺爺,請講?!?p> 東方洛將目光從石文身上收回,掃了言樂樂一眼,又落到牛運強臉上。停了片刻,視線又移回到石文身上,徐徐講出一段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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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第三次人魔大戰(zhàn)期間,北原戰(zhàn)場上流傳過一句話:“在白色的夜晚,沒有人會走向死亡?!?p> 那是一個傍晚,三頭巨型土蠕蟲毫無征兆地突然從地下鉆出,破壞了防御工事,將人類防線撕破了一個缺口。陣地將領(lǐng)立刻申請增援,但已經(jīng)來不及。沒有了防御工事的壓制,遠處的高階魔獸肆無忌憚地向陣地沖來。如果讓它們穿過防線,就會讓兩側(cè)防線腹背受敵,進而產(chǎn)生連鎖反應(yīng),導(dǎo)致北原防線全面崩潰,后果不堪設(shè)想。
經(jīng)過一番殊死搏斗,兩名將領(lǐng)和五百多名士兵陣亡,三頭巨型土蠕蟲終于被擊殺。但望著遠處飛奔而來的強大魔獸,陣地上僅存的一百多名士兵陷入絕望。
就在此時,石茗來了。她剛才正在附近的陣地上治療傷員,遠遠看到了這邊的三頭巨型土蠕蟲,便立刻趕了過來。
石茗很快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她看到陣地上的慘狀和士兵們臉上顯露出的絕望,沒有多說廢話,而是直接吟唱了一個魔法。
二百多枚白色星光亮起,石茗腳下出現(xiàn)了一個發(fā)出白色光芒的法陣。法陣迅速向四周蔓延出去,竟然將偌大的陣地全部籠罩。被白光籠罩的瞬間,那些剛才還在痛苦呻吟、等待死亡的重傷士兵,驚奇地發(fā)現(xiàn)自己的傷口已經(jīng)愈合、斷骨已經(jīng)接續(xù),甚至流失的血液也得到了補充。
能夠重生血液,毫無疑問,這是超階恢復(fù)魔法,而且是規(guī)模超大的群體恢復(fù)魔法。
石茗將士兵們召集到自己身前,只說了三句話。
“如果你們死了,云國就完了!”
“只要我活著,你們誰都不會死!”
“把法力恢復(fù)藥劑,都給老娘搬過來!”
石茗那堅定不移的眼神和自信霸道的語氣,震撼了所有人。就在這時,一只魔獸已經(jīng)沖進了陣地,士兵們倉促應(yīng)戰(zhàn)。
沖進陣地的是一只高階魔獸,那是足以秒殺普通士兵的存在,只有強大的戰(zhàn)士和法師才能與之抗衡。現(xiàn)在沒有防御工事可以依仗,士兵們立刻就被魔獸沖擊的七零八落、潰不成軍。但士兵們很快就發(fā)現(xiàn),不論受了多么重的傷,都不會覺得疼痛,而且傷口會瞬間愈合!
白色星光沒有消失!巨大的法陣也沒有消失!石茗體內(nèi)法力流轉(zhuǎn)不停,星軌循環(huán)往復(fù),星光更迭閃耀,竟然將那個規(guī)模超大的群體恢復(fù)魔法維持住了!
士兵們看著腳下的白色法陣,看著石茗身前的白色星光,他們明白了——明白了石茗說的話是什么意思,也明白了自己能做什么!
士兵們沸騰了!爆發(fā)了!
這些平日里自己連靠近都不敢的高階魔獸,這些如果自己被它們抓住就只能等死的高階魔獸,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是不可能戰(zhàn)勝的了!高階魔獸大多皮糙肉厚,被普通士兵砍一刀,只能留下一道很淺的傷痕。但是,如果砍一百刀呢?砍一千刀呢?砍一萬刀呢?
當一個人感受不到疼痛時,他發(fā)揮出的力量將會是平時的十倍甚至百倍。而如果這個人同時還不會死亡,那他發(fā)揮出的力量只能以恐怖來形容。
士兵們抓著武器嘶吼著,不斷地沖上去,仿佛他們面前不是危險的魔獸,而是待宰的羔羊。被打倒了,站起來;被踩扁了,爬起來;被擊飛了,跑回來!手中的武器掉了,就順手撿起地上的其他武器;沒有武器可以撿,就撿起地上的樹枝、碎石;樹枝和碎石也撿不到,那就用拳頭、用腳、用牙齒!所有的士兵心中只有一個念頭:砍一下!我要砍一下!我要在被打飛之前砍一下!
