兼職社,現(xiàn)如今江南大學眾多社團中毫不起眼的社團之一。
若不是占了“兼職”這兩個大學生活怎么也避不開的字眼,誰也想不到這個社團竟然還活著。
當然,現(xiàn)如今江南大學的學子們,打死也無法想象當年這個社團在江南大學近一百個社團里,是何等風光鼎盛。
僅就社員數(shù)量一項,就不是現(xiàn)如今毫無準入門檻的、什么人都能報上一報的“英語社”和“閱讀社”可以比擬的。
這么說,當年要是社團打群架,兼職社敢說第三,絕對沒有人敢說第二。
第一?
第一早就被兼職社打死了。
可惜,昔日的光輝已成過往,如今交到印奇手上的,只有一個實打實的“三流社團”。
別說跟“英語社”這種龐然大物打群架,就是“民謠社”這種小眾的社團,兼職社都未必打得過了。
無他,就因兼職社如今慘淡得只剩下八個人了。
為什么社員人數(shù)越來越少?
也很簡單,只因如今愿意做兼職的大學生越來越少,即便有,也不愿通過兼職社做兼職。
……
江南大學東門入口處,擺放著顏色各異自行車,俗稱小黃車,小藍車,小綠車,小紅車,等等,什么顏色的都有,正是近幾年火爆的互聯(lián)網共享單車的產物。
而在這片顏色各異的自行車里,卻擺放著十幾輛更為顯眼的老舊自行車,一看就是學生早年自購的。
但擺放得比那些隨處丟放的共享單車整齊多了,若不是旁邊還掛著一張寫有“自行車租賃”的牌子,還真容易被誤以為是保安收攏到一起的廢車。
牌子后面,放著一張長條形桌子。
桌子后,坐著一個面容清秀,梳著劉海的少年,此時正用胳膊支著腦袋,一手托腮,一手指關節(jié)在桌面上有節(jié)奏地輕輕敲打著桌面,目光迷離。
此人正是“兼職社社長”——印奇,大二,哦不,過幾天就大三了。
這個即將大三的兼職社社長,臉上卻寫滿了憂慮。
不憂慮不行,兼職社目前的情況很糟,說是岌岌可危也不為過,再這么下去,只怕社團人數(shù)很快就會低于5人,然后被學校的學生會強行解散。
那他這個管著7個人的社長,就成了兼職社的千古罪人。
印奇的目光越過學校東門,投向更遠的地方。
那里,是一片燈紅酒綠的學生街,蘊藏著整個江南大學最多的兼職崗位。
發(fā)傳單的,磨咖啡的,烤冷面的,甚至給人搓腳搓臉的,都大有崗位在。至于什么端茶送水的服務員崗位,那簡直是數(shù)不勝數(shù)。
印奇的眼神流露出一絲沉思,他正在醞釀一筆大生意:
如何將學生街上所有的兼職機會,都一股腦盡收囊中。讓江南大學校外的兼職招聘,都必須經過他們兼職社的同意。甚至,還必須接受他們擬定出來的一條條有利于學生用工的規(guī)定。
這個方案他已經醞釀了2年,從他加入兼職社開始,就萌生了這個想法。
今年大二下學期,更是憑借著這個大膽的計劃,坐上了兼職社社長的寶座。
當然,兼職社8個人里,競選社長的也只有他,沒什么競爭對手。
可當他從上任社長手中接過這個寶座后,實地考察了一番,才知道他的計劃遠比想象的要空中閣樓,不切實際。
且不說學生街上那幾百個商家鳥不鳥他,就算鳥他,江南大學出去兼職的學生們也不愿意。
憑什么自己找一份兼職還要經過你們社團同意?
你們是不是抽成了?抽多少?
你們給我的兼職崗位,是不是性價比最高的?
憑什么他是搓臉的,我是搓腳的?
是不是有黑幕?
