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你說沐沐她,能明白你說的這些嗎?”
蘇母抬起頭,望著近在咫尺的蘇父。
出乎意料的,在一向追求極致的蘇父臉上,看到了眼角的一抹,不確定。
在蘇母的心里,一向都是開朗,貌似個鐵憨憨的蘇父。
在今日,顯得沉悶了很多,也顯得無奈了許多。
“沒事,沐畢竟是你我的孩子,我們還是該相信她?!?p> 感受到嬌妻的不安,蘇父環(huán)在嬌妻胸前的雙手,不由得緊了些。
精致圓潤的下巴,輕輕的點(diǎn)在蘇母的,螓首蛾眉上,相互取暖。
……
“小沐啊,接下來的一切,就只有靠你自己了,奶奶能做的,真的都已經(jīng)做了?!?p> 將發(fā)辮編好后,蘇奶奶在背后,將呆住的蘇沐,攬入懷中。
瘦削的下巴,頂在蘇沐的頭上,閉上雙眼,用心祈禱著:
“你可一定,不要鉆牛角尖啊?!?p> 夏有喬木,雅望天堂,殊不知天堂之上,再無它樹。
此刻的蘇沐,在眾人期盼下的蘇沐,已然陷入深思的海洋。
猶如一葉孤舟,于思海之上,漫無目的的,隨波蕩漾。
眼前的世界中,那些童真童趣,三世同堂的日子,就像老式的黑白電影般。
輪番的在蘇沐眼前,滾動播放。
蘇沐看著那些,影片中,有蹣跚學(xué)步時,得到父母的自己;有被人嘲諷時,暗自找個角落,暗自委屈的自己。
人都說,過早的陷入回憶,是一件不詳?shù)氖隆?p> 也不為其它,但就人而言,只是有些習(xí)慣記仇的,習(xí)慣罷了。
別人對你的好,你不是不記得,也不是刻意的去,精挑細(xì)選。
而是,用著負(fù)負(fù)得正的方式,像一個生殺予奪的君王一樣,玩起了功過相抵的把戲。
雅望天堂的喬木,無時無刻都在渴望成長,都在渴望長大。
只因為幼小的樹苗,在喬木的面前,在出生的那一刻,就被賦予了喬木的期望。
樹苗的心情,樹苗的委屈,樹苗在孤獨(dú),在需要喬木,陪伴的那些日子里。
卻無感的發(fā)現(xiàn),喬木不知何時,已經(jīng)離開了它的世界,到了更無垠的荒漠,生根發(fā)芽。
可樹苗的世界里,原本就只有喬木啊。
離開了喬木的庇護(hù)和溫暖,樹苗又該怎么做?又能怎么做?又能做什么呢?
可樹苗在心里,一點(diǎn)都不怨恨喬木,一點(diǎn)也不!
但要說樹苗的心里,完全沒有怨恨,沒有對喬木遠(yuǎn)離的怨恨。
恐怕,即使收到樹苗違心的安慰,喬木也不會相信。
因為樹苗,自己都不相信啊!
那些日子,那些無數(shù)個日日夜夜,那些無數(shù)個日日夜夜,夜以繼日的日子。
樹苗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一步步走到現(xiàn)在的。
拋卻稚嫩,拋卻感傷,拋卻思念,拋卻溫暖,拋棄流年的樹苗。
終有一天,還是決定懂事的,成為神話故事中的那株,貫穿天地的建木。
在心里,埋下一顆,集結(jié)樹苗全部心血的種子。
融入周身血液,融入四肢八骸,成為那片山林中,別人眼里的“建木。”
既然無枝可依,那就自己做自己的依靠。
既然會隨時隨地出現(xiàn)反彈,那就做個沒心沒肺,言笑晏晏的奇女子。
看夠了看法的獨(dú)到,聽夠了人前人后的計較,品夠了人情冷暖的“建木”。
即使失去了一切,即使周邊都是黑暗,即使一切的一切,都需要一個人來扛。
可那又能怎樣,又能比獨(dú)自蜷縮在被窩里,瑟瑟發(fā)抖,默默啜泣,強(qiáng)上多少。
不妨從今日起,做一個謎一樣的女子,將那些煩心的事,通通打入深不見底的詔獄。
打入此生永不相見的冷宮,或者,直接埋進(jìn),心底的那座小黑屋。
向世人展示,沒有喬木的庇護(hù),沒有喬木的呵護(hù)。
曾經(jīng)那個,禁受不了,絲毫摧殘和洗禮的幼苗。
也能成長為,今日的建木!