很快,在士兵們前仆后繼無休止地瘋狂攻擊下,高階魔獸倒下了。這只魔獸的骨骼和內(nèi)臟全都完好無損,但卻被砍的全身潰爛,體表已經(jīng)找不到一處完整的皮膚。暗紅色的血液不斷地從魔獸全身滲出來,將巨大的尸體浸泡著,如同澆滿了醬汁的牛排。這大概是世上第一只因全身體表毛細血管破裂導(dǎo)致失血過多而死亡的魔獸。
很多士兵從頭到腳都沾滿了魔獸的血液,他們看著倒下的高階魔獸,暢懷大笑,露出潔白的牙齒,就像是剛從煤礦里出來的工人。只不過,他們的身上不是黑色,而是暗紅色,在白色法陣光芒的映射下,有一種說不出的怪異和恐怖。但士兵們沒有時間去計較這些,此時又有魔獸沖進了陣地,他們用衣襟擦擦臉,便舉起武器殺了過去。
隨著魔獸的不斷倒下,士兵們越來越鎮(zhèn)定,原本的一盤散沙變成了組織有序,自發(fā)地分成了兩部分。
一部分士兵負責(zé)搜集和搬運法力恢復(fù)藥劑到石茗身邊,并且圍在石茗周圍,形成一個圓形的保護網(wǎng),避免石茗受到魔獸傷害。他們的保護方法很簡單也很有效——只要有魔獸注意到石茗,就會有一名士兵沖過去,自殺式地吸引魔獸的注意力,將魔獸調(diào)離石茗身邊。當魔獸被圍攻擊殺后,作為誘餌的士兵就會再跑回來,繼續(xù)保護石茗。
另一部分士兵負責(zé)進攻來襲的魔獸。隨著時間的推移,士兵們的戰(zhàn)斗經(jīng)驗逐漸累積,進攻模式不斷增多,也越來越有效,他們力爭將“沒有痛苦”和“不會死亡”所能造成的傷害最大化。士兵們最初嘗試合力去砍魔獸的同一個部位,以造成足以致命的傷口;然后又開始攻擊魔獸的眼睛、耳朵、鼻子這些脆弱的器官,來彌補自己攻擊力的不足。甚至有些士兵爬到魔獸身上之后,會先用利器將自己的身體釘在魔獸身上,以防止自己被魔獸甩下去,然后再瘋狂地攻擊。
當一名被魔獸吞食的士兵,將魔獸的內(nèi)臟戳爛而將其殺死后,士兵們終于發(fā)現(xiàn)了最有效的進攻手段。這些巨大的高階魔獸,最大的弱點正是它們的體型巨大。于是,士兵們不再躲避魔獸的獠牙,反而想辦法讓魔獸將自己吞進肚去。骨骼再強壯、皮膚再堅韌的野獸,內(nèi)臟也都是十分脆弱,魔獸也不例外。也許胃壁會很堅韌,但腸道作為吸收營養(yǎng)物質(zhì)的器官,注定了它必須由薄軟的組織構(gòu)成。這些士兵不會戰(zhàn)技和魔法,但卻都受過嚴格訓(xùn)練,身體素質(zhì)遠超普通人,憋氣五分鐘完全不成問題。五分鐘,足夠他們穿過魔獸的胃部進入腸道,刺破腸壁將內(nèi)臟搗個稀巴爛,再從魔獸的口中爬出來。
有的魔獸渾身著火,燃了起來;有的魔獸七竅冒煙,四散炸裂。那是一些能夠施放魔法的高階魔獸,被士兵鉆進體內(nèi)破壞了魔核。
雖然高階魔獸都具有一定的智商,但遠遠達不到人類的水平,它們根本想不明白為什么“吃人能把自己吃死”。于是,戰(zhàn)場上的形勢開始扭轉(zhuǎn),這些將人類視為美食的巨大魔獸,扭動著身軀,在凄厲地嘶吼聲中,不斷地抽搐倒下。
時間從傍晚到了午夜,又從午夜到了凌晨。石茗將恢復(fù)魔法維持了大半個夜晚,身邊堆滿了法力恢復(fù)藥劑的空瓶。士兵們將陣地上全部的法力恢復(fù)藥劑都搬了過來,還派出人手去附近其他陣地拿回來很多。石茗幾乎是不間斷地喝著藥劑,她不敢有絲毫松懈,全神貫注地平衡著法力的生成和消耗,維持著魔法。
這些士兵都不會施展魔法,他們的法力只是用于使用附魔容器、附魔燈、附魔爐等低級魔具,軍隊配給他們的法力恢復(fù)藥劑,雖然數(shù)量不少,但品質(zhì)卻很差。士兵們搜集來的法力恢復(fù)藥劑,大多數(shù)都是低雜和高雜品質(zhì),如果不是石茗自己攜帶了一些高純品質(zhì)的藥劑,這個規(guī)模超大的群體恢復(fù)魔法早就維持不住了。石茗心里明白,自己支撐不了太久。士兵們只看到了她展現(xiàn)出來的強大,但卻不知道她內(nèi)心的焦慮。
終于,消息傳來,軍隊派出的增援在黎明時分就能到達,石茗略微松了一口氣。她現(xiàn)在所施展的魔法,是去年才領(lǐng)悟的。來到北原戰(zhàn)場已有兩個月,這還是第一次施展,就是因為這個魔法消耗的法力過于巨大。但按照目前的狀況,撐到黎明,應(yīng)該還是可以的。
