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閩世子殿下和泉州水師都督的第一次見面,最終不歡而散,這也讓隨行來的眾多官員舒了口氣。他們最怕的就是世子殿下和當?shù)匚鋵⒐唇Y,這樣的話他們文官的地位可就不保了。
張定濤雖然貴為水師都督,深受朝廷青睞。但在謝煊眼中,張定濤的價值和路邊的一株野草沒什么區(qū)別,如果有,那就是稍肥的野草罷了。
張定濤負氣離去后不久,謝煊就找派人來了偽裝在泉州的錦衣衛(wèi),細細詢問了一番后,便有錦衣衛(wèi)將張定濤這些年在任職上干的好事全盤交出。
謝煊越往下看,眼神越發(fā)的寒冷,這十幾年來朝廷撥下來修繕艦船的錢,全給這王八蛋拿去吃喝嫖賭了!連水師士卒的軍餉也不發(fā),就讓士卒逃亡自己吃空餉。
最終,謝煊使了個眼色,便有幾名錦衣衛(wèi)心領神會的退了下去,開始籌備事務。
做完這些事情后,謝煊帶著軍隊接著前往港口,了解詳細的情況。雖然張定濤敢在世子面前撂挑子,但他手下的將官士卒們卻不敢這么做。在得知世子殿下繼續(xù)朝著港口進發(fā)時,水師的將官們緊急集合了所有士卒,矗立在校場上,一動不動的等待著。
謝煊帶人來到水師校場時,看著早已集合完畢的一眾官兵,心中感到十分驚訝。畢竟自己得罪了他們的上司,卻沒成想他們還敢集合見自己,想必統(tǒng)領這些士卒的將官定是一位忠志之士!
在謝煊檢閱水師士卒的同時,謝煊還派人去打聽是誰下的集合命令。最后得到信息,下令集合的是水師副將,沈崇源。
在檢閱完成后,謝煊還特意傳旨讓沈崇源來見自己,為的就是想看看這沈崇源究竟何許人也,品相如何等等。
當然,在校場內(nèi)的營帳里慢慢等,不是謝煊的風格。在沈崇源趕來前,便有錦衣衛(wèi)將沈崇源的資料送到謝煊眼前了。
沈崇源,男,今年39歲,15歲起便在水師內(nèi)服役,擔任過舵手,帆手,和船員等職位。五年前憑借一次出海剿倭的軍功再加上一直累積的資歷,這才升任水師副將。
沈崇源對待部下寬和仁慈,賞罰分明,治軍嚴明,管轄的第二艦隊下的一千五百名水師士卒皆是訓練有素,悍不畏死。沈崇源還常年與士卒們共進退,一起訓練一起吃飯,就連睡覺也是在一座大板床上睡的,在軍中名聲極好。
與張定濤這位明面上的水師都督相比,這位副將,簡直好上太多了,表現(xiàn)堪稱完美!不過對一名將領的評價不能光靠紙面數(shù)據(jù),還得實際上見一見再說。
不一會,帳簾便被兩名在外面守衛(wèi)的蛟林軍士卒揭開,一名身高約在一米八左右,面容消瘦,頭戴云翅鐵盔,身著銅色山文甲,背披紅披風的中年男子走了進來。身上鎧甲的鐵葉在他行進間不斷地發(fā)出碰擦聲,極為清脆。
這名男子進到賬內(nèi)后,徑直走到謝煊面前,然后一撩披風,單膝跪在地上,雙手抱拳說道“末將泉州水師副將,沈崇源見過世子殿下千歲!”
“沈將軍快快請起!”謝煊連忙起身將沈崇源扶起,然后對著一旁的葉英喊道“搬椅子來,給沈將軍賜座!”
沈崇源見世子殿下如此,卻是感到極為惶恐,連連推辭道“殿下客氣了,末將站著就行?!?p> 話雖如此,但在椅子被葉英搬來以后,沈崇源還是被謝煊強行摁著坐了上去。真香定律從不失敗,雖然嘴上說著不要,但身體還是很誠懇的。
雙方入座后,又是交談了許久,謝煊在這一番交談中了解到沈崇源是軍戶出生,十五歲那年他的父親在隨船隊出海巡視時被海倭殺死了,這才繼承父親的職務成了水師士卒。
沈崇源對于目前水師的狀況極為不滿,目前泉州水師三支艦隊,也就他率領的第二艦隊還算有些精神和戰(zhàn)斗力。另外兩支艦隊的士卒不是缺額,就是骨瘦如柴,甚至連怎么升帆駕船都不會。
在了解到這些情況后,謝煊意識到自己這一次可能要在這泉州府待上許久了。這次他要面對的不僅是破舊的船只,還又破敗不堪的軍隊!