“可這些,真的是建木,想要的嗎?”
樹苗不止一次在心里,問過同樣的問題。
沒次得到的答案,也很統(tǒng)一的全是寬慰:
不這樣的話,又能怎樣呢?
搖尾乞憐?當(dāng)個哭天下的劉皇叔?還是,像個失寵的妃子一樣,四處拉幫結(jié)派,以墮落的不擇手段。
來獲取,那近乎施舍一樣的,圣眷?
既然可以堅強(qiáng),那么又為何每次,在表決心的時候,總是顯得那么低落?
又為何,在閉上雙眼,和這個世界道晚安的時候,眼角間有一行清淚,滑落?
又為何,在每次喜不自勝后,本該充實的內(nèi)心,卻一而再再而三的,空空落落?
什么是成長?什么又是原諒?什么又是,不肯面對的以往?
小小的年紀(jì),連喜歡都不知為何物,又怎會懂得什么是愛。
小小的年紀(jì),還不懂愛,又何談失望和原諒?
可就真的什么都不懂嗎?
樹苗自己也不知道,樹苗從前不知道,今后也不知道。
至于那,虛無縹緲的未來,又有誰,知道呢?
“沐沐……,想不明白沒關(guān)系的,咱不要想了,不要在想了,不要……(啜泣)”
不能打斷,又能怎樣呢?會前功盡棄又能怎樣呢?今后,不一定能走出來,又能怎樣呢?
只要建木還在,只要盤古還在,小沐會怎么看待自己,會留下怎樣的心靈創(chuàng)傷。
都由盤古和建木,來承擔(dān),來承受就好。
你怨我從你的世界離開,不打一聲招呼。
可你又何曾想過,我在離開你世界的那一刻,已經(jīng)將我一半的心,將我一半靈魂。
生生撕開,鮮血猶存,至今的心和靈魂,無時無刻不在傳來,陣陣剜心刺骨的疼痛。
“媽,放心吧,建木猶存,雅望天堂,既以蘇醒,當(dāng)為蘇沐!”
從“小世界”出來的蘇沐,在回過神來的那一刻。
分明在耳邊,聽見了毛蟲破繭的聲音。
“嗚嗚……沐沐……恭喜你,……恭喜你,我的好孩子……我的孩子……(啜泣)”
聽到電話那頭,傳來了朝思暮想的女兒,重新浮現(xiàn)溫度的聲音,一向堅強(qiáng)的蘇母。
瞬間泣不成聲,星辰一樣深邃的眸子中,止不住的流下了,滴滴寒冷的熱淚。
內(nèi)心中充滿喜悅的蘇母,在蘇沐出聲的那一剎那,這些年所受的委屈,所有對蘇沐的思念。
就像是開閘泄洪的水庫一般,一發(fā)不可收拾。
可自己現(xiàn)在,不能哭啊,女兒正是高興的時候,自己怎呢能哭呢?
可就算知道如此,我為何還是會淚流不止呢?
我可真奇怪……啊!
隨即,滿心歡喜的蘇母,突然感覺眼前一黑,倒入了熟悉,安心的懷抱。
“那啥,沐啊,你看爸爸也不太會說話?!?p> 看著懷里,梨花帶雨模樣的蘇母,迷人的臉上,浮現(xiàn)出久違的微笑。
在心里,真的很提她開心。
但,今日的氣氛,還是得以喜劇收尾才好。
“那啥,爸爸就在這里,對成功雅望天堂的沐,表示祝賀!”
詼諧的語氣,“面無表情”的表情,“一本正經(jīng)”的模樣。
怎么看,怎么出戲。
“哦,爸,我媽呢?”
然后,作為小棉襖的蘇沐,也開始,好好的配合起了,“遲鈍”的蘇父。
“你這孩子,我還在這呢!”
“哦,這樣啊,那我媽到底,在哪???”
“你媽,你媽,一有事,就找你媽?!?p> “那好吧,爸,我問你一件事?!?p> “你問吧!”
“我媽呢?嘻嘻……”
“……無語中。”
“爸,你倒是說話啊,我媽到底去哪了嘛?!?p> “……持續(xù)無語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