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憲從榮詡房中告退后回到走廊,聽得榮芷房里笑語嫣嫣,這笑聲透著別樣的歡欣。擅闖公主房間的事,有一次就夠了,還能上演第二次嗎?!到底有些好奇,他還是繞到后院中。
榮芷回到了自己房中后,用過飯一直躺在搖椅上,繼續(xù)百無聊賴地看著小院落里那幾顆禿嚕的芭蕉樹,回想起江南的小院,大乾的庭院可太不講究了。榮芷心里叨嘮著,哪怕下場雨呢,光禿禿的幾棵樹也不會顯得無聊,多少有點落雨瀟瀟的意境。
“啪嗒”!
又是一枝桃花準確無誤地插在了窗臺的花瓶口。蕭翼那廝正在斜對面的屋頂上給她們表演“投壺”呢!
說是投壺,其實很是酷炫好看,他抱了一枝很大的桃花,榮芷懷疑他砍了一棵桃樹過來了。折下一支支桃花,準確地投進花瓶,每進一支引來聞雪聞雁和一眾小宮女的叫好聲,眼看花瓶都要裝不下了。
“蕭翼,院子外面那顆桃花今年恐怕沒辦法結(jié)桃子了?!睒s芷淡定地看著對面屋頂上耍寶的蕭翼,嘴角不自覺泛起笑意。
躲在一角的沈憲真看不慣她臉上的笑容,這是什么?喜新厭舊嗎?
蕭翼一個漂亮的翻身,飛落在窗戶外,獻寶似地從身后掏出一束野花,那都是春日里盛開在田野小道的野花,充滿生機和野趣,榮芷甚至還看到了蕎麥花。
真難得,蕭翼這樣張揚的性格,沒有送什么牡丹芍藥之類的人間富貴花,而是一束簡樸可愛的野花。
他遞出去的手,伸到一半,前面榮芷甜甜的笑容不過幾尺遠,正是蕭翼最松懈的一刻。
“卟——”
一顆小石子破空而來,點住了蕭翼的穴位,他身體僵住了。
蕭翼內(nèi)心不驚訝是不可能的,他自詡武功天下第三,第一是他師父,第二是他大師伯,第三就是自己了。
剛剛不過稍有疏忽便被人鉆了空子,他既懊惱又驚訝,不過憑著天生的直覺,沒感受到殺意,要不然就不只是點穴了。
幸好嘴巴還能說話,他大叫道:“喂!哪來的宵小之徒,暗算了你大爺!快給我解穴!”
下一刻,這人就出現(xiàn)在了自己面前,一根一根掰開手指,把他辛辛苦苦采得的野花占為己有,不止如此,還飛身回了自己剛剛坐的屋頂,拆了花枝,一支一支往剛剛的花瓶射去。
搶他花的當然是死對頭沈憲,他的投壺例無虛發(fā),照樣引得榮芷主仆幾個看得津津有味。
蕭翼哇哇大叫:“你這個西北來的大冰塊,西北來的山賊,你們姓沈的幾代前就是山匪,現(xiàn)在還改不了狗吃屎的毛病,搶你爺爺?shù)幕?,還搶你爺爺?shù)呐?p> 下一刻,一朵花堵在了他嘴巴上。
”呸——”吐開花朵,蕭翼接著開罵:”西北山賊,西北山匪,勝之不武!有本事你解了小爺?shù)难ǖ?,爺爺與你大戰(zhàn)三百回合!”
沈憲被他說得不怒反笑,他笑嘻嘻地轉(zhuǎn)到蕭翼面前,譏笑地問他:“我就是勝之不武,如何?”
接下來,他做了一件讓在場的人都瞠目結(jié)舌的事情,他親手把剩下的花一朵朵插在蕭翼的頭上,衣襟里,袖口,蕭翼全身上下被插滿了花朵,他成了個活體大花瓶。
“我們西北的山匪,經(jīng)過百年沉淀,如今我也琴棋書畫樣樣精通,新近,我還學了門手藝——插花,你品品如何?”
尾音拖過,榮芷也被他說得破顏而笑,沈憲本來就是個混不吝的,她好久沒見他這副面目了。
在自己喜歡的女子面前丟了臉,蕭翼直惱得血氣翻涌,他半閉著眼睛,深吸了口氣,慢慢運氣往下壓著,又努力地平緩著氣息,強行運功突破了被封的穴位,眼睛睜開的剎那,沖天的殺氣反撲而來。
蕭翼提劍就向沈憲砍去,沈憲自然是全力迎戰(zhàn)。院子里那幾棵可憐的芭蕉樹,長了這些年,禿禿嚕嚕幾片葉子,蕩然無存。圍墻上的磚頭,屋頂上的瓦片,今日都化為了石礫。
榮詡聞訊趕來,剛一進門只感覺劍意讓他后背都要滲出寒氣,這是高手間的生死較量。幸好自己妹妹被兩個宮女圍著,倒也沒受到驚嚇。
他走到窗前揚聲叫著:“你們兩個快給我停下!”
兩人打得難舍難分,硬是再過了兩個回合才收了手。
榮詡扶額,他實在沒有精力再勸架,他發(fā)話了:“蕭翼,你先回京都吧?!?p> 這話說出來,在場的人都有些疑惑的。蕭翼自己就問了:
“我單獨回去嗎?那伍家要是把伍英的事情怪到你頭上,可怎么辦?不需要我出面應下此事嗎?”
二皇子的外家針對三皇子一脈也不是什么秘聞,蕭翼今天早上在議事廳聽了這次事件的片段,已經(jīng)猜到了全貌。三皇子顧慮重重,他可不怕伍家,整蠱了個人而已,能拿他奈何,他父親、他母親還有他外祖父,都是伍家惹不起的人。
榮詡也考慮過,如果把蕭翼拉進來,他的盟友除了許世維又多了一個,當然,還有默默支持他的沈憲。
可是伍英一事,不承認才是最好的選擇。蕭翼是以后可用的一員大將,現(xiàn)在為此事卷進來,有些浪費了。再說,華國公這只老狐貍,要知道他兒子和自己有往來,還因此惹上麻煩,估計對自己多有防備,恐怕還以為自己算計利用蕭翼,不記恨自己才怪。
榮詡權(quán)衡一番,蕭翼留下實在是得不償失,因此才說出了這個決定。
蕭翼草草向榮詡拱了拱手,算是道別了。
臨走前又忍不住看向榮芷,說道:“我下個月就要回師門了,在京都的日子只能待到我母妃生辰宴后,你會來參加我母妃的生辰宴嗎?我還能再見到你嗎?”
這么直白的話,榮詡看向他的目光頓時充滿了警惕意味,一旁的沈憲簡直還想再點一次他的穴位。
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榮芷,她沒太遲疑,中規(guī)中矩地回復:“我要問過母妃才知道?!?p> 這話自然沒達到蕭翼的預期,眾目睽睽之下,他只能一步三回頭,回自己房里收拾東西。聽人回稟,他隨后就騎馬離開了驛館。
?。?p> 未時三刻,宮中傳旨太監(jiān)到,用的是八百里加急,時間比預想的要早了半天,看樣子他們的父皇急于了解情況。
榮詡榮芷即刻收拾好啟程回宮,知州許世維同行,這是圣旨中特別交代的。
回到宮里已經(jīng)是二更,早有太監(jiān)在宮門口傳口諭,榮詡帶沈憲、許世維、趙平安還有禮官前去向正嘉帝回稟。榮芷也想要跟去,榮詡摸了摸他的頭對她說:“你有傷,先回長春宮,見了母妃替我先告一聲罪,明日我再去向她請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