沈崇源作為一名水師將領,其最大的愿望就是海波無恙,山河太平。對此,謝煊專門從腦海中借鑒了一首戚少保的詩送給沈崇源“封侯非我意,但愿海波平!”
短短十字,卻能概括出沈崇源內(nèi)心的愿望,這讓沈崇源有一種找到了知己的感覺。俗話說士為知己者死,沈崇源在得知世子殿下希望重整水師來對付海倭后,當即就站到了世子一邊,表示愿意為世子殿下效死。
而謝煊則是來者不拒,笑嘻嘻的接下了這名胸懷大志的將領,并且說道“沈將軍深明大義,讓本宮佩服。本宮這就修書一封,向朝廷舉薦將軍?!?p> 隨后,謝煊又親自將沈崇源送出大帳,并目送其離去,臉上還是滿滿的不舍之情。待沈崇源走遠后,謝煊才稍稍抹去眼角逼出來的淚花,回到營帳內(nèi)。
“殿下,錦衣衛(wèi)方才傳信來了,說是張都督今晚要去翠仙樓找里面的頭牌,這是一個好機會?!比~英跟在謝煊身后,徑直入了帳篷內(nèi)說道。
“這位張都督,真是精力旺盛呢,人都已經(jīng)那個樣子了,還想著去找樂子。不過也好,讓錦衣衛(wèi)在張定濤返程路上把他做了吧,記得動作干凈些,要帶上太刀?!敝x煊撫著茶杯說道。
當天夜里,張都督在翠仙樓里經(jīng)歷了長達一個時辰的激烈運動后,才在三位龜奴的攙扶下坐上了來時的轎子。隨后,夜色中的街道上便響起了沉悶的喘氣聲和轎子發(fā)出的吱呀聲。
在黑暗的街道里,唯一的光源只有引路的仆役手中打著的燈籠。然而,這微弱的光源,卻成為張定濤生前最后見到的光亮。
就在張定濤坐上轎子離開翠仙樓的那一刻,他已經(jīng)被宣告了死刑。幾名在翠仙樓對面的破舊民宅里埋伏了半晌的錦衣衛(wèi)見張定濤離去,立馬招呼同伴抄上家伙跟著。
穿著便衣的錦衣衛(wèi)們一路尾隨張定濤的轎子,終于在離都督府還有五百米的距離時動手了。原本正在轎子里上下晃動的張定濤,只覺得轎子突然一抖然后落在了地上,發(fā)出沉悶的碰撞聲。
就當張定濤準備罵街的時候,就見自家的一名仆役從帳簾處鉆了進來,這名仆役滿臉是血,見到張定濤還沒說上一句話便見其心口出冒出了一寸長的白刃,這刀刃上還站著猩紅的血珠。
“草你娘的,海倭太刀?”張定濤也是見多識廣之人,見到這刀的形制,當場便罵了出來。
罵完后,張定濤一腳喘飛死在自己面前的仆役,努力從轎子里掙脫出去。張定濤為了出這小轎子,可謂是用盡了全身力氣,將屁股從轎門抽離時,整個人甚至摔了個狗吃屎。
張定濤晃晃悠悠的地上爬起來,只見到幾名穿著破舊短褲,短衫,頭戴斗笠的手握太刀的男人朝他看來。這幾名海倭身旁的地上,多少躺著一兩名自家的仆役和護衛(wèi),張定濤頓時慌了神,沒想到這群海倭居然敢來殺自己!
張定濤看著這幾名海倭步步緊逼,連忙喊道“你們是誰的部下?是橫川將軍的還是麻蛋將軍的部下?我和他們是老相識,你們不能殺我!”
這一番話倒是讓幾名準備沖上前的錦衣衛(wèi)愣了神,好家伙,沒想到這家伙還敢通倭,那更得殺了!
還沒等張定濤吐出第二句話啊,便有一名錦衣衛(wèi)耍著太刀沖了上去,抬手一揮,張定濤的腦袋和身子便分了家。完成任務后,錦衣衛(wèi)們?yōu)榱藗卧飕F(xiàn)場還丟下一兩頂斗笠和木屐,還有一把野太刀的刀鞘。
就這般,泉州水師都督張定濤在享受完人生最后一次風月后,在回家的路上被海倭殺害。次日張定濤的尸首在都督府前不遠處,被打更的衙役發(fā)現(xiàn),頓時驚起滿城風雨。