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非昀沒應(yīng)聲,隨手就想掛電話,可當(dāng)拇指準(zhǔn)備按掛斷時,腦海中忽然閃現(xiàn)一抹纖細(xì)身影。
手機(jī)重新貼在耳邊,把煙從唇上移開,吐出煙霧時,他問:“地址?!?p> 那端的人或許沒想到他竟會答應(yīng),沉默兩秒后,回他:“老地方,1998,306包廂?!?p> 得了答案,池非昀不再猶豫,掛斷,收了手機(jī),卻沒有立刻動身。
夾著煙,他幾下狠吸,待一支煙燃燒殆盡時,往地上一丟,大步走向座駕時,煙頭被他踩扁了,點(diǎn)點(diǎn)明明滅滅的猩紅也徹底滅了。
他拉開后座車門,靠在椅背,閉目養(yǎng)神,吩咐:“1998。”
……
9月3日晚八點(diǎn)左右。
平時,陳禹池會在客廳里拉著傅婉與鐘琳兩人和他一起看抗日神劇,祖孫三人不見得都喜歡抗日劇,只是,那種溫馨家庭氛圍太難得。
這日,經(jīng)過不甚愉悅的晚餐,陳禹池?zé)o心按照母親的吩咐逗外婆開心,他知道,外婆疼他,他不能怪她,可少年對舅舅心有愧疚,不知如何是好。
所以,晚餐過后,陳禹池對傅婉說他需要溫習(xí)功課,就先回房了。
傅婉自然也看出少年心有郁氣,沒多說什么,只囑咐他早點(diǎn)睡,不要熬夜。
傅婉是一個喜靜的老人,客廳沒有小輩,她也沒有繼續(xù)待在客廳,而是回了房間。
鐘琳敲門進(jìn)來時,就聽到老式電視機(jī)上傳來的熟悉戲腔,是傅全香和陸錦花聯(lián)袂演繹的越劇《情探》。
紅木沙發(fā)邊上置有一張?zhí)僖危低癖硨λ稍谔僖紊?。老人穿著盤扣加棉衣褲,雙目微闔,興起時,也會跟著戲中人哼唱幾句,藤椅一晃一晃的。
鐘琳見老人神色無恙,似乎沒有將晚間發(fā)生的事情放在心上,她走進(jìn)房間的腳步略有遲疑。
這時,傅婉聽到動靜,回頭看她,溫溫一笑:“阿琳,站在那里做什么,不進(jìn)來?”
鐘琳端著托盤走過來,盤上有燉盅、小碗與瓷勺:“婉姐,傍晚時,我燉了人參湯,嘗嘗?”
傅婉問鐘琳是否給自己留了,見她點(diǎn)頭,方讓鐘琳把托盤放下,拉她坐到身畔沙發(fā)上,想到陳禹池,又說:“人參安神益智,也給小與留一點(diǎn)?!?p> “婉姐放心,我給小與留著呢?!?p> 鐘琳打開蓋子,給傅婉盛了一小碗人參湯,傅婉接過,拿著瓷勺在湯里翻了翻,低眼喝湯時,她說:“阿琳,你找我,是想談阿昀的事吧。”
相處五十多年,可以說,這世上最了解二人的人,就是對方。
“……什么也瞞不過你。”鐘琳嘆笑。
把瓷勺放進(jìn)碗里,傅婉騰出一只手拍拍她的手背后,就不言不語,邊喝湯邊聽?wèi)颉?p> 鐘琳也陪著她,坐在一邊,安靜聽?wèi)颉?p> 片刻后,傅婉將空碗遞給鐘琳,她接過,放回托盤。
這時,鐘琳聽到沉默多時的人開口了:“池家有四個孩子,雖說你一樣關(guān)心愛護(hù)他們兄弟姐妹四人,可阿琳,在你的心里,你,到底更為偏疼阿昀。”
“就像手指有長有短,人,不可能沒有私心,也不可能做到真正毫無偏頗。哪怕……”
說到這里,傅婉語氣一沉,話語犀利,直擊人性深處。
她說:“哪怕,親生骨肉也同樣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