可就在這時,平甲龜出現(xiàn)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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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甲龜是比較罕見的高階魔獸,形如其名,就像是長有扁平背甲的烏龜。平甲龜是超巨型魔獸,體長約六十米、寬約三十米,行動緩慢,但力氣巨大。和普通烏龜相似,平甲龜?shù)娜觞c是頭尾和四肢,遇到危險時會縮進甲殼內(nèi)。但不同的是,平甲龜?shù)念^尾和四肢縮進甲殼內(nèi)后,甲殼會完全閉合,除非擊碎它的甲殼,否則無法傷害到它。此外,平甲龜?shù)母共考讱げ⒎鞘且徽麎K,而是多節(jié)鱗甲,即便四肢縮入甲殼內(nèi),它也可以依靠腹部鱗甲的運動,向前緩慢移動。
沖進陣地的這只平甲龜,因為受到了傷害,已經(jīng)將頭尾和四肢縮進了甲殼,正在利用腹部鱗甲,緩慢地向前移動著。
石茗看到平甲龜出現(xiàn),心中便道不妙。她現(xiàn)在施展的魔法雖然強大,但卻有個弱點,那就是法陣成形后,自己就不能移動位置,否則施法就會中斷。這平甲龜?shù)捏w型如此巨大,按照它現(xiàn)在的前進方向,就算是有些許偏移,也勢必會撞上自己。
石茗剛想下令全體士兵攻擊平甲龜,卻發(fā)現(xiàn)陣地上所有的士兵已經(jīng)都在行動了。這些士兵又不是傻子,他們眼看石茗施法已經(jīng)長達八個小時,但卻從未移動過位置,自然猜到了其中的原因。此時陣地上沒有其他魔獸,所以,見到平甲龜向石茗前進,包括在石茗身邊負責(zé)保護她的士兵在內(nèi),陣地上的全體士兵立刻都向平甲龜攻去。
可是,平甲龜將頭尾和四肢縮入甲殼內(nèi)以后,對于這些普通士兵而言,幾乎就是無敵的存在。平甲龜?shù)募讱O為堅固,只有強大的戰(zhàn)技或魔法才能將其擊碎。陣地上的防御工事已毀,沒有重型武器,士兵們只能圍著平甲龜用刀砍、用槍戳,還有幾人爬到甲殼上用大錘向下砸,但卻連個裂縫都沒留下。
無奈之下,士兵們聚集在平甲龜前方,合力前推,想要阻止平甲龜前進。但平甲龜?shù)牧夂艽?,雖然只是依靠鱗甲前進,士兵們?nèi)匀粺o法阻礙分毫。于是,士兵們又聚集到平甲龜側(cè)面,合力將甲殼向上抬,想要把平甲龜掀離地面,讓它的鱗甲失去作用。但平甲龜重達幾十噸,士兵們拼盡全力,也只能將甲殼略微掀離地面,便力量不支。
眼看著平甲龜距離自己越來越近,石茗心中萬分焦急。如果是在平時,她只需要吟唱“力量強化”魔法,這些士兵就能獲得足夠的力量將平甲龜掀起。但一名法師無法同時吟唱兩個魔法,恢復(fù)魔法和強化魔法不能同時使用。她現(xiàn)在施展的恢復(fù)魔法,維持所需法力并不多,但在發(fā)動時消耗的法力極為巨大。如果暫時停止施法,然后再重新施法,她是絕對做不到的。
“力量強化”魔法的星區(qū)在石茗的腦中浮現(xiàn),甚至連星軌也在她的腦中連接。但她能做的也只是在腦中假想,根本無法施展。平甲龜距離她越來越近,她的心中也越來越焦急。
就在此時,一枚白色的星光,突然出現(xiàn)在了石茗身前,但卻沒有接入恢復(fù)魔法的星軌。隨后,第二枚、第三枚……白色星光不斷出現(xiàn)。石茗注視著這些星光,驚詫地發(fā)現(xiàn),這些星光正在構(gòu)建的星區(qū),正是“力量強化”魔法。
石茗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但安心不少。然而,星光在亮起了十幾枚后,就不再繼續(xù)出現(xiàn)。石茗剛放下的心又懸了起來,她不明原因,不由自主地注視著下一枚星光應(yīng)該出現(xiàn)的位置。就在此時,新的星光出現(xiàn)了,出現(xiàn)在石茗希望它出現(xiàn)的位置。
