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陳……先生,”方員外想了半晌,決定用先生稱謂,“前日,你以引見段先生為貨殖,交換菩提果和業(yè)鏡,眼下,菩提果敝人已經(jīng)購得,再過一日,敝人便能買到業(yè)鏡,到時,還要叨擾小先生。”
陳九嘴角含笑道,“今日雖說那個劉生平不自量力,挑釁在前,后又想傷我,被我刺傷,可畢竟是方家的下人,打狗須得看主,主家又不計前嫌,在縣尊大人面前為我說情,陳九豈會不知好歹?!?p> “也罷,我就給你打五折,請方員外將菩提果送來,陳某人即刻告知段金言的軟肋?!?p> 方氏父女聞言大喜,方樂清一溜神跑了,邊奔邊說:“陳九,你等一下?!?p> 少頃,進廳,拿了個密封的琉璃燈盞,盛了細沙,沙里裹著個白晶晶的果子,比龍眼略大。
一直聽他們?nèi)肆奶斓睦钜嬷?,眼睛一亮,菩提果出自域外,一枚怕是得百十貫錢,那可是一套宅院的價格啊,小小的琉璃盞簡直就是行走的宅子。
接著,他就看到陳九朝這邊看來,“縣尊大人,我要筆墨,寫幾句話,給方員外?!?p> 李益之心里暗罵,也不好發(fā)作,嘴里卻甚是客氣,“取文房四寶來。”
片刻,一個丫環(huán)端著盤子呈上筆墨紙硯,放在陳九桌前,瀝了些水,磨起硯來。
陳九沾墨寫了一句話,吹干,遞給方員外。
方員外和方樂清瞠目結(jié)舌,就這?
陳九騷然一笑,表示就這。
方員外將紙鄭重疊好,放入貼身衣袋,拱手道:“若憑此據(jù),果真能令段先生為我夫人卜上一卦,小先生對方釗實為大恩,方釗定當重酬?!?p> 陳九擺手道,“去吧。”
“方釗要事在身,不能久留,請先生和縣尊大人海涵,告辭,告辭?!?p> 方釗邁著小碎步,竟然不等女兒,單獨走了。
方樂清也沖陳九說道,“后會有期,”跟父親一塊去了。
李益之不由得站起來,有心送幾步,但頗不滿意方釗剛才居然將自己排到陳九后面,就拱了拱手,待兩人出了花廳,他兩手放下。
“陳九,”他臉上轉(zhuǎn)寒,“你也累了,早點交班回家,莫誤了明日縣衙應卯?!?p> 這老鱉孫,竟然只字不提錢氏兄弟的事,陳九腹誹道。
“縣尊大人,不知那對鬧得中州府雞犬不寧的兄弟大盜,有沒有招供?陳九和眾家兄弟合力將其擒獲,亦是托大人洪福?!?p> 李益之臉色愈發(fā)難看,有些不耐煩道,“眼下兩人關(guān)押在牢,不懼三木,得想個好法子讓他們招供?!?p> “那,??h尊大人晚安?!标惥鸥孓o,大步走出花廳,去內(nèi)衙的捕快房交班。
待他走后,李益之把手中茶盞啪的一下,摔得稀碎,“這小子要上天了!”
師爺王棲野從屏風后面出來,勸道,“大人息怒,切不可氣壞了身子?!?p> 李益之以手背擊打另一只手的手心,叭叭直響,“棲野,你說這叫什么事!我故意讓陳九這小子留下來,沒想到,居然被他逮到了錢氏大盜,雖然還沒拱招,但無論是主簿還是典史,都坦言,這兩個死東西八成就是錢氏兄弟。陳九現(xiàn)在有了方家做后盾,得意得很呢?!?p> 王棲野也嗟嘆不已,縣尊大人親自出馬,白草寺內(nèi)內(nèi)外外翻遍,都沒找到多少香火錢,反是陳九,在片區(qū)一轉(zhuǎn),居然抓到了錢氏兄弟,這往哪說理去。
不僅如此,馮家三位老爺,馮劬,馮勵,馮勃,怒氣沖沖來縣衙興師問罪,縣尊大人本來要下勾票緝拿陳九,偏偏這個接骨眼,中州大商賈方釗現(xiàn)身,還帶來人證,那個鴛鴦樓伙計,一口咬定是馮家三位公子先動的手,性質(zhì)登時改變。
也不知方家給了伙計什么好處,反咬起主家來,比翻書還快。
不是說陳九還傷了方家供奉嗎?好好一個翩翩佳公子,臉都被削掉了,以后還怎么活,方釗咋還要罩著陳九呢?這有錢人的事,想不通。
甚至方釗父女還一直坐在縣衙,等陳九回來。
馮家三老爺見此,灰頭灰腦去了,平時他們可都是只要跺跺腳,翟陽縣就會抖三抖的角兒啊。
最令王棲野不可思議的是,方釗父女等了這么長時間,陳九隨意寫了一行字就打發(fā)了?還送了陳九價值上百貫的菩提果?