一系列直面靈魂的拷問,印奇壓根解答不了。
“真是兩頭不討好啊……”
印奇感嘆一聲,更加覺得,兼職社要重新壯大,最核心的還是要自己掌控兼職的崗位資源——當崗位都是兼職社自己提供的,一切問題就都迎刃而解。
這點,歷任兼職社的老人們很早就意識到了,這才獨自創(chuàng)辦了一個“校園自行車租賃業(yè)務”,通過適當收費,讓兼職社自力更生,也有了一定數(shù)量的兼職崗位。
可惜,好景不長,沒幾年社會上就出現(xiàn)了“摩拜”、“小黃車”、“小藍車”、“小紅色”各種各樣專業(yè)的共享單車公司。
這些公司出租的自行車,清一色標準,長相好看,干凈耐用,很快就將校園自行車租車市場擠占一空。
而靠著收購大四畢業(yè)生閑置二手車當主力車型的“兼職社自行車租賃”,相形見絀,就像螞蟻遇到大象,一腳就被踩死了。
兼職社唯一的經濟支柱也沒了。
至于為什么兼職社沒有另尋出路,再搞出一個可以提供大量兼職的生意出來,只要想想這些兼職社的窮鬼,都他媽要來兼職了,哪有什么閑錢可以拿出來?
就這樣,年復一年,租車生意越發(fā)慘淡,兼職社也從一流社團,慢慢淪落為三流。
曾經幾百人的規(guī)模,眼下只剩下包括社長在內的八人,豈一個慘字了得。
“看來今年百團大戰(zhàn)的社團招新,兼職社又招不到人了……”印奇感慨一聲。
作為現(xiàn)任社長,他自然不希望兼職社在他手上沒落的,可他又有什么辦法?
巧婦難為無米之炊。
就在這時,兼職社目前唯一的女生,即將大二的管理學班的傅巧清,進入了他的視野。
印奇一愣,按他的安排,傅巧清此刻應該是在教學樓那邊的站點值班的,怎么會跑到東門來?
很快,他便發(fā)現(xiàn)了不對勁。
因為傅巧清不是一個人來的,后面還跟著一個穿著拖鞋的少年。
說是少年,都是夸獎他了。
從這人臉上的胡渣來看,至少比印奇大上4-5歲,這還沒什么,關鍵這人的裝束,實在讓印奇大跌眼鏡。
壞掉的拖鞋和掉出線頭的短褲就算了,這配著白襯衫是怎么回事?
印奇雖然不怎么在意穿著搭配,但好歹知道一些常識,至少知道拖鞋短褲配襯衫,是怎么看怎么怪。
這不,眼前就是個活生生的例子。
不過來者是客,他也沒露出什么異樣的表情,心里琢磨著這人是不是傅巧清帶過來挑車子的——兼職社的自行車因為過于老舊,經常有同學為了長途用車,專門跑到其他租車點選車。
當然,現(xiàn)在已經基本上遇不到這種顧客了。
正琢磨著,就看到那趿著拖鞋的少年,雙手插兜,走到一輛自行車前,看了看,然后用腳踢了踢。
自行車立即發(fā)出嘎吱一聲響。
印奇眉頭一挑,就看到那少年已經換了一輛自行車,依舊是雙手插兜,也不摸,再次抬腳踢了踢。
嘎吱。
聲音比剛才那輛還要響一些。
少年二話不說,繼續(xù)走到下一輛車前,再一踢,又是一聲嘎吱。
接著是下一輛,嘎吱。
再下一輛,嘎吱。
等那拖鞋少年正要踢上第七輛自行車的時候,印奇終于忍不住了,拍案怒道:“喂,同學,有你這么試車的嗎!”
那拖鞋少年抬頭看了印奇一眼,微微一笑,然后伸腳一踢。
哐當,自行車的后蓋板直接掉了下來,發(fā)出一個刺耳的聲音。
印奇瞪大了眼,正要罵人,那拖鞋少年已經率先開口:“車子質量不錯,我喜歡?!?p> “你喜歡個……”一句臟話沒罵出口,印奇突然一愣:“你說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