石茗似乎意識到了什么,于是開始用目光去指引星光的位置。星光果然隨著她的心意,一個接一個地顯現(xiàn)。終于,二百多枚星光亮起,星區(qū)構(gòu)建完成。石茗沒有絲毫猶豫,立刻開始用目光引導(dǎo)星軌的連接。就在平甲龜距離她只有不到十米遠的時候,星軌連接完成。
“力量強化!”石茗在心中誦讀出了魔法名。
“力……量……強……化……”石茗聽到了一個微弱的聲音,好像有人在跟著自己低聲誦讀。
新出現(xiàn)的二百多枚星光瞬間閃耀,與石茗身前恢復(fù)魔法的二百多枚星光交織在一起,如同白熾的焰火。
陣地上的士兵們此時正拼盡最后的力氣,努力向上抬起平甲龜?shù)募讱ぁM蝗?,他們感到體內(nèi)涌出一股暖流灌入四肢,手中的重量驟然減輕,所有人的雙臂瞬間同時向上方揚去,有幾人收勢不住,仰面向后摔倒。巨大的平甲龜就像是風(fēng)中的落葉,被掀得豎立起來,向外翻了半周,又重重地摔在地上。
士兵們茫然不解,為什么平甲龜?shù)闹亓客蝗蛔冚p了?他們看向石茗,但沒有發(fā)現(xiàn)任何異常。此時,那新出現(xiàn)的二百多枚星光已經(jīng)消退了。平甲龜被掀翻之前,所有士兵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這只魔獸身上。剛才那一幕,只有石茗自己見到。
和普通烏龜一樣,平甲龜被掀翻過去后,立刻伸出頭頸,想要將自己翻回來。但士兵們早就沖了過去等著,平甲龜?shù)念^頸剛伸出來,幾十把刀劍就一起戳了下去。十幾秒的功夫,平甲龜就沒了氣息。
石茗長舒了一口氣,飲下一瓶法力恢復(fù)藥劑,繼續(xù)維持住恢復(fù)魔法。戰(zhàn)況緊急,士兵們也無暇多想,重返各自的崗位。一部分士兵回到石茗身邊,另一部分士兵向剛剛沖進陣地的魔獸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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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天是陰天,夜里沒有月亮,原本應(yīng)是一片漆黑。但石茗身前二百多枚白色星光和地上的巨大白色法陣,將陣地上方照射得如同白晝。不會任何戰(zhàn)技和魔法的普通士兵們,沐浴在白色光芒中,擊潰了一波又一波的魔獸進攻,堅守住了陣地,避免了云國北原防線全面潰敗的厄運。
戰(zhàn)后統(tǒng)計,在這場戰(zhàn)斗中,身為輔助系法師的石茗,僅率領(lǐng)一百多名普通士兵,擊殺了八十多頭高階魔獸,二百多頭中階魔獸,這是戰(zhàn)斗系超階法師都難以做到的事情。
據(jù)說,那天夜里的白色光芒,遠在百里之外的士兵都看到了。于是,后人就將這一場不可思議的勝利稱為“白夜奇跡”。
石茗離開的時候,是躺著離開的。她耗光的,不只是法力,還有體力。士兵們前來送別,她側(cè)過頭,微笑著握拳,豎起大拇指——她似乎是在夸贊士兵們的勇猛,又似乎是在向士兵們炫耀:老娘厲害不!
所有的士兵都跪下了,所有的士兵都落了淚。石茗此時仰身躺在擔架上,隆起的腹部格外明顯——她已經(jīng)懷孕六個月。
士兵們想起了石茗說的那句話:“只要我活著,你們誰都不會死!”
一夜鏖戰(zhàn),陣地上一百一十八名士兵,全部存活。
在白色的夜晚,沒有人會走向死亡。
所有士兵都清楚,如果石茗沒來,會發(fā)生什么。擔架上躺著的,是人類的強者,是云國的功臣,也是他們的救命恩人。
石茗取出通信水晶,接通了連接。
水晶中傳出陣陣喊殺聲,隨后出現(xiàn)了土圣李澤元的臉,看來是正在戰(zhàn)斗中。
石茗看著水晶中的丈夫,驕傲地說道:“我守住了!”
水晶中的李澤元咧嘴一笑,驕傲地回道:“不愧是我媳婦!”
隨后二人便切斷了通信。
那一刻,士兵們明白了,為什么他們被稱為“護國七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