陳九到底撞的那門子邪?
不,不能信邪!
王棲野咬了咬牙,陳九再有能耐,也只是捕快,還得聽縣尊大人調(diào)遣。
想到這里,他獻策道,“大人,今日主簿大人說留仙鎮(zhèn)有妖邪作祟,村民請了三個法官都沒有用,陳九手段不俗,何不讓他去一趟留仙鎮(zhèn)。”
李益之眼睛一亮,“竟有此事?你細細道來?!?p> 王棲野附耳細言,李益之邊聽邊點頭。
一盞茶功夫后,李益之決定依言而行,讓陳九明日離開東街片區(qū),轉(zhuǎn)而去援應留仙鎮(zhèn)。
……
菩提果有些靈氣,那琉璃瓶盞和菩提果接觸久了,也沾有靈氣,陳九將它們一并放入隨身儲物格里,邊走邊苦笑,此物雖是難得,卻對修為沒有裨益。
它最大的功效是讓婦人墮胎,不管死胎還是活胎,只要服下,不出半個時辰,準會“瓜熟蒂落。”也只有找個合適時機,尋個好買主了。
他來到捕快房,日班捕快正陸續(xù)交班換牌。
眾人見了陳九,紛紛道賀。
“小九,厲害,那兩個臭哄哄的家伙,十有八九就是錢氏兄弟。”
“小九,到時領(lǐng)了賞錢,可別忘了請咱兄弟們喝幾杯?!?p> “要去就去青鸞樓,邊喝酒邊看那幾個騷娘子扭腰弄屁股,嘖嘖……”
“對,對對,青鸞樓的娘子吹拉彈唱,都是一等一的。”
“張哥,你說,哪個小娘子最馬叉蟲?。俊?p> 一直不吭聲的宋大郎,見手下們越說越離譜,咳嗽兩聲,欣然道,“陳九,好樣的!今日我聽兄弟們說了,我有個直覺,這兄弟倆就是錢氏兄弟,你可給咱捕快房爭了光了?!?p> 他粗喘了口聲,繼續(xù)說道,“這哥倆手段殘忍,殺了屋主,鳩占鵲巢,看樣子,在翟陽有段日子了,如果不是你撞破他們,還真不好搜到,趁兄弟們都在,好好說說,你是怎么偵查到這哥倆的?!?p> “對呀,小九,教教哥兒幾個?!?p> 陳九搖搖腦袋,實話實說,“哥哥們恕罪,我當初真不知道這院子里藏匿著兇徒,打了馮家三位公子之后,他們家仆保鏢聞聲趕來,好漢不吃眼前虧,我就跳樓,躲到這處宅子里。”
“那幫惡奴隨后趕到,兩家人就這么打了起來,我一瞅屋主特征,跟緝捕要犯吻合,就坐收漁翁之利,說真的,真是運氣?!?p> 楊謙一拳錘在他肩頭,“你拍拍屁股走了,那馮家三位老財,趕到縣署要人,還揚言要拆了捕快房,他奶奶的熊,縣丞主簿都攔不住這三位暴躁爺們,仨哥倆一直等到縣尊大人回來,結(jié)果,你猜怎么著,方家父女隨后趕來,隨隨便便一說,嘿!這仨兔孫登時收斂了,夾著尾巴跑了,那情景,一個字,真他娘的過癮!”
眾捕快哄堂大笑,平日都討厭馮家囂張跋扈,心里早憋一肚氣子,這次居然被方釗拿捏得死死的,強龍還真就壓住了地頭蛇,怎能不讓他們心呼痛快。
連宋大郎也開懷大笑,不過,一臉橫臉上下直抖,頗能嚇哭一些小朋友。
捕快房充滿了歡快的氣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